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其實是從爺爺輩發家的,陸老先生年少時出海淘金,迴來辦了當地第一家對抗洋貨的百貨公司。有了殷實的家底,陸老先生的兒子陸先生也不遑多讓,不僅繼承其父遺誌,開疆擴土,還踩在了時代的風口浪尖,吞並了許多資產,一躍成為當地的大亨。


    等陸先生有一天也變成了陸老先生,陸家儼然已成了盤踞一方的豪門,門庭若市,盛極一時。


    但所謂富不過三代,陸家的第三代兒孫們卻是耽於享樂,後繼無力了。


    陸家其實有三個兄弟,老大是陸先生與原配夫人所生。原配早亡,沒過多久,陸先生便與當地財閥集團王家的女兒宣布成婚。兩大家族聯姻,強強結合,陸先生無疑是更上一層樓,鞏固了自己的地位,風光無限。


    於是,老二便是王家女兒,續娶的夫人所生。


    然而王家女兒剛進門沒兩個月,便有大了肚子的豔星找上門來,哭哭啼啼,聲稱孩子就是陸先生的。王小姐當場就氣得迴了娘家。陸先生一臉鬱卒,剛成婚兩個月,夫人娘家又是那樣大的勢力。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權勢地位與一時的風流惡果相比,孰輕孰重,自然揭曉。陸先生隻好揮淚斬情絲,將那外室放逐到一處孤島產業中,派人嚴加監視和看管,一直到孩子出生都再沒有見過她。


    王小姐再怎麽怨憤生氣,然而她也懷了孕,還是奉子成婚。最後也隻得被哄迴了家。


    老二和老三也便相繼出生了,隻隔了一天,在王小姐被萬千寵愛誕下哥哥的同時,那外室也在窮困潦倒中生下了弟弟。


    陸先生抱著粉嫩團子般的哥哥,笑得合不攏嘴,深覺自己當初的決定是多麽的正確。若不是那時的果斷,他怎麽會擁有這麽漂亮的孩子,小時候就生得這麽好看;若不是那時的果斷,他也不會有這麽強勢的合作夥伴,王家給他帶來的遠遠不止眼前的這些……


    看著王小姐滿足瑩潤的笑臉,王老先生殷勤關注的目光,他後背有一絲絲發涼,如果當時棋差一招,也許就是萬劫不複。


    想通這些,他便更以自己和三級片豔星有過一腿為恥。三級片女人生出來的兒子,肯定也是厭惡醜陋。


    陸先生這人有點軸,一旦認定了那豔星是個倒黴星,是專門來破壞他的好運的,便越發地厭惡此人。他是昏了頭才會和一個演三級片的女人糾纏不清,她哪有王小姐那麽高貴,那麽知書達理又優雅。連同他和她的過去,都印證了他那段恥辱的歲月,上不了台麵的時光。


    他厭惡了她,連她的兒子一起厭惡。


    在弟弟出生後的幾年裏,他隻去看過他一次。


    陸卓英走進陸家大宅的時候,家裏似乎是在辦宴會。白色的別墅香衣鬢影,別墅前的那塊大草坪擺著許多的鮮花桌椅。他從草坪上走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也沒有人和他講話。唯有門口的管家看到他,禮貌地微笑道:“三少爺。”


    陸卓英點了點頭,問:“爸爸呢?”


    “先生和少爺在花園呢,今天少爺生辰,先生送了他一輛跑車,正在那試車呢。”


    管家依然保持著那客氣的笑容。


    陸卓英被他帶著笑意的目光看著,隻感覺渾身都緊繃起來,矮到地底下去了。


    在陸家,老大陸元豐叫陸公子,老三陸卓英叫三少爺,隻有老二陸雪羽被稱為少爺。


    爸爸的眼裏隻有這位少爺。


    陸先生因為沒有女兒,老大被培養來繼承家業,老三被厭棄,也就老二被當作眼珠子,女兒一般寵愛著。


    從小,老二就是非同一般的待遇,他已經習慣了。


    陸卓英隻覺得臉上的皮快繃破了,可還要保持著冷靜自持的身份。他已經夠低賤了,絕不能被這些傭人看低了去。


    陸卓英,十八歲的少年微揚著頭,緊繃著臉對管家吩咐道:“你和爸爸通報一聲,就說我來了。”


    他天生的一張臉濃墨重彩,非但漂亮,而且漂亮得過了分。眼角眉梢間自帶一分風情,隻是經年曆久,這分肖似母親的風情變成冷厲邪氣,望而生畏。


    管家看了他一眼道:“請三少爺稍候。”


    陸卓英攥了攥汗濕的手,照例就在樓下的大廳等待。


    一進別墅,那便更是熱鬧。來往許多都是政府要員,當地的商界大亨,還有請來的明星、媒體,地方文化界的人物,儼然是辦一場慈善會的氣勢。


    他那位長他十多歲的大哥,觥籌交錯,輾轉在各位要員身邊像隻花蝴蝶。他胸前的口袋折了一條手絹,不停地用它擦拭著額頭上的汗,在間隙中目光略過他時,威嚴地點了點頭:“三弟怎麽來了?”


    陸卓英木著臉道:“我來找爸爸。”


    陸元豐笑道:“那你要等一會了,爸爸迴來就去見雪羽了。”


    陸卓英道:“我知道。”


    陸元豐被他頂了一下,也不生氣。隻是招唿著他:“想吃什麽水果甜品就從外麵拿,要不要找人帶你去吃冰激淩?”


    陸元豐還把他當小孩,陸卓英道:“不用了,我在這等爸爸就是了。”


    自此,兄弟倆是再沒有話可說了。


    陸元豐看了他一眼,有客人進來,他重又擠入那社交場裏去了。那殷勤忙碌的姿態,生怕是別人搶了他去。


    陸元豐這樣的人還肯為了麵子和他說兩句話,陸家其他人便一起將他當作隱形人般,由著他去了後麵慣常的小會客室。


    門一關,會客室裏自成一方安靜天地。


    巨大的恥辱感瞬間籠罩了稚嫩的少年,他兩頰通紅,恨不得此刻就迴家去。他們家在下等人住的密集樓區,母親躁鬱症發作,家裏就沒有下腳的地方。這次,她竟然跑到街上,宣揚陸家拋妻棄子,由著媒體采訪上了報紙。第二天,他們家就被上了鎖,連續關了十幾天,差點沒餓死在裏麵。


    他在英才讀書,快要上大學。沒有學費,沒有醫藥費,母親需要心理醫生,需要療養,巨大的生活重擔快要壓垮他們。如果不是不得已,他絕不會走到這個家門裏來。


    他頭低低地看著腳尖,說出去都不敢相信,他竟然是陸家的兒子。


    他在會客廳發呆了一會兒,桌子上擺著幾隻熱帶水果,他沒有碰。任誰有點骨氣,都不會接受嗟來之食。


    可是,他現在卻在這乞討。


    會客室他來過許多次了,每隔一段時間,他不得不來乞討的時候,都會在這裏等待。他內心翻騰,又是恥辱又是激憤,待平息下這股湧動的情緒,坐下來,已經又過去很久。


    今天是陸雪羽的生日,怪不得在辦宴會。


    隔一天,是他的生日。


    要了錢,他就走。再也不會迴來。


    這裏的窗簾外麵一層是紅絲絨,裏麵是一層白紗,後麵的窗戶正對著花園的景色。


    白紗簌簌而動,在夏天的風裏翻飛起來。


    花園裏一個跑得汗濕的少年奔了過來,他生得非常白,像雪團子一般。鵝蛋臉龐,眉睫烏濃,眼睛漆黑,臉頰還沒有退去少年的稚嫩肉感。頭發長了,有些卷卷地黏在臉上。在夏季的暑熱裏,他穿了一件騎馬裝的白襯衫,一件捆綁式的小馬甲。那襯衫袖子是燈籠袖,肥肥大大,下麵又配了條不倫不類的南瓜褲。這樣的奇裝異服穿在他身上卻格外熨貼,因為他是那樣的白,白得像雪,嘴唇嫣紅色,臉上還帶著奔跑過來興奮的潮紅。正如同一個男版的白雪公主,他跑了幾步,一把跨過一個中年人的胳膊,好似是掛在那男人身上,笑嘻嘻地揚著頭和他說話。


    那張臉生動活潑,眉飛色舞,那男人也順勢摟過他的腰肢,像要把他抱起來,寵愛得無以複加。


    陸先生和他的掌上明珠在花園裏結伴走著,耐心地聽著愛子吐泡泡般囉嗦了一長串。中心思想就是他不喜歡跑車,還有沒有別的禮物?例如送他一個遊艇,讓小叔叔帶他出去玩啊。


    陸先生被他抱怨要求著,反而更高興,不斷地大笑著,揉了揉愛子的頭發。


    這一切落在陸卓英眼裏,卻是針紮般的痛楚,眼前瞬間朦朧起來——


    背景:現代架空,類七八十年代香港


    攻還沒出場


    兄弟倆主要寫老二和老三


    老二哥哥:陸雪羽


    老三弟弟:陸卓英


    正牌受是哥哥,弟弟對攻單向~


    注:本文雖然主要寫的是哥哥,但是其他兩個人物也是與他息息相關,非常重要的。哥哥的親情和愛情都是他的成長經曆。所以本文三個人物,各自的關係都會寫到。祝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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