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不堪的中午, 夏城二中高二八班的教室裏,頭頂的風扇“吱嘎吱嘎”地響著。


    一個女生從教室外麵走迴座位,轉過身朝身後的女生說:“哎, 我剛從老師辦公室出來,看到新來的轉學生了,長得超好看。”


    “真的假的?”後桌的女生不大相信, 朝教室後側的某個方向抬了抬下巴,“有那誰好看嗎?”


    女生往她示意的方向快速瞥去一眼,又不太好意思地收迴眼, 略微思忖:“怎麽說呢, 兩個人風格不一樣。轉學生給我的感覺很乖, 我覺得應該很好相處。”


    “又乖又好看?現在還有這種男生嗎?”後桌女生不禁一笑, 又想到什麽, “會不會被欺負啊?”


    “偷偷摸摸說什麽呢, 誰被誰欺負?”這時旁邊插進來一道男聲。


    “你幹什麽?何俊!”女生被他突然竄出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抬手就往他身上拍了一巴掌。


    被稱為何俊的男同學也不在意, 嬉笑地倚靠著他們旁邊的課桌,八卦地問:“你們在說誰欺負誰?”


    “我在說轉學生。”女生說,“我剛才在老師辦公室看到他了。”


    微微一頓, 她想到什麽,睨著何俊:“你們到時候可別欺負他。”


    “我們?我們是誰?”何俊說, “認都不認識,誰會欺負他?反正我不會。你要說江馳的話, 他更不會了, 你以為我們天天閑的啊。”


    這時又有一個男生走了過來, 抬手往何俊肩上一搭, 八卦地問:“你們在說什麽?欺負誰?轉學生?”


    ……


    耳邊嘰嘰喳喳聒噪個不停, 都是在討論轉學生,江馳皺起眉,從睡夢中爬起來,煩躁地搓了一把頭發,掏出課桌裏的手機看了眼。


    他跟淩莫、何俊他們說好了,上課前溜出去上網,這會兒剛好臨近上課。


    這麽熱的天,這個課愛誰誰上,反正他不上。


    江馳直起身,從課桌裏掏出剩下的小半瓶水一飲而盡,而後將水瓶往後一拋,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丟入垃圾桶。


    身旁的男生見狀鼓了鼓掌,壞壞一笑:“馳哥,好槍法啊,瞄得這麽準。”


    這話一聽就是在開黃腔,不過天太熱,江馳沒什麽心思,淺淺地扯了下嘴角,從桌上拿起一支筆在手裏打轉。


    這時看見他醒來的淩莫往他桌前一坐:“走唄,馬上上課了。”


    “走。”江馳揉了揉脖子,丟下筆,從書桌裏抽出進校門必穿的校服,往肩上一甩。


    這時原本在一旁聊得正起勁的何俊走了迴來:“走走走,趕緊去吹空調,熱死了。”


    一行三四個男生剛走到教室門口,就見外麵衝進來一個人,那人邊往座位跑邊低喊一聲:“周老師來了!”


    幾個逃課的男生頓時罵了一聲“靠”,各自散開。


    江馳慢吞吞走迴座位,將校服隨手一塞,連頭都不抬,就支著胳膊拖著半邊臉,在桌肚裏玩起手機。


    玩了一陣,不知發生了什麽,教室裏忽地響起一陣嘩然。


    江馳眼皮一抬,就看見講台旁站了個男生。


    一個皮膚很白的男生,看見他的第一瞬間,江馳就在想他是不是用牛奶泡大的,這麽白。


    “我叫盛嘉楠。”男生微微頷首,做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


    話落,一旁的何俊率先帶頭鼓掌,緊跟著其他同學也一塊鼓起掌。隻有江馳安安靜靜地盯著講台上看。


    看了須臾,視線往下一滑,在盛嘉楠身上打了個轉。是真的白,連露出來的手臂和腳踝都是雪白的。江馳忍不住“嘖”了一聲,一個男生長這麽白。


    他沒什麽心思玩手機了,索性將手機往課桌裏一丟,懶懶地往身後空著的桌子上一靠,就這麽肆無忌憚地盯著盛嘉楠。


    “你先坐那兒。”班主任朝盛嘉楠指了指江馳身後全班僅剩的一個空位。


    江馳微一挑眉,目光一移,就見盛嘉楠順著班主任的手指看了過來。兩人的視線隔空相撞。


    隻一瞬,盛嘉楠便收迴了眼,背著書包朝那個方向走去。


    一路穿過過道,即將走到座位時,旁邊的桌上忽然滾下一支筆。


    盛嘉楠來不及反應,剛好一腳踩了上去。


    他一頓,眼睛抬起就撞上了江馳戲謔的目光。四目相對間,江馳懶懶地扯了扯嘴角:“同學,你踩到我筆了。”


    沉默小半晌,盛嘉楠俯身將筆撿起來,端端正正地放到他桌上。


    又細又長的手指在眼前一掠而過時,江馳仿佛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很好聞的清香。他看著那隻筆,從餘光中看到盛嘉楠向後走去。


    江馳安靜地坐著,像是發了一會兒呆。


    片刻,拿起筆,在指尖轉了個圈,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


    下了課,盛嘉楠剛倒了杯水,迴到座位,就聽旁邊有男生喊:“走啊,江馳。”


    江馳卻沒動,懶散地往後桌一靠,手裏卷著本書拍打著手心玩。


    盛嘉楠抬眸掃過桌沿,喝了兩口水,拿出下一節課的書本翻開。


    “走啊,快上課了。”淩莫和何俊走到江馳桌邊催促。


    江馳這才懶洋洋地掀起眼皮,漫不經心地問:“走去哪?”


    “上網啊。”天氣太熱,何俊拎了拎衣領,有些煩躁,“熱死了。”


    江馳把書往桌上一丟,兩隻胳膊肘向後一搭,靠到盛嘉楠的桌子上,翹著身下的椅子,散漫地說:“太熱了,懶得去。”


    江馳一直在動,導致盛嘉楠的桌子也被他牽連著一塊在動。


    忍了片刻,在何俊一臉莫名地說出“你在這兒就不熱了”時,盛嘉楠拿筆戳了戳江馳的胳膊。


    江馳一頓,卻沒做出反應。


    於是盛嘉楠又戳了戳他。


    須臾,江馳坐正椅子,側過身,挑了下眉,明知故問:“有事?”


    他身旁兩個男生也跟著他一塊將目光轉到盛嘉楠身上。


    “我要複習,麻煩你別晃我桌子。”盛嘉楠禮貌地說。


    微微一頓,又補充了一句:“謝謝。”


    江馳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哦了一聲。


    像是覺得索然無趣,他站起了身:“走,去上網。”


    “走走走。”何俊早就待不住了,說罷就轉身往外走。


    盛嘉楠沒被他們亂糟糟的聲音打擾,低著腦袋認真做筆記,一隻胳膊肘搭在桌子外。


    在江馳路過時,被他小臂擦碰而過。


    盛嘉楠一頓,看著書上多餘的一道痕跡,側過頭,就見那幾個高個子男生往外走去。


    走在最後的一個尤為高挑,一隻手搓揉著後脖頸,一隻手拎著校服,散漫地離開教室。


    他是得罪他了嗎?盛嘉楠想,為什麽江馳好像很不待見他的樣子?因為那支筆?-


    接下來幾節課江馳都沒再迴來,倒是給了盛嘉楠一個安靜聽課的空間。


    時間一晃,到了下午放學,盛嘉楠要迴去吃飯,跟一旁熱心過來詢問他情況的班長邊聊邊往校外走。


    “今天上課有什麽不習慣嗎?能跟得上嗎?”班長問。


    “沒有。”盛嘉楠搖搖頭,“能跟得上。”


    班長看他須臾,往前撇開眼:“行。”


    安靜地走了一會兒,班長又說:“你稍微注意點你前桌他們。”


    盛嘉楠聞言一頓,沒接話。


    “他們平常——”班長斟酌地說,“比較活躍,不過還行,不太會欺負班裏的同學。”


    “……嗯,好。”盛嘉楠點點頭。


    然而一走出學校,兩人就看見校門口的路邊站了幾個人,其中就有那幾位活躍的同學。


    在他們經過時,何俊熱情地打了聲招唿:“班長,新同學……”


    班長停下腳步,笑著跟他們打招唿:“你們在這幹嘛呢?”


    “等淩莫。”何俊說,“他手機落教室裏了,特意迴來陪他拿的。”


    盛嘉楠跟他們不熟,正猶豫著要不要打聲招唿先離開,眼睛一抬,對上了江馳直勾勾的目光。


    江馳比他高半個頭,此時漆黑的眼睛微垂著,一瞬不瞬地盯著他。


    四目相對間,盛嘉楠聽見一旁的班長說:“行,那你們先玩,我們先走了。走吧,嘉楠。”


    盛嘉楠移開眼,嗯了一聲,跟著班長一塊離開校門口這塊擁擠的地方。


    等他們離開,跟何俊他們一塊的女生,問:“旁邊的男生是你們班的嗎?”


    “是啊。”何俊頗為驕傲地說,“我們班轉來的新同學,怎麽樣,好看吧?”


    “好看。”女生說,“真的好看,介紹一下唄?”


    何俊抬了抬下巴:“江馳的後桌,你讓他給你介紹。”


    “江馳。”女生笑嘻嘻地轉向江馳,“你給我介紹一下唄,作為交換,我給你介紹大美女。”


    這時淩莫剛好走出來,聞言笑著走來:“你給他介紹大美女?你可別禍害人家了。”


    “就是。”何俊說,“咱馳哥可跟你們這些庸俗的人不一樣,他從不看臉,他對長得好看的人沒有興趣。”


    女生微微一默,看著江馳,好奇地問:“那他喜歡什麽樣的?”


    “他什麽樣的都不喜歡。”淩莫瞥一眼江馳,說,“我估計他發育有缺陷,不喜歡人。”


    江馳聞言一笑,抬眼睨淩莫:“誰說我什麽樣的都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麽樣的?”何俊饒有興致地笑道,“說來聽聽。”


    一行幾人頓時朝江馳投去好奇的目光。


    沉默小半會兒,江馳不知想到什麽,低眼一笑:“白一點,瘦一點吧。”


    “那不還是長得好看的。”何俊說。


    “我說了不喜歡好看的?”江馳反問。


    “不是,這是什麽意思?”淩莫說,“頭一迴聽你說啊,這是有目標了?”


    “行了。”江馳懶得多跟他們廢話,往某個方向睨一眼,略微一頓,說,“我先迴去了。”


    “什麽就迴去了?”何俊莫名,“不是說好吃完飯繼續打遊戲的嘛?”


    “不打了,累。”江馳抬手揉了揉脖子,說完就走,散漫地朝他們揮揮手,“先走了。”


    “……”-


    學校離家裏不遠,跟班長分別後,盛嘉楠獨自往家裏走。


    沒走多久,聽見後方傳來一道腳步。盛嘉楠走路比較慢,往旁邊讓了讓,想讓其他同學先走。


    結果那道腳步也跟著慢了下來。盛嘉楠沒在意,繼續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就聽那道腳步緊跟在他身後。


    略微一頓,盛嘉楠稍稍加快了速度,果不其然,那道腳步又緊跟了上來。不知是誰在惡作劇。


    盛嘉楠忽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後麵的身影來不及刹車,就這麽猝不及防與他撞在一起。


    江馳下意識掐住他單薄的細腰,低沉清晰的嗓音淡淡一笑,透著點戲謔:“哎,新同學,你往我懷裏撞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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