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江南下起了淅淅瀝瀝的朦朧春雨來,在多情的江南,連雨都落的如此輕柔綿密。


    清冷白衣女子撐著一頂油紙傘,步履輕盈。


    一縷帶著潮氣的風吹過,將女子的垂下的青絲吹起幾許。


    油紙傘微斜,擋住了吹過來的帶雨的風。


    露出一個青影。


    原來白衣女子並不是一個人,她身側還有一位和她身量差不多高的青衣女子。


    但不同於白衣女子隻戴著遮擋下半張臉的輕透薄紗,青衣少女頂著一個大大的帷帽,完全遮擋了麵容,在這不小的油紙傘裏反倒顯得有些擁擠。


    帶著帷帽的薛青還是不大習慣頭上的重量,總是不自覺晃了晃腦袋。


    見他這模樣,薛白發笑,“今日怎麽一定要帶這個?”


    薛青總不能說是因為怕像昨晚那麽倒黴又碰到“熟人”,他隻開玩笑似的將這個話題揭過去,“我怕太多人注意我的臉了。”


    薛白接受了這個說法,確實薛青的麵容過於招搖,不過她也沒想明白薛青突然戴這麽大的帷帽,明明像她這樣用麵紗遮擋即可。


    但思及弟弟是個青春期的小蛇了,便不再多管。


    薛青帷帽下的麵容卻有些憔悴,眼下的青印因白皙的皮膚襯的更嚴重了,顯然是昨晚沒有睡好。


    想到昨晚那個不愉快的夢境,薛青下意識的撇下了嘴角。


    那夢境的感覺過於真實,導致他真切的體會到夢境中那種絕望無力的感覺。


    薛青低著頭看了看自己的腳尖。


    他一定會保護好姐姐,不讓姐姐和他淪落到那種境地。


    春雨時出行的似乎隻有他們一行,朦朧的雨幕中很難看到其他人的人影。


    薛青被薛白拉著往橋上走。


    雨幕綿密,將眼前的景物都隱的模糊了。


    薛青和薛白慢慢散著步,一時竟覺得歲月靜好。


    “昨日……”


    薛白突然開口,將心緒紛亂薛青驚了一個激靈。


    昨晚到今早,薛白都沒有提過這件事。


    薛青還以為這件事能在姐姐這暫且揭過了,沒想到姐姐在這又提起。


    “咳咳,姐姐你就別提了……”一想到這事薛青就感到腳趾尷尬的抓地,“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了吧,我以後會更注意的。”


    這簡直是薛青心裏的黑曆史了,一提到這就讓忍不住想到昨晚那令人窒息的場景。


    他當著姐姐和無雙的麵,說出了那些羞恥的話。


    什麽一見鍾情,什麽壓到牆上之類的。


    迴想起來簡直是想把自己一頭撞暈的程度!


    他當時是腦子抽了嗎?!編什麽借口不好編這種。


    薛白輕聲歎了口氣,明顯也是想到了昨日薛青情狀,不想讓弟弟覺得自己棒打鴛鴦。


    她沉默了一會斟酌著措辭又開口,“姐姐也不是反對,主要是……”


    薛白挑了個委婉的說法,“感情這事,還是……循序漸進較為好。”


    確實應該循序漸進,不要一上來就掐他的脖子。


    薛青麵無表情的想。


    他偷偷瞟了一眼姐姐的身後,隻希望這時來個人將他從這尷尬的氛圍中解脫出來。


    這許宣怎的還不來,難道今天薛白並不是來見許宣的,或許是真的想帶他散散心?


    薛青心中愁著,卻也知道姐姐是擔心他,便也不敢迴嘴。


    無論姐姐說什麽隻乖乖點頭,模樣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薛白幾乎都有種眼前是弟弟的本體小青蛇乖巧點腦袋的錯覺,嘴中的教導突然說不下去了。


    弟弟這副乖模樣,她反而不忍心說教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一個插曲打破了寂靜的氛圍。


    “這位姑娘,不好意思!”來者通紅著一張俊秀的麵孔,慌忙彎腰行了個禮表示抱歉。


    薛青趕緊扶住差點被撞倒的薛白,看到眼前的白淨書生,心下了然。


    這位大約就是許宣了。


    薛青一瞥頭看見薛白弱柳扶風的斜倚在他身上,未被麵紗遮擋的一雙美目化成了淩淩秋水,朝書生柔柔望去。


    這樣子,仿佛被許宣撞傷了。


    想到姐姐昨日徒手將裝滿水的大木桶拎上二樓房間那孔武有力的模樣,薛青沉默。


    莫非許宣這力道太大了,真將姐姐撞傷了?


    而許宣隻覺一陣幽冷暗香撲鼻,抬眼和那雙眼對上,心跳差點失了一拍。


    瞥見那麵紗下若隱若現的絕色麵容,許宣的麵色更加發紅,又喃喃道:“是小生失禮了。”


    這世間……當真有這樣的容顏。


    他急著趕路,未曾想竟在這雨中長橋上撞到了人,還是位姑娘。


    他向來謹慎細心,也不知今日是怎的,竟在這寬敞的橋上也撞到了行人。


    還將姑娘撞的不輕,許宣心中被愧疚充滿。


    薛白柔弱的咳了兩聲,慢慢站直了身體,“不礙事。”


    第一次看到姐姐如此麵目的薛青:……


    還真是不習慣。


    薛白柔柔的拍了一下薛青抓著她的手,“我們先走吧。”


    不理會還在原地愣怔的許宣,薛白拉著薛青往前走。


    “姐姐你釵子掉了。”目光瞟到薛白的發間,薛青正準備迴頭去撿薛白掉落的珠釵。


    “別。”薛白已經全然不見前麵柔弱的樣子,一把抓住正要轉頭的薛青,將他扯了迴來,小聲耳語,“我故意的,考驗一下他的品行。”


    她習慣性的說幾句,“不管是交友還是什麽,品行一定是最重要的,不要還未識清一個人就去……”


    薛青知道薛白是暗指昨晚的事情,心中叫苦,怕薛白再繼續提起,便倉皇轉移話題,“那是姐姐說的的恩人?”


    “正是他。”薛白說著,背後來一聲唿喊。


    “姑娘留步!”


    薛白早有預料,薛青看著他姐姐露出一個笑,翩翩轉過身。


    “姑娘的珠釵掉了。”許宣將珠釵遞上,因著疾走氣息有些亂了。


    “多謝郎君,不知郎君如何稱唿?”薛白接過珠釵,不經意的問。


    “在下錢塘人士,姓許,字宣。”許宣答道。


    薛白也告知了許宣她的名諱,而許宣這才發現薛白的身邊還有一人。


    “不知這位是……?”


    “這是我妹妹。”薛白幫薛青答了。


    一直當隱形人的薛青訕訕一笑,繼續假裝自己不存在。


    薛白和許宣告別,見許宣走遠了,薛白立馬戳了戳一直一言不發的弟弟。


    “怎麽樣?這許郎是不是生的格外俊秀。”


    一轉前麵的嫻靜,薛白步伐都生猛了起來。


    這許宣確實是比想象中的要俊俏,書生打扮,看著就文質彬彬,儒雅有禮。


    不過想到傳說中之後的劇情,薛白還是覺得擔心。


    畢竟若是之後許宣做出傷害姐姐之事,或者與法海勾結也說不準。


    皮囊雖美,卻也不知道其人心如何。


    就比如那法海,有一張慈悲麵又如何,掐他脖子時還是掐的那麽用力。


    薛青記仇似的想。


    之後薛白拉著薛青上了一隻烏篷船遊湖。


    估計是雨天的緣故,岸邊隻有這一隻船停留。


    船夫是個老大爺,笑的十分和藹。


    船剛劃離岸邊,就看到岸邊有人在招手,似是也要坐船。


    船夫詢問薛白薛青意見,因為他倆是先來的。


    薛白眸光閃了閃,在薛青開口拒絕前點頭同意。


    薛青見姐姐答應,還奇怪了一瞬。


    船艙狹小,若是再來一位陌生人,必定擁擠尷尬,薛白不可能不知道。


    一切疑問在看到上船者的麵容時豁然開朗。


    果然又是許宣!


    等等……怎麽又是他?


    是世界上真的會有這麽多巧合嗎。


    餘光瞟到姐姐勾起的唇角,薛青又懂了。


    行吧,還是姐姐的花招多。


    許宣收傘進艙,看到端坐在裏麵眼熟的白衣女子時,一張白淨的臉又紅了。


    他同手同腳的彎腰走了進來,有些局促的坐下。


    “薛姑娘,真巧。”


    在狹□□仄的船艙內,一切反應都被放大,那股幽香似乎又濃了一點。


    “許郎,你肩頭濕了。”薛白主動捏著手帕擦了擦許宣被雨水打濕的肩膀。


    許宣心一顫,對上薛白的眼。


    船艙內的氣氛變得不對起來。


    努力縮在角落的薛青此刻無比希望自己是小蛇形態就好了。


    他是怎麽想不通來當電燈泡的!


    “俺瞧著這年輕人的傘也不小啊,怎麽連肩膀都淋濕了?”


    船夫是個健談的性子,聽到了船艙內的對話,便也探頭插一嘴。


    這句話像是突然驚醒了許宣似的,他迴過神,答道,“或許是有些心忙意亂。”


    在薛青以為要迴歸正常時,隻見薛白雙手抱肩,整個人柔弱宛若小白花,“不知為何,有些涼了。”


    妖類也會怕冷嗎?


    有妖術護體對冷熱毫無所覺的薛青表示,姐姐真是好演技!


    許宣一聽忙道:“那姑娘……”


    “俺那艙內有新蓑衣,見你有緣便可送你,比那勞什子尋常衣物保暖多了!”船夫爽朗的開口。


    許宣正準備脫下外袍的手一頓,然後又故作無事的縮了迴去。


    薛白麵色扭曲了一瞬,推拒道:“多謝老伯,不過我現在感覺已經不那麽冷了。”


    船隨著水波蕩漾搖晃,薛白“呀”了一聲,借著力倒到了許宣身上。


    “姑娘!”


    許宣趕緊將薛白扶住。


    薛白道歉,“都怪船太晃,實在是我沒注意……”


    感受到掌下觸感,許宣臉紅,“無事。”


    “俺行了二十多年的船了,不管是大風大浪還是風平浪靜,從來沒有人說過俺的船晃!”


    船夫狠狠搖了下船槳,表示不滿,“這話俺不讚同!”


    船夫表示自己的船技絕對是有口皆碑的好,不接受這空口的汙蔑!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船夫搖槳搖的更賣力了。


    而船艙內的氣氛詭異的沉默了下來。


    說實話,船夫你不說話,真的沒有人會將你當啞巴的……


    就像我一樣安安靜靜不好嗎。


    努力當背景板的薛青看到姐姐的麵色,感覺自己替人尷尬的毛病又要犯了。


    這船夫,當真是不解風情。


    為了姐姐幸福,薛青勇於奉獻,主動到船頭上和船夫聊天,這才沒有讓船夫繼續打擾艙內的氛圍。


    “現在的年輕人真奇怪,不過最近賤內也有些不對勁,我昨日勸她好好去醫館看看,她倒好,氣得迴娘家了。”


    船夫不解的重重搖了一下槳。


    薛青看到路過的一條無辜魚兒被船夫的槳拍出了水麵,又垂落下去。


    仿佛能看到那魚麵目猙獰的表情。


    薛青問道,“可是令正身體不舒服?”


    “俺也不懂啊!”船夫表示自己真的不懂女人,“晚上她老拉著我手說她心口疼,讓我幫她摸摸,我好心讓她去治療,誰知她竟如此生我氣!”


    薛青感覺自己甚至從船夫黝黑的麵孔上讀出了委屈的情緒。


    船夫覺得自己可冤了。


    “咳咳……”薛青轉移話題,“老伯能否說說這錢塘有什麽好玩的去處?我和姐姐是第一次前來。”。


    “錢塘適合遊玩散心的去處確實多,不過最近倒是有一詭異之事。”


    船夫的表情突然變得神秘兮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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