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是一場地下交易會。”埃裏克點了點頭,迴複。


    西列斯注意到他平常的態度,於是問:“我感到——這個交易會似乎並不,”他斟酌了一下詞句,“保密?”


    埃裏克有些困擾地望了望西列斯,然後他恍然:“是這樣的,西列斯。這是半公開性質的交易會。雨季過後,一些從無燼之地迴來的商人會販賣一些零散的商品。


    “這些商品當然是合法的,所以在交易會上販賣也無關緊要。如果你是想去購買一些……不那麽合法的東西……”


    埃裏克下意識壓低了聲音:“那得等到交易會的最後一天晚上。”


    西列斯在心中慶幸自己認識了埃裏克這位同學。他問:“有什麽不合法的商品?”


    “一些珍貴的藥材、服飾。一些神秘兮兮的——可能是與啟示者有關的東西,不過我以前不太懂。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與舊神有關聯的物品。還有一些身亡的探險者的遺物……一些……”


    埃裏克想了片刻,搖了搖頭:“總之就是一些不太可能出現在正規市場上的東西。”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又問:“真的會有舊神的物品出現?”


    舊神——已經隕落的那些神明,就被稱為舊神。祂們是舊日中的消逝的影子。


    “我沒真的去過最後一天的交易會,隻是聽其他人談論過。”埃裏克的聲音漸低,“不過的確有這些說法。人們常說,無燼之地是舊神的領域。”


    西列斯微微屏息,目光下意識看向窗外——這被安緹納姆庇佑著的城池。


    片刻之後,他說:“或許我們足夠幸運。”


    埃裏克沒有很明白他的意思。


    西列斯正要解釋,這個時候,房間門又一次被推開了,安吉拉·克萊頓和富勒夫人,以及布魯爾·達羅三人一起走了進來。


    而安吉拉臉上還有一點氣惱的神色。


    是埃裏克首先察言觀色,注意到這位小姐臉上的表情。他瞧了西列斯一眼,然後還是主動開口問:“怎麽了?克萊頓小姐,發生了什麽?”


    安吉拉·克萊頓是位性格外向、活潑開朗的女士,她立刻迴答:“叫我安吉拉就好。剛剛我們遇到了一位……啟示者,他比我們早一段時間入門,現在已經掌握了不少儀式。他……”


    “他嘲諷了我們。”布魯爾·達羅這個向來脾氣有些不耐煩的年輕男人迴答說,“真夠不可思議的,他以為他是誰,不過也是一個剛剛入門的啟示者——”


    富勒夫人搖了搖頭,什麽話都沒有說。


    看起來他們三人一起過來的時候,發生了一段十足不愉快的經曆。


    “怎麽了怎麽了?為什麽堵在門口?”又一個性格活潑的人出現了,達雷爾·霍布斯從門口探出了一個頭,目光好奇而困惑地瞧著他們。


    每個人都看向了這個年輕的孩子。


    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笑了起來。


    達雷爾不明所以地歪頭抓了抓頭發,感覺自己被這群大人隱瞞了什麽事情。


    隨後富勒夫人用較為平和的語氣說明了剛才的事情,達雷爾也露出了氣憤的表情。經過這一次氣惱和一次歡笑,他們感到彼此親近了不少。


    時間距離兩點鍾還有十幾分鍾,他們各自安坐到沙發上。


    安吉拉與富勒夫人坐在一塊,埃裏克坐在西列斯身旁,達雷爾不情不願地和那個高傲的布魯爾坐在一起。


    安吉拉瞧了瞧她的同學,想了想,便說:“我們也認識好幾天了,不如更深入一些做點自我介紹吧。嗯,就從我開始——


    “我的名字是安吉拉·克萊頓,今年二十歲。我馬上要就讀拉米法大學了。”


    富勒夫人下一個接話說:“我丈夫早亡,別人都稱唿我為富勒夫人。我的孫女都要和你們差不多大年紀了。”


    她慈祥地微笑起來。


    接著是達雷爾:“我是達雷爾·霍布斯……嗯,今年十六歲。八月份我要去馬歇爾中學念書。不過我爸媽都知道我是啟示者了!”


    他有點驕傲地說。


    “馬歇爾中學!”安吉拉連忙說,“我也在那兒上過學。聽我說,尤金老師是位好老師,隻不過十分嚴厲……”


    他們就馬歇爾中學這個事情探討了幾句話。


    接著是布魯爾:“布魯爾·達羅。”他簡單地複述了自己的名字,隨後猶豫了一下,“我……呃,我即將訂婚。可以說說這事兒。”


    安吉拉小聲地驚唿一聲:“你還這麽年輕。”


    布魯爾表情平淡:“我父親十分著急。”他瞧了瞧安吉拉,“克萊頓小姐,您沒被催婚嗎?”


    安吉拉表情複雜,最後說:“但是我要去念大學。”


    這個話題略微有些沉重。看起來布魯爾沒那麽想結婚,但也沒那麽抗拒。不知道他的未婚妻小姐是如何想的。


    這個時候,最為年長的富勒夫人說:“在這個年代,如果真能找到一位攜手相伴的人共同度過人生,那也是一樁好事。”


    布魯爾難得露出了一絲煩躁的表情,他忍不住問:“可是,富勒夫人,即便是我都未曾見過的女人……”


    富勒夫人說:“那你可以提前見一麵、相處一下,不是嗎?”


    布魯爾怔住了,忍不住自言自語:“提前……見一麵?”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心動了,隨後他又尷尬地咳了一聲,“好了,我這一部分已經結束了。”


    隨後就輪到了埃裏克。他介紹了自己的名字,然後猶豫了一下,問安吉拉與達雷爾:“請問,馬歇爾中學的學費大約是多少?我的女兒也到了上學的年紀。”


    安吉拉看起來像是不記得了,她望向了達雷爾。


    達雷爾想了想:“一個學年應該是……一百公爵幣左右,包食宿。”


    埃裏克皺起了眉,仔細思索著。


    安吉拉忍不住提議:“您要是缺錢的話,可以瞧瞧別的中學——像克勞德、黑爾斯,我記得我媽媽都提過,是不錯的學校。馬歇爾中學的學費比較貴。”


    她的話比較直白,但是現在邁過心頭那道坎的埃裏克也同意地點點頭:“我會考慮的。”


    接著便是西列斯。


    他一直沉默地聽著他們的對話,沒怎麽參與其中。但是在他開口之前,他的目光較為複雜地看了安吉拉·克萊頓一眼。


    那一眼讓其他人都奇怪了起來。


    “西列斯·諾埃爾,拉米法大學的研究學者。”西列斯較為平淡地說,“下周我將在拉米法大學任教。”


    房間裏陷入了微妙的沉默之中。


    安吉拉驚唿了一聲:“教授?!”


    她的表情介於尊敬和驚恐之間。


    ——她隻是當個啟示者而已,這也能被老師當場抓獲?


    年輕的達雷爾首先控製不住地大笑起來,隨後是富勒夫人和布魯爾。埃裏克也控製不住地悶笑了兩聲。


    話都到這份上了,西列斯也就問了一句:“你是什麽專業的?”


    安吉拉帶著一種敬畏的預感,小心翼翼地說:“文學史……您呢?”


    西列斯微微歎了一口氣:“沉默紀……文學史。”


    安吉拉·克萊頓小姐整個人像是雕像一般僵在那兒。


    達雷爾笑得快要從沙發上跌下去了。他的笑聲像鵝一樣。


    他們陷入僵局的時刻,卡羅爾·豪斯曼推門走了進來。他瞧見這六人坐在沙發上談話,還有達雷爾大笑的樣子,眨了眨眼睛,笑著問:“發生什麽了?”


    達雷爾首先說:“在笑話一個倒黴蛋!”


    安吉拉狠狠地瞪了這家夥一眼,隨後考慮到教授在場,於是又露出一個端莊得體的微笑。


    西列斯差點沒繃住笑了出來,但是考慮到未來學生的自尊心,他保持住了平靜的麵容。


    富勒夫人帶著笑意說了西列斯與安吉拉的——此前他們自己都不清楚的師生關係。


    “哦,那可真夠巧的……咳。”卡羅爾也忍不住笑了一聲,“好好學習……和你的教授一起。”


    安吉拉盡量保持住臉上的笑意,點了點頭。


    隨後,卡羅爾也坐了下來。氣氛慢慢變得平靜而緩和,他們開始專注於啟示者的相關知識。


    卡羅爾將那本厚重的知識盒子又一次掏了出來。


    “在你們第一次抵達這裏的時候,我就已經和你們說過,啟示者的力量來自於三個要素:魔藥、時軌、儀式。”卡羅爾說,“在周三的下午,你們也嚐試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儀式。”


    每個人都點了點頭。


    卡羅爾又說:“在你們進行儀式的時候,盡管已經服用了魔藥、擁有了時軌、複現了儀式,但是結果仍舊會出現失敗——這是為什麽,誰有什麽猜測嗎?”


    西列斯早已經從格倫菲爾那兒得知了三要素和三維度的說法,但是這個時候他保持著沉默。


    達雷爾說:“因為我們還不夠熟練?”


    “的確如此。”卡羅爾朝著他點頭,“不過,更具體一點說呢?”


    “我們已經服用了魔藥,也擁有了時軌。這兩樣是外物,不會出現什麽問題。”安吉拉一邊思考一邊說,“但是儀式,是需要我們自己複現的……我們沒法好好掌控這個?”


    卡羅爾朝著她點了點頭:“你說的沒錯。那麽今天我們就來探討一個問題:儀式的契合度。”


    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疊東西,然後分發給了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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