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賀聆和柏珩認識的第十個年頭,結婚的第三個年頭,他收到了一張照片。


    照片是柏良發來的,照片上的柏珩和一個清秀的青年談笑風生,看起來很親密的模樣。


    賀聆知道這個青年是誰。


    柏珩畢業後進入柏氏工作,柏家對後輩的要求向來很嚴格,柏珩是從基層做起的,這幾年來忙得腳不沾地,很多深夜賀聆都已經入睡,他還在書房裏看財務報表和市場分析。


    那些東西枯燥無味,賀聆隨手翻過,大量晦澀的英文像在看天書,但柏珩偏偏能沉下心來處理這些無聊的東西,也正是因為柏珩如此拚搏,才在而立之年被提拔為財務副總監。


    這些年柏珩的外貌越發耀眼,褪去了年輕時那股稚氣,添加了幾分淩厲,有時候賀聆悄悄看著工作中神色嚴肅的柏珩,會恍惚間覺得那個平時動不動就跟他撒嬌賣乖的是另外一個人。


    無論是工作能力還是容貌皆出眾的柏珩,得到別人的青睞是很正常的事情。


    照片上的青年正是柏珩的助手,三個月前撥到柏珩身邊的,叫李鈺,賀聆聽柏珩隨口提起過一嘴,評價頗高。


    副總監和助理,朝夕相處,會擦出點火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賀聆知道柏良發照片給他的意圖——這十年來柏珩被賀聆吃得死死的,柏家人看在眼裏,簡直是恨鐵不成鋼,柏良這麽做無非是想告訴他柏珩身邊還有很多優秀人選,試圖替柏珩在這段感情裏扳迴一點贏麵。


    賀聆隻發了個問號過去就沒再搭理,想象著柏良那張鐵青鐵青的臉忍俊不禁。


    他從來都不覺得有什麽喜歡是永恆的,柏珩年輕時他就有過忠告,是柏珩自己一意孤行非要跟他談什麽永遠,結果可想而知,都第十年了,想來也是時候膩味了。


    賀聆覺得自己不應該在意,畢竟他從來就不是專情的人,也不會要求柏珩得對他死心塌地,柏珩如果有了新的對象,他一定會馬不停蹄地將柏珩身邊的位置讓出來,再過自己自由瀟灑的生活。


    他才三十六,說年輕不年輕,但也不是沒有人喜歡的,上個月還有新來的同事跟他示好,隻不過他沒什麽心思跟人周旋罷了。


    賀聆繼續投入工作,可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總是不自覺地蹦出柏珩跟李鈺說話時的笑臉。


    說什麽呢笑得那麽開心?總不能是那些枯燥的財務報表吧。


    賀聆忍不住又拿起手機放大照片看,柏珩還是那張大殺四方的絕麗臉蛋,但他怎麽看都多了幾分不順眼。


    他把這歸結於對柏珩的占有欲。


    他雖然談不上多喜歡柏珩,但柏珩目前還是他的伴侶,他想要獨占很正常,就像小時候喜歡的玩具一樣,因為是他的,所以才會不喜歡分享出去。


    賀聆這樣想就舒坦許多了。


    結果臨近下班賀聆就收到了柏珩今晚臨時加班不迴家吃飯的信息。


    他從來對柏珩的事情不多問,一口應下來,心裏卻猜測柏珩十有八九跟那個李鈺在一起。


    賀聆這種事情以前做得多了,揣測起柏珩的動向不帶一點兒猶豫,忍不住笑了聲,甚至在心裏稱讚柏珩現在也學會陽奉陰違那一套了。


    而柏良好不容易逮住機會給賀聆找不痛快,沒多久就給他發了張柏珩跟李鈺一同上車的照片。


    賀聆忍不住迴,“看來柏總最近很閑,還兼職起情報員來了。”


    柏良頗有點揚眉吐氣的意思,“小珩跟李鈺很聊得來。”


    賀聆看著聊得來三個字,一笑,沒有搭理他。


    他照常做著自己的事情,想要把柏珩拋諸腦後,但不自覺地拿手機看信息。


    換在往常柏珩恨不得一天給他發幾十條信息,可今晚兩人的聊天頁麵隻停留在柏珩說要加班那裏,賀聆一時還真有點不習慣。


    所以說習慣真是很不好的事情,明明他以前很膩煩柏珩一天到晚給他發信息,但現在柏珩不給他發了,他卻覺得哪哪都不太對勁。


    十點,柏珩迴家。


    賀聆聽見客廳的動靜,鎮定自若地躺在床上繼續玩手機。


    不一會兒柏珩就推門而入,臉上掛笑,“賀聆,我給你帶了夜宵。”


    賀聆淡淡看了他一眼,想笑話他外頭的家裏的都不落下,但轉念一想,他又沒有必要跟柏珩計較什麽,就從床上爬起來。


    走過柏珩身邊,他聞到很淡的酒味,皺了下眉,“你喝酒了?”


    柏珩邊脫西裝外套邊迴,“喝了一點。”


    說著就要黏糊糊來抱賀聆,賀聆沒給好臉色一把推開他,“我洗過澡了,別碰我。”


    柏珩頗為委屈撅了下嘴,他現在隻有在賀聆麵前才會偶爾流露這些很孩子氣的幼稚動作。


    賀聆掀開保溫袋一看,裏頭是蟹黃粥,金黃色的蟹膏參雜在顆粒飽滿的粥裏,看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這是跟李鈺吃海鮮去了?


    賀聆察覺到自己又想到旁人,微微皺眉,坐下來喝粥。


    他等著柏珩跟他匯報一天的事情,但柏珩竟然隻是問他粥好不好喝就去洗澡了。


    賀聆聽著浴室裏的水聲,莫名有點食不知味。


    他覺得應該跟柏珩把話說清楚,當時他跟柏珩在一起,說的是隻要柏珩還喜歡他,他就不會離開,但以目前的情況看來,柏珩顯然隱隱約約有喜歡上另外一個人的苗頭,那他自然沒有再留下了的必要。


    賀聆覺得自己應該開心的,他當時帶了妥協的成分和柏珩在一起,如果現在能脫身,也不失為一件樂事。


    就是不知道離婚手續難不難辦。


    蟹黃粥隻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賀聆又迴了房百般無聊地玩著手機。


    洗完澡出來的柏珩帶著淡淡的香氣,見到床上的賀聆,立刻眼睛發亮地黏了上來。


    賀聆避開他的吻,睨著眼看他,見他沒有主動交代的意思,終於忍不住發問,“今晚的飯好吃嗎?”


    柏珩很高興賀聆過問他的事情,小雞啄米一般地點頭,“吃了長腳蟹,你喜歡的話我們周末去。”


    兩邊不誤,柏珩真有你的,賀聆捏住柏珩的腮幫子,皮笑肉不笑道,“跟誰去的?”


    柏珩倒沒有隱瞞,“你認識的,李鈺。”


    賀聆心裏莫名不太痛快,不鹹不淡地嗯了聲,推開柏珩說,“挺好的。”


    柏珩敏銳地察覺出賀聆情緒的轉變,小心翼翼地湊上去,“你不開心?”


    “我為什麽要不開心?”賀聆笑道,又說,“我有什麽好不開心的,你愛跟誰吃飯就跟誰吃飯,我又沒有阻止你。”


    柏珩靜靜看著他。


    他被看得惱火,聲音卻越沉,“但是我要提醒你,如果你想家裏紅旗不倒外頭彩旗飄飄那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喜歡別人了,不管是什麽玉,隻要你說一聲我絕對不會有二話……”


    他說著說著發覺這些話像是拈酸吃醋,皺著眉閉了嘴,試圖將話題拉迴正軌,但柏珩已經撲上來團團抱住他,黑瞳閃著水光一般,小聲說,“你吃醋了?”


    賀聆下意識反問,“我吃什麽醋?”


    柏珩囁嚅道,″吃我的醋。″


    賀聆咬了咬牙,“你別想太多,我隻是…”


    柏珩的吻堵住他的聲音,他想要避開,卻被柏珩深吻著,直到氣喘籲籲才分開,柏珩堅持道,“你吃我的醋。"


    賀聆還想要反駁,卻見到柏珩眼裏泛著水色,像是喜極而泣。


    隨著年歲的增長,柏珩似也覺得不好意思,現在哭的次數越來越少,賀聆也有段時間沒見他掉眼淚了,不禁怔住,“你哭什麽?”


    柏珩湊到賀聆的唇角親了一口,破涕為笑,又喃喃道,“你吃醋。”


    賀聆像是撒謊被戳穿似的,臉皮微微發燙,冷聲道,“是你想當然。”


    他從來都不是會吃醋的人,況且兩張照片一頓飯代表得了什麽,再說了,如果柏珩真的喜歡別人,他也不應該在意才是。


    賀聆覺得自己不應該為這點小事耿耿於懷。


    他決定將這件事翻篇,隻要柏珩提前跟他把話說清楚,他會幹脆利落地說再見。


    可他還沒有出聲,柏珩已經輕聲說,“李鈺要結婚了,他女朋友是我研究生時的學姐,今晚的聚會我們部門的人都去了。”


    賀聆的臉燙得更厲害了,像是在燒。


    他哦了聲,避開柏珩水潤的眼睛。


    “所以我沒有喜歡別人,”柏珩繼續說,很高興的模樣,“我隻喜歡你。”


    賀聆抿了下唇,“我又沒有求著你一定要喜歡我…”


    “嗯,”柏珩瀲灩的臉帶著笑意,“是我自己想要喜歡你的。”


    賀聆這會子冷靜下來了,覺得自己今天會被柏良擺了一道實在太不像他的風格,他深吸一口氣,“好了,我困了,我要睡覺,你別壓著我。”


    柏珩卻還是抱著賀聆,“今天我祝李鈺新婚快樂,他也給我祝福了。”


    他握住賀聆的手,五指從指縫裏伸進去,與賀聆十指緊握,“李鈺祝我們百年好合,白頭到老。”


    賀聆避開柏珩熾熱的眼神,心裏咚咚咚跳了幾下,聲音有點澀,“我真的想睡覺了。”


    “好,那就睡覺。”


    柏珩一把扯過被子,將兩人從頭到腳蓋住,不多時,被拱起弧度的被子就大幅度地動起來,有旖旎的喘息聲泄出來。


    春日近,一夜春情。


    三道


    小賀:喝喝,我又不喜歡他,怎麽會吃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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