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的房間裏有人在嗚嗚哭著,雖是快到夏天,夜裏依舊有些涼。


    這一晚的動靜,驚心動魄。桌子椅子砰砰被推倒的聲音,合著男孩的尖叫,哭泣,在夜裏心驚肉跳。


    陸卓英沒有走,他一直想知道嚴一維要把他哥哥怎麽樣。門被反鎖住了,他聽著樓上的動靜,在陸雪羽慘叫的時候,他心裏一跳,望著樓上黑沉沉的地板。


    他麵部扭曲地望著那地板,因為一時的驚愕和匪夷所思使得那張麵孔扭過了勁,漂亮的眉睫陰雲密布,充滿了煞氣。他緊緊地攥著自己的手,有那麽一刻他就要衝上樓去了。


    他的心在痛,在滴血。不是為了陸雪羽,而是為了嚴一維。為什麽所有的人都喜歡陸雪羽?為什麽連他都喜歡陸雪羽?


    不,不是這樣的。


    嚴哥在那天雨夜裏篤定地望著他,嚴哥帶他去他的私人樂園,他讓他騎他的馬,握著他的手教他打槍。


    他們之間從不廢話,他懂得他,他亦懂得自己。他們是同等智商同等地獄裏的人,他們的仇人相同,目標一致,他們愛的人也都應該一致!


    他怎麽會愛那個廢物!


    不,那不能算是愛。


    是獵殺、是掠奪。


    不過是勝利之後的發泄。


    然而他隱隱地覺察到並不是如此,如果是發泄,不會這麽費盡心機,如果是發泄,不會想方設法織網,還要讓自己騙他來,如果是發泄,現在他就應該把他那哥哥扔出去了!


    陸卓英冷冷地笑,放肆地笑,既而笑出兩行淚來。


    風雨如晦,風雨如注。


    他就讓陸雪羽沉入在那暴行中,他感到了一絲爽快,又有許多的痛苦。他那還沒有發芽便掐死的愛慕,沉沉地壓到了心底裏去。


    這一夜,誰都沒有過好。


    嚴一維不在了,他轉入了餐廳旁邊的小房間讓陸雪羽冷靜一下。


    陸雪羽縮在角落,緊緊地抱住自己。他身上斑斑點點滿是被親咬的痕跡,渾身都像是裂開來,沒有一處不痛。


    房間裏東倒西歪,沙發被扯出來一條腿,地毯被蹂躪得沒法看。


    陸雪羽捂住眼睛,逃避地想忘記這一切。


    他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他腦子在鬧地震,各種各樣的想法充斥在腦子裏。


    他和顧青臨說好了晚上要迴去吃晚飯,不知道他有沒有等自己,等不到自己會不會著急?他被困在這裏,他知道嗎?他知道了,會來找他嗎?


    不,不要再來找他!他現在變成這個樣子,已是羞恥之極。可是心裏又有一股聲音,他想顧青臨沒有和媽媽走,他們好不容易又在一起。那天晚上,他把戒指套在自己手上,兩人如新婚燕爾,構想著未來的生活。


    哥哥是不會介意的,可是他現在在哪?


    此刻他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傷痕,真如針紮一般。他忍不住痛哭起來。


    沒有了爸爸,他仿佛掉進了地獄裏,受不完的苦,他們都在欺負他。


    他忽然很想爸爸,他是那麽的想爸爸。爸爸如果知道他現在過得這麽遭,豈不會心痛死。他再也沒有爸爸了!


    他想著爸爸,又想到大哥還在牢裏救不出來,弟弟呢?弟弟知不知道他發生的事?弟弟會不會也被抓了起來!


    他被困在這裏難逃生天。


    他那痛苦的處境,困厄的命運,還有在隔壁房間蠢蠢欲動的野獸,都是那麽的讓他恐懼、絕望……


    有一刻他想不如死了吧,他睜著兩隻大大的眼睛,眼淚幹涸,指甲咬出了血。


    後來他就感覺眼前模糊,知覺漸漸變得不那麽分明,隻是腦子裏還衝撞著,歇斯底裏地想著各種東西。


    他發了高燒,腦袋後麵的傷也腫脹了,昏倒在地毯上奄奄一息,氣都喘不過來。


    這嚇到了嚴一維。


    嚴一維本來想刻意讓他冷靜一下,讓他死了那份心。


    結果陸雪羽那單純的腦子沒有經過這麽大的陣仗,受了重擊便開始了一連串地反應。他先是發高燒,渾身燙得嚇人。後來開始說胡話,喃喃地叫爸爸。


    嚴一維的那些保鏢想進來,被他喝住了。他拿了沙發上一條毯子,裹住他一把抱起來。陸雪羽還有些意識,掙紮著要拿地毯上滾落的戒指,他的戒指!


    他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地上的戒指,被抱起來,奄奄一息了,還在直勾勾地看著那枚戒指。嚴一維無奈,迴頭給他撿了戒指,陸雪羽死死地抓住了它。


    兩人從樓上下來,陸卓英騰地站起來。他顫栗地看著嚴一維抱著陸雪羽下來,兵荒馬亂地,又看著嚴一維抱著人要上車。


    他想問他去哪?可是他問不出口。


    他冷冷地站在那裏,仿佛是個局外人。嚴一維讓人把車開到酒店門前,他迴頭看向陸卓英:“你不用去了,武安來開。”


    武安蹭地竄到駕駛位上,嚴一維抱著人鑽進車裏。保鏢們俱都跳上後麵的汽車,一行人轉而消失無蹤。


    紅房子前,隻剩下隻影寥落的陸卓英。


    陸卓英後麵還有一個保鏢,問:“三少爺,我們還等老大嗎?”


    陸卓英咬著唇,冷淡迴頭:“不,去陸氏!”


    嚴一維誰也不讓別人靠近,連他也不放心。他秘密地將人轉走,任誰都不知道。


    車上,隻有武安一人。


    嚴一維抱著懷裏的人,隻覺得他燙得像個小獸,迷迷糊糊地閉著眼睛。


    唿吸之間發出灼人的氣息,腦袋後麵的血跡幹涸了,眉睫不安地顫動。


    嚴一維有些不知所措地抱著他。


    武安問:“老大,我們去哪?”


    嚴一維的眼睛看著外麵,說了一個陌生的地址,然後道:“叫醫生過來,叫那個姓史的。”


    武安知道,史密斯先生嘛,那個會把人抬到床上開刀的英國佬。


    汽車在金城的山道上飛馳,遠離所有紛擾。山間的空氣清新,兩旁的石壁上都開出了花。在初夏的時節,陸雪羽還不知道他今後的生活便是這一處孤島。


    四周荒蕪人煙,有一片湖和山林,一棟紅房子別墅,一個偌大的花園。


    他躺在臥室的床上,由史密斯先生檢查著身體,史密斯先生執意要求帶人去醫院醫治,被嚴一維的保鏢拿槍指著他,無奈地開始給陸雪羽注射退燒針。


    陸雪羽怕疼,昏厥中哼了一聲,身子搏動了一下。


    史密斯先生可憐地望著他皮膚上露出來的痕跡。


    高門深院裏的秘密,不是他可以理解的。嚴一維讓所有人都出去,隻留了醫生。他坐在陸雪羽的旁邊,看著他在睡夢中打針。


    這是一棟陌生的紅房子,依舊很老舊昏暗,而且荒蕪了很久。庭院深深,外麵看著是棟別墅,裏麵卻是又複雜又昏暗。


    陸雪羽就住在二樓盡頭的房間裏。他一直在發燒,嚴一維也不讓醫生走。史密斯不得不在槍支的威脅下也住在這裏,一有動靜,他便被抵著槍拖進來。


    嚴一維日夜地守在病人旁邊,看著他醫治。如此發燒了兩天,陸雪羽說胡話,又哭。嚴一維忽然想到什麽,分開陸雪羽的雙腿讓醫生瞧,史密斯倒吸一口冷氣,連連搖頭。又開了清涼消腫的藥膏來,嚴一維讓所有人都出去,他自己給陸雪羽上藥。


    陸雪羽痛得輕哼,夢裏叫著爸爸,眼淚從眼角裏流了出來。


    這三天嚴一維都在這裏,哪裏都沒去,直到陸雪羽退了一點燒,他被人叫走。


    外麵已經亂成一團,金城的勢力蠶食在陸家倒了後越發激烈。高繼明是老狐狸,包不住的狼子野心,其他家也倒向他,以他馬首是瞻。在這其中,陸卓英的“小陸氏”竟然也分毫不讓,卷在這大佬們的爭鬥裏,打得如火如荼。而義父正在緊張的選舉期,各路政法派係互相攻殲,不允許出現任何醜聞。


    而陸雪羽,落入義父的抹殺行列。各路人都在找這位陸家的遺子,外麵人心惶惶。


    嚴一維忙了許多天,終於從這風雲詭譎的政局中脫身出來,連忙就趕往紅園。


    紅園裏陸雪羽一個人住著,四周拉著帷幕,紅棕色的房間裏隻有一扇很小的窗。他不知道時辰,不知道這是哪裏。被關在這淹死他的紅房子裏,沒有人理他,沒有任何聲音。


    他渾渾噩噩病了許久,似乎是有人進來送飯。他掙紮地從床上跌下來,就要往外跑,被武安抓著拖迴來。


    兩人正鬧著,嚴一維風塵仆仆地出現在他們麵前。


    武安抓病中的人就像抓小雞崽,看到老大,剛要說什麽。嚴一維冰冷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武安麻溜地就滾了。隻剩下陸雪羽怔怔地望著他,百感交集,似乎那一夜的恐懼還流竄在身上。


    他發著抖,漸漸地往後退,如赴死一般閉著眼睛。


    “你還不放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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