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好,這兩周沒過去,不然要碰上封店,可說不清了。”向垣笑著向劉飛揚做拜拜,賞心悅目看年輕漂亮的姑娘氣得滿麵通紅。


    胡理不想在人前和向垣吵架,勉強應付,心神不定走出去了,胡理和劉飛揚兩人互相都沒心思說客套話,各自冷淡說了再見。


    胡理站在門口看店外的天光,因有一點點霾,日光照射不下來,整個天幕灰沉沉一片,再加上秋冬交接之際的降溫,胡理自覺內心荒涼又冰冷。


    向垣見胡理麵色不好,精神恍惚,手指不自覺有點抽搐,緩緩走過去,卻見胡理猛然向店外走,甚至都來不及和店員交待一聲,忙跟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要去哪裏?”


    胡理低頭快步走向店外的小破麵包車,低聲嗬道,“別管我。”


    “你先別走,我還有事和你談。”


    “不是殺人放火流血車禍算不上大事,都得給我往後走,今天誰要攔我,誰tm就是我仇人。”胡理惡狠狠看向垣,“我現在沒功夫和你瞎攙和,放開我。”


    向垣看看胡理要掙開的手,再看看自己勉強挽留她的手,深知打定主義的人最難挽迴。


    “好吧,你要來,就來。”胡理也不掙紮了,幹脆道,“反正說不定你也幫得上忙,我要去天堂,你送我去,幹不幹?”


    胡理挑釁看向垣,向垣放開手,按開自己車鑰匙,一聲電子鎖音,他走到自己車邊拉開副駕的車門。


    胡理走過去,以往的黑色轎車又變成了白色,詫異道,“你又換車了?”


    “別婆媽了,上車吧!”向垣也就好奇要看胡理到底能把自己作賤到哪一步。


    向垣車開得極快,胡理沒心情和他聊天,向垣卻道,“說說吧?”


    “說什麽?”


    “餘永鑫。”


    胡理猛然轉頭看向垣,向垣笑,“胡理,愛一個人,是無法隱藏的事。”


    “沒什麽好說的。”


    “別和我鬥氣,就像你之前對我說的,咱們用冷靜客觀的態度來看待這個事情,就像同病相憐的朋友一樣,可以互相討論。我愛一個女人而不得,你愛一個男人而不得,是什麽樣的力量決定了你要義無反顧?擺明了多麽虧本的買賣?值得你放棄我這樣英俊瀟灑多金的男朋友,去追逐一個——”向垣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一個合適的形容詞,“流氓?”


    “你現在有穩定的事業,有品質的生活,如果順利發展下去還會嫁入豪門,收益以億萬計數——”向垣誇張道,“當然,這個數字是等我們結婚後幾年的夫妻共同收入,但都是可實現的。”


    “世界上每個人都是有價格的,你給我說說,什麽男人,價值上億?我真是好奇得很。”


    “你就從來沒有不顧一切過,當然沒法體會——”


    “我的理智還在,一時爽快完,麵對的是滿目狼藉,誰來收場?”


    胡理突然淚奔,豆大的眼淚不要錢一般從眼角和鼻管流出,她立即抽出一張麵紙捂臉,用力壓抑住抽泣的聲音,低頭不給向垣看她因難過而醜陋的麵目。向垣最是聽不得人哭,特別是壓抑的哭,特別是女人痛苦而無法忍耐的聲音,心軟道,“我沒罵你,你哭什麽呢?我這不是陪你去的嗎?”


    “你別說話。”胡理知道自己無理了,但向垣此刻的弱相讓她理直氣壯起來,“別勾我傷心。”


    向垣深深歎一口氣,身體裏的自己分|裂成兩半,一半深深地痛苦且不耐煩,一半卻冷靜冷笑地看著自己和胡理,看吧,兩個倒黴鬼,永遠都是被留下來收場的倒黴鬼,無論是毫無保留還是用盡心機。


    胡理當然是被向垣那一句收場給勾起多年來的傷心事,情緒一下子崩潰,扭頭哭了一場後,見慢慢接近南城,也隻得收拾情緒,冷靜下來,偶爾扯一張麵紙擦眼角,用力將那些傷心失意憋迴去,道,“對不起,剛才我一下子沒控製住。”


    “我寧願你抱著我大哭一場,什麽醜陋的樣子都能毫無顧忌地給我看。”


    “我還是——想在你麵前美美的——”胡理被逗笑一下,轉眼又雙眼含淚,“我就是很多時候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我的理智太弱了,我沒辦法像你那樣隨心所欲將它關起來又打開。我的心,沒有堤防,很多人都能夠走進來,又走出去,我沒辦法——”


    向垣咬牙,發泄一般將車甩尾一盤子停在路邊,“好了,到了。”


    天堂的招牌還在,大門緊閉,白色的封條交叉貼在奇形怪狀的門板上,會所前停車的空地空出,也不見黑衣人四處遊走,更不見那些美麗的鶯鶯燕燕。整條街不複十幾天之前的熱鬧,這還正是下午時分,但路邊行人隻三五,不少依托這會所而生存的小賣店小吃店宵夜店更是拉下了卷簾門,露出鏽跡斑斑的鐵痕。


    胡理無措地站在街邊,竟不知該找誰去問。


    向垣坐在車上抽煙,第一次看胡理臉上露出迷惘和無助,她就那樣站在街邊,然後迴來走,然後又站住,失魂落魄,像一隻被關在沒有出口的盒子中的小老鼠,可憐得很。


    向垣狠狠吸一口煙,硬吞進肚腹中,辛辣的味道嗆得他咳嗽了兩聲,卻見胡理猛然轉頭,快步向他走來。


    向垣忙掐滅了煙頭,揮手散開煙霧,胡理雙目晶亮地看著他,“向垣,你能幫我嗎?”


    “你要幹什麽?”


    “我知道,你肯定有關係能找人問問,餘永鑫有沒有——”


    向垣挑一下眉,“胡理,你看新聞了嗎?你——”向垣狠狠道,“腦子還在嗎?”


    胡理急道,“是,新聞上報道了,這是重特大案件,但並不證明餘永鑫卷入其中啊,他隻是一個打工仔,給別人賣命的,也不是主犯,打聽一下又怎麽了?我隻是要知道他現在人在哪裏,安全不安全,罪有多重,我要幫他,該怎麽幫?”


    向垣冷靜道,“你準備怎麽幫他?”


    “我——”胡理正欲說,卻看見向垣表情不對,住了口。


    向垣道,“你們,上過床了吧?”


    胡理沒說話,向垣勾唇道,“你說要奮不顧身的是你的初戀,餘永鑫算什麽啊?長得像,睡幾次,也就解解饞了,有必要這樣神智全無?我看,他不是像你初戀,他就是吧?啊?”


    “不是!”胡理冷靜否認,“隻是感覺像,長得不一樣的。”


    “過來,坐車裏來。”


    胡理心裏有點毛,還是坐上去了,以她對向垣的了解,這人越瘋越理智。


    “我可以幫你找人問這一次被抓獲的人的名單,可是,你得說服我,老老實實,不要有任何一個字是假的。”向垣黑眼睛盯住胡理,一眨不眨,“你知道的,我了解你每一寸身體,包括你的舌頭,你的心,和我一樣自私自利隻顧自己開心的靈魂。”


    胡理額頭冒汗,雙手緊張地握住又打開,最終,還是搖頭,“我隻是一時間瘋了而已,把人想錯了,不是他,怎麽會是他呢?”


    向垣笑一下,啟動車,雙目盯住前方,直接三擋打火,車如閃電一般串出去,片刻便沒了影子,胡理短促地尖叫一聲,忙抓住把手。


    十餘分鍾後,不知闖了多少個紅燈,車突兀地停在一公安局前,向垣慢吞吞拉下手刹,又摸出一根煙,按下車窗,遙遙指向對麵的國徽,對胡理道,“這兒,我有熟人。”


    胡理低頭,用力搖頭,大卷發如波浪起伏。


    向垣摸出電話,撥打過去,“川兒,幹嘛呢?”


    “閑著呢。”


    “出來一趟唄,我就在你單位門口呢,介紹個人你認識。”向垣在電話裏笑嘻嘻的,“上次約打牌本來要讓你見見的,結果你還先跑了。”


    胡理側頭看街邊莊嚴的建築,樸實的大理石柱拱衛的高樓,身體抖了一下。


    “哎,我最近是惹一身虱子,不知道上頭人說啥了,硬把我手頭的事給停了,真是——你等等,我麻溜下來——”


    向垣滿意掛了電話,側頭看胡理,輕輕整理她有點亂的頭發,道,“嗯,我朋友,沈川,你沒見過的。”


    胡理清了一下嗓子,向垣伸手將她的臉掰向自己的方向,大拇指慢慢擦去她眼角的淚,又抽出濕巾紙將她額頭至頸項都溫柔仔細擦拭一遍:“帶粉了嗎?”不等胡理迴答,他拿過她的包打開,翻出一個粉餅,握住粉撲,輕輕拍在胡理臉上遮蓋哭出來的紅痕,“漂漂亮亮見人,別把傷口露出來,會被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下的。”


    胡理拍開向垣的手,對著鏡子看了下臉上的粉,細細打勻了。


    片刻便見一高壯的男子從那門中跑出來,便服,向垣笑嘻嘻推車門出去,胡理隻得跟上。


    沈川咧著嘴,碗口粗的拳頭迎著向垣的肩膀上,向垣吃痛一下,沈川又大力拍他肩膀,“哥們,你可害死我了,連著被關局裏十天啊,電話不能接,家也不能迴,二十四小時被監視——你給我惹的好大事。”


    “你說得好像我就跑掉了一樣。”向垣跟了一句,一把拉了胡理過來,“這我女朋友,胡理。胡理,這是沈川,叫川哥。”


    胡理抬眼看一下男子,男子麵容寬厚帶笑,目光卻帶著打量,隱約有些不滿,胡理輕聲叫,“川哥。”


    “你好!”沈川敷衍一聲,轉頭對向垣道,“怎麽和小媳婦似的,聽他們說不是有點悍麽?”


    “我也被弄這邊來十多天沒迴家呢,她聯係不到我,一見我就大哭大鬧的,隻說我和別的女人去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非逼著我來找你對質。”向垣口中說著荒唐的話,眼睛卻隻看著胡理,胡理心跳了一下,身體內的狂熱如潮水一般退去。


    “哎,女人就是婆媽事兒多,你也是夠好脾氣,這樣破事還來找我——”沈川顯然對這樣不懂事的女人沒好印象。


    “晚上一起喝酒,好好給你道歉。”


    “算了,人見了我就迴,還得去寫材料,真是日了鬼了——”沈川擺了擺手,轉身迴去。


    向垣雙手叉腰,看沈川的身影消失。


    胡理站在他身後,輕聲道,“向垣,對不起,我並不知道你發生什麽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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