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晝最終還是跟鬱洺一起進去了。


    鬱洺一進酒店就沒了剛才理智氣壯的樣子,怯生生的,還揪著薑晝的衣角,隻露出一個小腦袋,偏偏還穿著一身白襯衫和黑色長褲,一看就很像一個被誘拐來的無辜少年。


    酒店前台盯著他倆看了好久,重點拿著鬱洺的身份證檢查了半天,臉上充滿了狐疑。


    她甚至趁著薑晝填資料的時候,偷偷問鬱洺,“你今年真的成年了嗎,是自願的嗎?要是哪裏不對,可以向我們尋求幫助的哦。”


    鬱洺被問得臉更紅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薑晝其實聽見了前台小姑娘的“悄悄話”,淡淡往這邊掃了一眼。


    他也習慣了,反正隻要他跟鬱洺站在一起,誰看他都像個大騙子。


    他微微挑起唇角,用嘴型對鬱洺說了幾個字,“小壞蛋。”


    天天害他背鍋。


    鬱洺立刻不服地鼓起了臉。


    但沒一會兒,他就笑了起來。


    “他就是我男朋友呀,”鬱洺趴在酒店前台上,甜滋滋地說道,眼裏甜蜜得都要流淌出蜜來,“我很喜歡他的,是我拉著他來的。”


    謔。


    真是人不可貌相。


    前台小姐姐看了看鬱洺這張寫滿了單純的臉,默默感慨了一句。


    “好吧。”她笑了笑,沒再多說什麽,還給鬱洺塞了一顆前台的牛奶糖。


    而這時候薑晝已經辦理好入住,拿著房卡走了過來。


    鬱洺立刻站了起來,蹭蹭蹭跑過去,掛在了薑晝身上。


    薑晝也已經習以為常,卻在他靠過來的一瞬間,就張開了手,把他攏進了懷裏。


    在乘著電梯上去的時候,鬱洺趴在薑晝懷裏還不老實。


    他是一點不懂薑晝現在心裏的天人交戰,眨巴著眼睛往薑晝的喉結上吹氣,問薑晝,“你是不是也第一次來這兒?”


    那一點熱氣像蒲公英,撲在薑晝的頸窩裏,也搔在他心上。


    他垂著眼看自己漂亮可愛的小男友,不知道是該親一口,還是捉起來先打一下屁股。


    “你說呢,”薑晝淡淡道,“我連情侶酒店宣傳單都沒拿過,你倒先會偷偷開房了。”


    也不知道是跟誰學壞的。


    薑晝想了想,默默把鬱洺咖啡廳的同事們都記了一筆。


    同事們還在聚眾嗑瓜子,聊鬱洺的八卦,莫名其妙覺得身上一涼,紛紛打噴嚏.


    電梯到了八樓,他們是最裏麵的倒數第二間房,0802。


    鬱洺特地選的數字。


    直到進房間前,他還一腔熱血,充斥著一種今天就要把薑晝給辦了的豪氣。


    人類那句話怎麽說來著,生米煮成熟飯。


    隻要他把薑晝睡了。


    一夜夫妻百日恩,薑晝哪怕對妖怪還有點害怕,肯定也不忍心不要他。


    他的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


    但是等真的進來了,望見那巨大的圓床,床上曖昧的紗幔,床頭奇奇怪怪的工具箱,以及大得能放三個他的浴缸……


    鬱洺卻情不自禁有點腿肚子發軟。


    尤其是薑晝在他背後關了門,還落了鎖。


    這哢噠一聲,響在寂靜的空氣裏,像一道禁製,把他跟薑晝封在了這個屋子。


    是一種無聲的宣告。


    鬱洺抱著自己的小書包,情不自禁有點慫,默默往後退了兩步。


    他莫名有點口幹舌燥。


    雖然他做了功課,也了解了很多人妖雙修的事情,但是真的到了這一步,他卻覺得腦袋發暈,十分地想把自己變成小貓咪躲起來。


    而比起鬱洺的慌亂,薑晝簡直是淡然超脫,除了最開始的詫異,後麵連臉色都沒怎麽變。


    他站在酒店曖昧的燈光下,側臉卻還是冷硬分明,像高山雪一樣清冷。


    他扯開了自己的領帶,隨手扔在了沙發上,然後走到了鬱洺麵前。


    他比鬱洺高太多了,站在鬱洺麵前,全然把鬱洺籠罩在了自身的陰影裏。


    明明他是孱弱的人類。


    鬱洺才是那個強勢的妖怪。


    但鬱洺抬起頭看著他的時候,卻本能地感受到了一絲壓迫感。


    就好像被什麽兇獸給盯上了,藏在黯淡的深林裏,隻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一旦他放下戒備,這隻兇獸就會撲過來,咬住他的喉骨。


    鬱洺的睫毛顫了顫,嘴唇也張了下,想說什麽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而薑晝看了他一會兒,俯下身,輕輕吻住了他的嘴唇。


    鬱洺嘴裏都是剛才吃的清口糖的味道。


    玫瑰花味兒。


    混合了一絲薄荷,清新又嫵媚。


    就像鬱洺這個人,看著像枝頭的新葉一樣清新嬌嫩,真正觸及內裏,才發現如同春花一樣勾人。


    鬱洺被吻得有些微微發抖,心髒也砰砰亂跳。


    但他還是慢慢撫上了薑晝的手臂,肩膀,最終摟住了薑晝的脖子。


    是他自己要來酒店的,也是他打定主意要跟薑晝在一起的。


    那他就不能喊停.


    可最後,卻是薑晝先鬆開了鬱洺。


    唇瓣分開,兩個人氣息都有點不穩。


    鬱洺滿眼迷茫,不知道薑晝為什麽停了下來,他歪著頭看薑晝,嘴唇像濕潤的玫瑰花,紅得像要滴血。


    他渾然不知道,他對於薑晝是怎樣一種磨人的誘惑。


    但薑晝垂眼看了他會兒,卻把他抱了起來,放到了房間正中間的圓床上。


    而他自己半蹲下來,視線上比鬱洺矮了一個頭。


    這姿勢其實很像求婚。


    薑晝當然不是正人君子,也從來沒想過要當苦行僧。


    在親吻著鬱洺的時候,他也會升起暴烈的欲望,想把鬱洺吞吃入腹,想讓鬱洺每一處皮膚都染上他的氣息。


    但是鬱洺這麽主動的投懷送抱,簡直是臉上就寫著“做賊心虛”四個大字。


    傻子都知道有哪裏不對。


    薑晝低聲問,“你不覺得,你好像有什麽忘記說了嗎?你今晚,不是說有個秘密要告訴我嗎?”


    鬱洺背脊一僵。


    他抿著唇看著薑晝,還在試圖負隅頑抗,手往薑晝身上摸,“沒,沒忘,待會兒再說。”他結結巴巴道,“春,春宵苦短,咱倆先把事情辦了。”


    薑晝差點被他逗笑了。


    但他很快又收斂了神色,按住了鬱洺在他身上作亂的手。


    “鬱洺。”


    他難得這樣正式地叫鬱洺的名字,帶著嚴肅和輕微的管教意味。


    “你是不是覺得,隻要你今天對我投懷送抱了,那不管你要對我吐露什麽秘密,我都會輕輕放過。”


    薑晝盯著鬱洺的眼睛。


    他很少對鬱洺露出這樣強勢的一麵。


    鬱洺莫名尾巴一緊。


    他的小心思全給薑晝戳破了,整個人一下子慌了起來。


    他確實是這樣想的。


    這也是其他妖怪用過的方法,他沒覺得有什麽不好,反正他跟薑晝一直會在一起的,早一點晚一點,有什麽區別呢。


    可是他卻隱隱覺得薑晝生氣了。


    他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麽,手足無措地坐在圓床上,茫然地看著薑晝,“你不高興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


    薑晝聽得心頭一軟,本來低氣壓的臉色也繃不住了。


    “我沒有不高興。”他握住了鬱洺的手,“我隻是想告訴你,你不做這些,不用故意討我開心,我也不會對你生氣的。”


    他在心底歎了口氣,也有點無奈。


    鬱洺太年輕了,年輕的男孩子在麵對愛情多少有點莽撞,幼稚,不穩重,一心一意要討愛人的歡心。


    這本來也不算錯。


    可他不喜歡看鬱洺這樣小心翼翼的樣子。


    他頓了頓,輕輕碰了碰鬱洺的臉,“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麽秘密,讓你這麽誠惶誠恐,但哪怕你犯過罪,哪怕你告訴我的過去都是假的,我也會認真去聽你的理由。”


    “我愛你,洺洺。我跟你相處裏了解你是什麽人,我不喜歡被欺騙,被隱瞞,但我愛你。所以我無論如何我都不會離開你。”


    我愛你。


    這就是你在我這裏最大的豁免權。


    薑晝撐起身體,捧住了鬱洺的臉,在鬱洺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帶著無盡的溫存和愛憐。


    他怎麽會不明白鬱洺的患得患失呢。


    鬱洺的睫毛眨了眨,眼淚倏然落了下來,滴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他紅著眼睛看著薑晝,“真的嗎?”


    “真的。”


    薑晝用拇指替他揩了下眼角,也坐到了床邊,把鬱洺抱在了自己腿上。


    他想了想,對鬱洺說,“其實我也有很多秘密。”


    鬱洺一愣,抬起頭,“什麽秘密?”


    他不太信。


    因為他作為小乖天天跟薑晝黏在一起,薑晝的老底都被他摸了個門清,能有什麽秘密。


    薑晝卻沉默了會兒。


    其實這不是個坦誠的好地方。


    情侶酒店,曖昧的紗簾,圓床,可以鴛鴦戲水的浴缸,還有一個在他懷裏的年輕愛人。


    太不正式。


    但他還是吻了下鬱洺的額頭,“我有時候,很擔心你有天會離開我。你還這麽年輕,漂亮,你還沒有上大學,沒有遇見更多跟你登對的年輕人,也許有一天,你遇見了真正和你匹配的人,會發現我其實沒有那麽好。”


    “我冷血,孤僻,在遇見你以前,我都對人很冷漠,獨來獨往,也從沒想過跟任何人組建家庭。我沒什麽了不得的夢想,也沒什麽特別的追求,平平淡淡來世界上走一遭,最後又像一片枯葉,埋在土壤。”


    他剖析起自己毫不手軟。


    他確實就是這樣一個人,像一個城市裏最常見的鋼筋水泥,堅硬卻沒什麽溫度。


    鬱洺也許終有一天會發現,世界上多的是比他有趣,比他柔軟的人。


    鬱洺卻聽得生氣了。


    他拍了薑晝一下,“才不是,你特別好。而且我也從來沒想過要跟你分開。”


    他氣鼓鼓地看著薑晝。


    薑晝也望著鬱洺,神色淡淡。


    但過了一會兒,他卻突然笑了一下。


    “所以你明白了嗎,你對我來說也一樣,特別好。”


    他輕輕貼住了鬱洺的額頭。


    也許你不是這麽無暇,不是真的在咖啡屋打工的十八歲少年。


    但我好像也不在乎.


    鬱洺這迴聽懂了。


    他呆呆地看著薑晝,眼圈還是紅的,過了一會兒,卻也噗嗤笑了出來。


    他摟住了薑晝,把眼淚都蹭到了薑晝臉上。


    對啊。


    有什麽關係呢?


    很多人是會害怕妖怪的,但是不說出來,他又怎麽有機會知道答案呢。


    “那我告訴你,你不要害怕哦。”


    他咕噥道。


    “嗯。”


    薑晝想,能有多害怕呢,總不能鬱洺真是個少年犯吧。


    但他又想,也不好隨便下定論,萬一真的有什麽不得已的案底,不知道能不能順利上大學。


    那他是不是該給鬱洺想點別的辦法。


    他的心偏得很,滿腦子想著要替鬱洺開脫。


    但他還沒想完。


    他就聽見了嘭得一聲,很小的聲音,很容易被忽視。


    再然後,他就感覺到有什麽毛絨絨的東西碰到了自己的手臂。


    他低下了頭。


    鬱洺還是那個鬱洺,乖巧,漂亮,橄欖綠的眼睛,肌膚似新雪般細膩,美得不像人類。


    隻是這一次,鬱洺頭上多了兩個黑色的小貓耳朵,毛絨絨的,還可愛又害羞地動了動。


    而在鬱洺身後,一條柔軟的小貓尾巴不知道從哪兒伸了出來,正搭在他的手上,甚至還輕輕地在他手心裏搔了搔。


    “我,我就是你養的小貓啊。”


    鬱洺微紅著臉,靠在薑晝的肩上,輕聲說道——


    坦白了坦白了


    本來是想do一下再互訴衷腸的,但寫著覺得還是先坦誠比較好


    不過房開都開了,不用多少浪費了(b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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