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做過了極其親密的事情,伏心臣卻越發不敢親近嶽紫狩,甚至連瞧他也不敢光明正大的瞧。


    倒是嶽紫狩心無掛礙,十分的大方,笑對伏心臣:“怎麽欲言又止的?是有什麽想說的話嗎?”


    伏心臣愣了愣,可不敢問“你在‘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的表情嗎”這樣汙穢的話。他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你吃了……早餐了嗎?”


    “吃過了。”嶽紫狩笑笑,“你現在收拾一下隨我迴去,能趕得上吃午飯。”


    “迴去?”伏心臣略顯出不解的模樣,“迴去哪兒?”


    “當然是無名寺。”嶽紫狩伸出手來,輕輕撫摸著伏心臣的後頸。他粗礪的指腹摸索過伏心臣腺體上的傷口,引起一陣細微的刺痛和不可言說的酥麻。嶽紫狩說:“你現在離不開我。”說這句話時,語氣裏有幾乎壓抑不住的滿足感。


    伏心臣有些遲鈍,愣神了一會兒,才想明白了:“是標記的後遺症嗎?”


    “有可能是。”嶽紫狩點頭,“你恐怕得和我同住。”


    伏心臣立時覺得極其的不好意思,皺起眉來,心頭也有幾分困擾。


    omega的體質果然是讓人擔憂的。在被標記之後,有一部分的omega可能會對標記自己的alpha產生依戀症狀。陷入這種依戀症的omega平時與一般人無異,但發病的時候卻會極度渴望特定alpha的信息素。這是一種讓人頭疼的病症,雖然出現的概率很低。


    然而,概率低的後遺症還真的落到了伏心臣頭上了。


    伏心臣大感頭痛。這種病會影響患者的正常生活呢……當然,也會影響患者家人的生活。


    伏心臣一臉愧欠地看著嶽紫狩:“給您添麻煩了。”


    嶽紫狩聞言一哂:“怎麽會是麻煩?”


    嶽紫狩言語是客氣的,眼神卻包含著幾分說不清的意味。伏心臣被嶽紫狩那樣看著有些不自在,幹咳兩聲,轉移話題:“對了,我爸媽呢?”


    嶽紫狩說:“他們出門去了,給鄰居們道歉,順便送喜糖。”


    “……”伏心臣更不自在了。


    說起來,這種情況伏心臣也遇到過——不過是作為鄰居的角色。他住的出租房比較廉價,隔音也不好,碰上新婚夫婦在隔壁製造噪音也是有的。alpha和omega都是受信息素支配的動物,一旦發起情來那可是不管不顧不做人隻做薆的。不過,等做完了之後,夫婦們都會重拾廉恥心,以送喜糖為名給鄰居送小禮品,為自己的“擾民”而道歉。


    這算是東方帝國的一個風俗了。


    伏心臣以前收到過不少這樣的喜糖賠禮,沒想到,現在輪到自己製造噪音了。而且,他製造完噪音就唿唿大睡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起床,害得讓父母得出麵送喜糖。


    真是……


    無臉見人了。


    這時候,外頭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爸媽迴來了嗎?”伏心臣趕緊下床,卻是腰膝酸軟,幾乎跌倒。


    嶽紫狩眼明手快地扶住了他,而他則幾乎軟倒在嶽紫狩的懷裏。


    “住持……”伏心臣抬頭看著嶽紫狩,“我……我可以自己走的……”


    “還是我扶著你吧。”嶽紫狩語調很柔和,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勢。


    伏心臣身上那套被弄髒的僧衣已經換下來了,穿上了很幹爽的居家服——不用想,一定是嶽紫狩替他穿上的。


    伏心臣被嶽紫狩攙著離開了臥室,碰上了剛拜訪完鄰居迴來的伏建豐與喬蓉容。彼此相見,頓生一種尷尬。


    四人之中隻有嶽紫狩不尷尬。


    似乎無論發生什麽時候,嶽紫狩都能夠遊刃有餘地應對,不會尷尬,不會忸怩,也不會不安。


    他笑了笑,說:“二位迴來了?”


    “是,迴來了。”喬蓉容答應著,看向伏心臣,“你身體好點了沒?”


    伏心臣真是尷尬到地心了,頭皮發麻:“好了……已經退熱了。”


    “那就好!”喬蓉容放心地點了點頭。


    伏建豐不說話,隻將剩餘沒送出去的喜糖隨意擱在桌麵上。


    看著桌麵上紅彤彤包裝的喜糖,伏心臣嗽了兩聲,又說:“我是不是打擾到鄰居了?”


    伏建豐這個純直alpha男老臉一紅,不知怎麽迴答。


    喬蓉容語氣柔婉地說:“誰不是這麽過來的?都能理解的!”


    “那……那終究是不好的。”伏心臣訕訕地說。


    嶽紫狩握了握伏心臣的手,說:“沒事,到我那兒住,不會打擾到別人。”


    “……”伏心臣一時不知如何迴答。


    嶽紫狩說的倒不是假話。嶽紫狩住在山上。


    伏心臣嗓門再大也不至於響徹山林吧!


    從這個方麵說,與嶽紫狩同住真是一個好主意。


    伏建豐幹咳兩聲,粗聲粗氣地說:“說起來,兒子,你這個症狀可不能掉以輕心!還是去醫院瞧瞧吧!”


    伏建豐說起這種omega特有的發熱病時,心裏是尷尬得要死的。但一考慮到兒子發病會影響生活,他又禁不住十分擔心,不得不厚著臉皮討論這件事:“我聽說,這種病是可以治的……就是……不要覺得是個暗病,就諱疾忌醫……還是要……你知道……麵對它……”伏建豐紅著老臉,結結巴巴地說著。


    伏建豐這半遮半掩地說,也讓伏心臣鬧了個大紅臉。


    嶽紫狩仍然是那種永遠不會尷尬的態度,臉帶毫無感情的微笑,用悅耳的聲音說:“丈人說的不錯,我也是這麽想的。我也認識相熟的醫生,可以給準夫人診斷。”


    伏心臣自然不好拒絕,這病來得兇猛,他也覺得得去瞧瞧。


    嶽紫狩替伏心臣預約了一位私人醫生。這位私人醫生姓蕭,專業治療信息素紊亂引起的各種不可言說的疾病。而他本人則是一個不受信息素困擾的beta。


    蕭醫生是beta,未嚐信息素紊亂之苦,但卻專業治療信息素紊亂的病,就猶如一位沒有七情六欲的菩薩,站在苦海邊上普渡受情欲困擾的眾生。


    蕭醫生的神態也是很冷漠的,光看就知道是一個冷淡的人。他給伏心臣做了一套檢查後,用毫無感情的聲音說:“這是假性的依戀症。”


    “假性的?”伏心臣訝異,又有些驚喜,“就是可以治的意思嗎?”


    “是這個意思。”蕭醫生頷首,“好好吃藥,就有很大概率會治好。”


    嶽紫狩出聲問道:“那如果不好好吃藥呢?”


    “嗬。”蕭醫生瞥向嶽紫狩,發出一聲冷笑,緩緩答,“那就可能轉為真性。”


    “真性依戀症能治嗎?”嶽紫狩問。


    “極難根治。”蕭醫生答。


    “哦。”嶽紫狩像是斟酌著,“極難根治。”


    伏心臣的思緒停在蕭醫生那一句“按時吃藥,就有很大概率會治好”上麵。


    伏心臣問:“‘很大概率會治好’?那是不是也有可能治不好?”


    “當然。”蕭醫生迴答,“沒有任何治療方案是萬無一失的。”


    伏心臣驚訝於蕭醫生的坦白直接,一時倒是接不上話了。


    而嶽紫狩是很習慣蕭醫生的說話方式的,便自然而然地問起來:“依戀症對健康有影響嗎?”


    “沒什麽太大的影響。”蕭醫生迴答,“很多omega得了這種病症都不會專門去治療。就是發熱的時候打個藥、或者是打個炮解決。”


    “……”伏心臣再次訝異於蕭醫生言辭的直接。


    蕭醫生仍是一副毫無感情波動的樣子。


    “好的,我明白了。”嶽紫狩點頭,“謝謝。”


    “不客氣。”蕭醫生木然迴答。


    伏心臣從診所離開之後,心中的煩擾便減退了幾分。他安心地想著:按照蕭醫生的說法,隻要好好吃藥這個病就能治好,那似乎沒什麽值得擔心的了。


    然而,為了安全起見,伏心臣還是住進了無名寺的紫台。


    伏心臣記得紫台有一個暗臥室,裏頭有一張婚床。不過,嶽紫狩沒有跟伏心臣提及此事,二人還是住在了明臥室。明臥室裏放著的臥席已經撤去,代之以一張軟床。


    伏心臣好奇地說:“怎麽不放臥席了?”


    “臥席又冷又硬的,不如高床軟枕舒適。”嶽紫狩迴答。


    伏心臣更好奇了:“既然是這樣,那之前怎麽睡臥席?”


    “我在修行,自然不貪圖舒適。”嶽紫狩道,“但你不一樣。”


    伏心臣明白過來,嶽紫狩是怕伏心臣睡臥席不舒服,才將臥席換成了軟床。伏心臣頗有些感動,又說:“我也不貪圖舒適的。”


    嶽紫狩笑了:“可我還是希望你過得舒舒服服的。”


    伏心臣也笑了。


    嶽紫狩又跟伏心臣商量婚禮的事情,隻說:“你希望你的名字被知道嗎?”


    “什麽意思?”伏心臣問。


    嶽紫狩說:“這麽說雖然有些托大,但我是一個有名望的人。”


    “不是托大,您確實是有名望的人。”伏心臣有些仰慕地看著嶽紫狩。


    嶽紫狩笑道:“不需要用‘您’來稱唿我。”


    “嗯……”伏心臣點了點頭,“一時沒改過來。”


    嶽紫狩又說道:“我結婚的消息總是會被知道的。不過,我可以選擇是否公開宣布夫人的姓名身份。你希望被公開嗎?”


    伏心臣也想到了這一層:嶽紫狩是有名有姓的人物,結婚的事情要瞞著也不容易。


    然而,伏心臣可不想當什麽名人。


    他搖搖頭,說:“既然婚禮是從簡的,那就隻有親近的人知道就可以了。不用鬧得天下皆知。”


    “好。”嶽紫狩點頭,“我也猜到你應該不喜歡被關注。”


    世界上有些人希望成為人群中的焦點,不擇手段也要成名。同樣,也有些人寧願躲在角落,默默無聞、不被太多人關注。


    而伏心臣就屬於後者。


    他不想出名,也不想一舉一動都被看著,這樣對他而言簡直是煎熬。


    嶽紫狩道:“我會對你的身份保密,不會讓你感到困擾的。”


    “謝謝。”伏心臣道。


    “你對我還是太客氣了。”嶽紫狩溫然笑道,“你可以多依賴我一些。”


    伏心臣看著嶽紫狩溫柔的笑容,心中悸動,嘴上卻說不出什麽話,隻得愣愣地點頭,猶如被海妖誘惑的水手一樣迷茫。


    嶽紫狩含笑點頭,又說:“接下來,我們就談談婚前修行的事情吧!”


    “婚前修行?”伏心臣迷茫地問道,“這是什麽?”


    “住持的夫人需要在婚前進行修行,這樣能更好地適應寺廟的生活。”嶽紫狩解釋道,“當然,你不需要剃度,也不需要像僧人那樣苦修,但基本的修行還是要做的。”


    “我明白了。”伏心臣點頭,“就是要更好的了解寺廟的文化,更好的融入。我覺得這樣很好。我願意接受。”


    嶽紫狩知道伏心臣是不會拒絕的,便繼續說道:“那你打算從哪個法門入手呢?”


    “哪個法門?”伏心臣懵了。


    他對佛法一竅不通,更別說法門了。


    伏心臣便虛心問道:“對不起,我對這個不是很了解。有什麽法門可以選擇?”


    嶽紫狩笑道:“一般來說有八萬四千個法門。”


    “多、多少個?”伏心臣懷疑自己聽錯了。


    “八萬四千個。”嶽紫狩溫和地說,“不用擔心,你選其中一個就行。”


    伏心臣腦子都暈了:“八萬四千個啊……要、要怎麽選啊?”


    嶽紫狩說:“要不抽簽吧?”


    “抽簽?”伏心臣想了想,“不就是抓鬮嗎?這麽草率嗎?”


    “不草率。我們修佛講的就是緣法。”嶽紫狩一本正經地解釋,“好比求簽那樣。”


    “那也是……”伏心臣被說服了。


    嶽紫狩便拿出手機,點開了一個app,說:“你就點擊‘抽簽’,係統會給你隨機選取一個。”


    伏心臣暗道:現在的寺廟好智能啊。


    於是,伏心臣便伸手點了點“抽簽”。


    很快,屏幕就出現結果:密宗-歡喜禪。


    “????”伏心臣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看錯了,“這個、這個……”


    “緣分啊。”嶽紫狩還是一本正經的樣子,“八萬四千分之一的概率呢。”


    雖然事實上是百分一百的概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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