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啟從倫敦的醫院調來了一支心理治療的專家團隊協助宋行輝,隻是還沒等到宋行輝拿出一個保險可行的治療方案,一個更令人心碎的事實就發生了。


    醒來後的季秋寒從漠然不語,到開始出現了嚴重的自殘傾向。


    午後江湛不過是去接了個電話,迴來就見不知何時的醒來的季秋寒一個人坐在窗前,白色窗簾掀起,季秋寒漠然迴頭,手腕上汩汩留下的鮮血深深染紅了一大片病號服。


    “醫生!!去叫醫生!!”


    江湛三魂六魄嚇得都快讓一瞬間全抽走了,上去扯了衣服給季秋寒先止住血,安靜的病房頃刻間湧入十來號醫護人員,吵雜的聲音圍繞,季秋寒被放上潔白的病床。


    與此同時,那晚發生在景江大廈的墜樓事件也被壓了下來,新聞媒體上一帶而過,a市的警方查來查去也查不出方斌的犯罪動機,最後定下的是涉嫌綁架同事,畏罪自.殺。


    這件事傳到了s市,曾經共事過的同事們都唏噓無比,他們更驚訝的是,卷進來的四個人竟然都是重案三組的人。


    墜樓事件在警界內部掀起了一陣議論紛紛,甚至有人說是方斌對蘇小娜愛而不得,總之就像石頭落進水麵,掀起的水花隻是那麽一陣子,就被繁忙瑣碎的案件與生活覆蓋,每個人都進入了自己日夜旋轉的齒輪。


    而隨著s市財政局局長吳達海涉嫌貪汙受賄涉一案曝光,廳級幹部落馬,吳儲辭職,曾經攪動起一片罪惡旋渦的人,似乎都退去了風暴中心,重新上任的一把手是李國毅的舊友。


    至此,一年來那些明裏暗裏所有追查的事猶如鉤織在一起的巨網都有了清晰的眉目,也到了尾聲。


    醫院的走廊很寂靜,深夜處理完收尾工作的易謙輕手輕腳地推開了病房的門。


    他在小客廳裏沏了一杯淡香的熱茶端進去。


    輸液瓶裏,乳白色的人血白蛋白通過留置針輸進血管,病床上人蒼白而脆弱,像是一碰就會碎了。


    “哥,你休息會吧,我替你看著。”易謙的眼圈有些紅,他看著多日來守在病床邊的江湛,眼底全是紅血絲。


    因為上次的瘋狂舉動,季秋寒最近幾乎都依賴著鎮定劑,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多,就算醒了也像是感受不到外界,連宋行輝也束手無策,江湛怕他再做出來傷害自己的舉動,不敢離開太久,易謙真怕他哥身體會熬不住的。


    “都處理好了?”


    易謙點頭,道:“哥,李國毅和賀蘭從s市趕來了,說要見季哥。”


    “他們人呢?”


    “派人去接了,就快到了。”


    賀蘭在進病房之前眼睛就哭腫了,看見病床上的消瘦成這個樣子的季秋寒,捂著嘴痛心的哭,同樣心裏沉重的李國毅把她攬進懷裏安撫,老兩口直到深夜才走。


    李國毅在迴酒店之前留江湛在病房裏談了很久,到淩晨四點,李國毅才坐進秘書的車裏離去。


    季秋寒這一覺睡了很久,在沉寂的夢裏,他仿佛迴到了原來在望崇縣的家,那個潮濕陰暗的地下室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坑陷,仿佛被一把火燒過的黑色焦土下埋著父親、他和季夏的屍體。


    他已經在這座死城裏迷路多日了,腦海裏有好多聲音,吵吵嚷嚷像是來自四方八麵,有人讓他醒過來,有人對他說:迴家吧,你永遠也不能離開這裏。


    季秋寒垂下頭,黑色巨坑像吃人的嘴,他當年為什麽要離開這裏呢,就算永遠都在這個地下室裏像蛆蟲一樣活一輩子也好,至少季夏還活著。


    就在他邁出了腳步,即將踏入眼前這個巨大的坑陷時,遠處突然傳來孩童的笑聲。季秋寒轉過身,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就迎麵撲進了他懷裏,帶著朝露爛漫的花香。


    小女孩拉上他的手,朝遠方指:“舅舅,媽媽在那裏,她找你好久,都著急了,你快過去。”


    季秋寒抱起小女孩在臂彎,愛惜地撫過她嫩生生的臉頰,不遠處,季夏就站在一片高大槐樹的樹蔭下,深紫色的槐花被風吹得翩然落下,拂過她的肩頭衣襟,輕飄飄的墜向地麵。


    季夏招手讓他過來,她的黑色馬尾不知在何時放了下來,散落在肩頭,是為初人母的溫婉與美麗。


    “看來念念很喜歡她舅舅呢。”


    季夏的笑眼一如初,逗著他懷裏的小女孩,小女孩笑著扭動,轉身軟軟地摟緊了他的脖子,乖巧的趴在他肩頭。


    季夏說:“如果念念長大了,你一定也會好好保護她的對不對?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季秋寒望著季夏的眼睛,喉嚨哽咽,他抱緊了懷裏的小女孩,也伸手攬住了季夏。


    “會,我發誓會用我的生命保護她,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十六年了,飛逝而去的時光已經讓那個季夏牽手在腰際的男孩長成一個臂膀有力的男人了,一手就能輕易將她環抱。


    季秋寒閉上了眼睛,埋首在季夏的發間:“姐,對不起,對不起,”


    季夏撫上了他的背,輕輕拍著:“傻孩子,說什麽呢,原來我的弟弟已經長得這麽高了,還這麽帥,現在出門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孩子。”


    可懷裏的小女孩卻抓著季秋寒微微顫動的耳朵,撅起了嫣紅的小嘴:“媽媽,舅舅他好像哭了,你把舅舅弄哭了。”


    季夏摸了摸小女孩的臉,迴手拍著季秋寒起伏的背:“小寒,不哭了,都多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哭鼻子。”


    “姐,那邊有沒有人欺負你,?”懷裏的季夏像一束雛菊花,他小心翼翼的貪婪著溫暖:“我已經長大了,可以保護你和念念,我去陪你好不好?”


    季夏突然板起臉,用力拍上他的背:“胡說!”


    季夏從他懷裏抬起頭,認真看著已經滿臉淚水的弟弟:


    “小寒,你看著姐姐,當年的事沒有人怪你,我沒有,念念也沒有。姐姐知道你已經承受不了了,你已經很棒了,你聽姐姐的話,堅持到了警察來救你。那些事不是你做的,是趙永林騙了你,我知道你愛我,就像我愛你一樣。”


    季秋寒被悲慟吞沒,彎下瘦骨嶙峋的脊背,失聲痛哭:“可我隻想你迴來!!”


    “好了,聽話。你哭成這個樣子是想要姐姐哄你唱歌嗎?”


    季夏無奈笑了一下,伸出手抹掉了他臉上的淚水:“當年念念的事姐姐應該好好跟你講的,那天下午不該罵你,姐姐跟你道歉,這麽多年讓你一個人承受這麽多。”


    遠處悠長的鍾聲在天際被一下下敲響,無數白鴿恍然從角樓飛起,向西日落。


    季夏把在季秋寒懷裏快要睡著的小女孩抱迴了自己懷裏,踮起腳摸了摸疼愛的弟弟:


    “姐姐很開心你身邊出現了許多愛你保護你的人陪伴,小寒,你該出去了,他們還在等你,就像姐姐找不到你一樣。別擔心姐姐,我帶你長大,也會帶念念長大,走出去吧,無論在哪,姐姐都永遠你愛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火欲燃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過年烤年糕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過年烤年糕並收藏江火欲燃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