之後的幾天,薑晝再去那家咖啡店,鬱洺果然都沒有再主動靠近他。


    他再也沒有給薑晝送過餐,薑晝去收銀台點單,鬱洺長長的睫毛低垂著,幾乎不看薑晝,確實做到了跟薑晝劃清界限。


    有一次,薑晝跟同事走到附近,他們本來在討論業務,他的餘光卻看見了蹲在咖啡店門口的鬱洺。


    鬱洺大概是來給門前的花花草草澆水的,噴水壺還放在一邊,但他卻跟門口的小流浪貓玩了起來。


    那是一隻小黑貓,琥珀色的眼睛,像個小煤球,但是身上很幹淨,乖乖巧巧蹲在了鬱洺麵前,鬱洺把手伸出去,它就把爪子放進了鬱洺的掌心。


    讓人忍不住懷疑,這其實是隻披著貓皮的狗。


    鬱洺捏著小黑貓的爪子笑彎了眼睛,露出臉頰邊的一個小酒窩,陽光正好,他沐浴在春光裏,還沒有換員工服,穿著淺藍色的襯衫和牛仔褲,袖子卷上去,露出一截細白的手腕,頭發上還沾著不知道哪裏碰到的一片葉子,那葉子是嫩綠色的,而他的眼睛卻綠得更為瑰麗,在陽光下清透如水。


    薑晝不自覺放慢了聲音,有點心不在焉。


    同事順著他的視線也注意到了鬱洺,“喲,這是新來的小服務生嗎,長得挺可愛的。”


    薑晝莫名不太高興,掃了同事一眼。


    鬱洺本來正在給小流浪貓撓肚皮,聽到動靜轉過了頭,結果卻看見穿著一身黑西裝的薑晝。


    他立刻僵住了。


    薑晝倒是沒什麽表情,隻是低頭看著他。


    鬱洺唰得站起來,下意識往後一躲,他自己躲還不算,還把那在打滾的小黑貓也順手撈走了。


    他溜得極為迅速,咖啡店的門被用力推開,在空氣中吱呀吱呀,門口的小鈴鐺一陣亂響。


    僅僅是幾秒,這條臨著馬路的過道上就空無一人,連根貓毛都沒有。


    薑晝:“……”


    他微妙地挑了挑眉。


    雖說他拒絕了這小服務生的示好,但他也沒這麽可怕吧?


    連旁邊的同事都瞧出了貓膩,噗嗤笑出來,“怎麽迴事啊?你是不是罵過人家,怎麽見了你像耗子見了貓似的。”.


    鬱洺揣著那隻小黑貓一路跑進了員工休息室,把小貓放進了紙箱子裏。


    萬琳早就看上這隻小黑貓許久了,一直想要綁架迴家,但是小黑貓怕生,連拿貓條誘惑也沒有用,她一直沒得逞。


    鬱洺知道後,立刻拍胸脯保證,幫萬琳把小黑拿下,所以趁著短暫的休息時間,他就去幫萬琳跟小黑貓打交道去了。


    雖然貓妖跟貓是兩個物種,但祖宗總是一家,經過喵喵喵一陣溝通,那隻小黑貓妥協了,同意跟萬琳迴家過上吃好喝好的廢物生活。


    鬱洺去換了員工服,用洗手液消了個毒,對小黑貓說,“你要乖乖待在這兒哦,不能去任何地方亂跑,不然就會被別人捉走了,說不定那人很壞脾氣還虐貓。”


    小黑貓被嚇得一愣一愣的,立刻把自己縮成了一個團兒,尾巴在眼睛上一蓋,努力表示自己會很乖巧。


    鬱洺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想起自己被薑晝收養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薑晝用一個籠子把他裝迴了家,他一開始還不樂意,現在卻覺得沒有比薑晝更好的飼主了。


    鬱洺一邊想一邊推開了門,結果剛出門就撞見了剛點好咖啡,跟同事在找座位的薑晝。


    狹路相逢。


    鬱洺眨巴眨巴眼睛,果斷貼到了一邊,讓薑晝過去。


    他小心翼翼往前頭指了一下,“那裏有位置。”


    店裏現在人多,他知道這時候隻有拐角那個小圓桌是空著的。


    薑晝一愣,低頭看他一眼,說了句,“謝謝。”


    鬱洺卻沒說話,低著頭跑開了,去操作台上幫做檸檬水.


    薑晝跟同事坐了下來。


    他們剛從公司裏出來,還沒吃午飯,兩個人都各點了一份簡餐。


    同事叫簡觀,長得斯文,心眼卻比篩子還多,幾個來迴就瞧出了薑晝跟鬱洺之間有貓膩。


    尤其是薑晝喝咖啡喝得心不在焉,若有若無地往鬱洺那兒看。


    他不由笑了,充滿調侃地問,“你跟那小服務生認識啊?”


    薑晝看著鬱洺給一個二十來歲的女生送咖啡,那女孩子不知道說了什麽,鬱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微微彎下腰,那女孩便把一個小兔子貼紙貼在了鬱洺胸上。


    他抬了抬眉,心想這小服務生倒是對誰都挺親近。


    簡觀拿手在薑晝眼前晃了晃,“聽見我說話了沒?迴魂。”


    薑晝這才收迴了視線。


    他也沒什麽好隱瞞的,簡單把上星期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又問簡觀,“我看著有這麽可怕嗎?”


    他也沒說什麽難聽的話。


    簡觀都聽樂了。


    他搖了搖頭,笑著問薑晝,“那你到底是希望他躲著你,還是希望他親近你呢?”


    薑晝頓住了。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不希望接受這個小服務生的好意,讓人錯誤地把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可他又不希望被人這樣躲著。


    說來也確實很矛盾。


    薑晝垂下眼,隻能歸結於這個少年讓他莫名熟悉,所以他難得不希望被這人討厭。


    簡觀又扭過頭看了看鬱洺。


    即使以他這個直男的審美來看,鬱洺也實在是很有吸引力。


    他本就是個花花公子,也知道薑晝的性取向,拿著攪拌棒在咖啡裏攪了攪,輕鬆道,“人家小朋友要是真喜歡你,你幹脆就接受唄,這麽個小美人,多好。”


    薑晝淡淡掃了他一眼,“太小了,自己都是個孩子,懂什麽戀愛。”


    簡觀無語,小怎麽了,配你個老黃瓜不是正好。


    他吐槽道,“說你是苦行僧,你還真當上了,大哥你過兩年三十了,你準備苦修到老嗎?”


    薑晝充耳不聞,低頭喝咖啡。


    簡觀服氣了。


    他覺得薑晝就跟他手上那杯清咖啡一樣,純粹的澀與苦,明明底色是醇厚的,卻又冷得要把人都冰掉。


    他跟薑晝既是朋友也是同事,眼看著薑晝一單身快三十年,他這個歎息啊。


    可憐。


    真的可憐。


    怕不是他都子孫繞膝了,薑晝還在打光棍.


    正在他長籲短歎的時候,鬱洺端著兩份簡餐過來了。


    今天店裏忙,鬱洺正好輪到送餐的活兒,他把海鮮意大利麵放在了薑晝麵前,低聲道,“請慢用。”


    薑晝垂下眼,注意到他雪白手腕上一截紅繩,大概是開玩笑掛上去的,有些鬆鬆垮垮,映著新雪般的皮膚,無端有些撩人。


    簡觀打量鬱洺幾眼,突然問他,“小朋友,你多大啊,成年了麽?”


    鬱洺一愣。


    他謹慎地迴答道,“我十八了。”


    成不成年的,反正按照人類年齡他達標了。


    簡觀挑了挑眉,那還真是挺小的。


    他又看向薑晝,“對了,我上次跟你說的那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薑晝已經不記得了,“哪件?”


    鬱洺給簡觀端意麵,本來手腳挺麻利的,卻聽見簡觀說,“就是我要介紹給你的那個男生啊,我朋友的弟弟,在讀研,長得挺好看的,性格也好,你倒是見見啊,說不定就成了呢。”


    鬱洺的手一頓,下意識看了薑晝一眼。


    餐點已經上齊了,他沒有借口再留了,磨磨蹭蹭地走了。


    但是妖怪良好的聽力,卻讓他在一片嘈雜裏,繼續捕捉到了薑晝跟簡觀的聲音。


    “有必要麽,你就這麽愛做媒?”薑晝說。


    “要不是你是我兄弟,誰管你啊,”簡觀吐槽道,“你就是一輩子當處男,我也隻會說句阿彌陀佛。你見一麵又不會怎樣,不合適大不了就告吹,當個朋友也行。”


    薑晝沒多大興致,卻也懶得拂了簡觀的好意,“那就見一下。但你也別報什麽期望。”


    鬱洺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他迴過頭看了薑晝那個方向一眼,薑晝神色放鬆地跟簡觀在聊天。


    兩個不同類型的俊美男人,在這坐滿了人卻不喧鬧的咖啡店裏,怎麽瞧都是賞心悅目。


    但是他卻覺得這副畫麵有些刺眼。


    雖然跟簡觀隻是第一次見麵。


    但他已經單方麵覺得簡觀有點不太順眼。


    他氣咻咻地迴了操作台,像跟誰較勁一樣把冰塊往杯子裏扔。


    咖啡師小楊路過,挺稀奇地看了他一眼,“怎麽了洺洺,誰惹著你了,哪個客人對你發脾氣了嗎?”


    鬱洺扁著嘴,“沒有。”


    沒人對他發脾氣。


    可他卻有點想對薑晝發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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