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斐早晨醒來的時候聽見了一陣歡快的笑聲,小女孩清脆響亮的聲音。


    陸決亭不在臥室,他眯著眼看了看窗外,豔陽高照。


    等他洗漱了一番,清醒了不少,樓下傳來的小黃鸝似的嬉笑聲越發清晰。


    沈斐穿著睡衣下到一樓,一個大約三歲左右的小女孩,穿著一件粉色襦裙,腳上踩著一雙亮晶晶的圓頭小鞋,正張著手往陸決亭懷裏撲。


    聽見有人下來的聲音,小女孩害羞似的將臉埋在陸決亭胸口,眼睛圓溜溜得打量著沈斐。


    沈斐把睡衣領子攏了攏,清了清嗓子:“誰家的小孩?”


    “路上撿來的。”陸決亭煞有其事似的說道。


    又看了一眼沈斐說:“去吃飯,粥都給你溫著呢。”


    沈斐就聽話的轉身坐到桌前,已經準備好的早餐都擺好了。


    他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粥,不動聲色得打量著陸決亭,看著他把小孩抱到腿上,笑著去捏住她叼在嘴裏的幫幫糖的小棍。


    陽光照到他們身上,這一幕柔軟溫馨至極,小女孩張嘴讓陸決亭把棒棒糖拿了出來,然後吧唧在陸決亭的臉上親了一口,小嘴上的糖漿有一部分顏色印在了陸決亭的臉上。


    沈斐看著陸決亭臉上那塊兒淡粉出神,一會又覺得他懷裏那小女孩,這模樣是不是跟陸決亭有些神似……


    這邊的沈斐腦洞大開,臉色說不出來的變扭,那邊就聽見了那小孩兒又仰著臉問:“我為什麽不能做你家的小孩?”


    沈斐勺子不動聲色的頓住了,下一刻就聽見陸決亭笑著說道:“當然不能,我們家已經有過小孩了,他很不聽話,我不看著,都不好好吃飯的。不聽話的時候,教訓了嘴裏服軟,心裏還是不認的,難管的很呢。”


    “我可沒多餘的心思再去照顧其他小孩兒了。”


    “咳咳咳,咳咳咳。”沈斐一字不漏地聽完,嘴裏的粥都咽不下了,一下嗆得臉通紅。


    陸決亭聽見了,站起來去倒了杯水,端過去,小女孩還尾巴似的跟在後麵嘴裏不住說著:“可是,可是我很乖呀也不可以嗎?”


    “他哭起來的時候,也很乖。”陸決亭狀似炫耀一般微微揚了揚下巴,不留情得迴道。


    沈斐嗆得更狠了,直接一把推開了碗,狠狠瞪了陸決亭一眼,去了衛生間。


    半下午的時候的時候他聽見陸決亭接了電話,電話那邊的人情緒似乎是非常激動,正在厲聲叫嚷著什麽。


    陸決亭把手機從耳朵旁邊拿遠了一些,停了一會兒又對著手機那邊的人說道:“她自己看到我的車了,就不願意跟你家司機保姆迴去了,這也要怪我,真是好不講道理。”


    “怎麽說她也是要叫我一聲叔叔的,過來我家玩玩有什麽問題嗎?嘖,忘了跟你說了,送她下午去幼兒園的時候她還說要我放學去接她,也不知道到時候看見是你去接的,會不會特別失望呢。”


    話音剛落,電話那邊的人又炸開了。


    陸決亭氣定神閑地掛掉了電話。


    看著一臉鄙夷地看著自己的沈斐,他笑著走過去邀請沈斐跟自己一起去浴室洗澡。


    然後他得到了沈斐的一巴掌。


    “有完沒完!昨天才剛剛”沈斐被他吻住了,後半句被堵在一個唇舌相交纏綿難分的吻裏。


    陸決亭一邊抱住他在耳邊說著:“就單純的洗澡,真的,不做別的,你怎麽老是這麽想我”手下卻動作不停地把他往浴室拖。


    路也衡的事業正式如日中天,自從拿了影帝的獎杯之後,他的廣告代言身價都翻了幾番。


    電視裏換台的時候難免會放到有關他的采訪,或是播放他的廣告。


    即使沈斐以極快的速度換過台去,陸決亭卻每每都如同安裝了警報鈴一般。


    眉眼一豎,就開始吊著眼角劈裏啪啦地開腔了,或是陰陽怪氣得嘲諷,或者是直來直去得攻擊。


    沈斐其實知道,他越是如此,才越是表明他不會去動路也衡什麽,他想,這麽久以來陸決亭沒在路也衡那裏有過動作,可能也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弟弟。


    陸決亭要是真的對付一個人,他都是默不作聲的,隻字不提,比如說沈越。沈斐每次想趁他心情愉快的時候開口試探,都被陸決亭要麽沉默不語,要麽就是硬生生撇開話題。


    沈斐不願意因為這事跟陸決亭鬧不愉快,兩次三番之後,也沒再提起過。


    沈承在一個秋天的夜裏在監獄裏去世了。


    那天沈斐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陸決亭在身邊躺下,靜默了半晌兒他說:“沈斐,我要跟你說件事。”


    沈斐霎時心中一緊,他知道,這不會是個好消息。


    沈承的葬禮,沈斐支付了全部的費用。


    那天沈斐穿著黑色正裝,陸決亭開著車送他去參加沈承的葬禮。


    陸決亭身份不合適出現在這樣的場合,沈承進監獄,他自是其中主力,在這樣的場合出現,無異於對沈家那些人的挑釁。


    於是他在將沈斐送過去之後,把車開到了一旁,沈斐見他如此,沒有多說什麽,陸決亭卻還是能看出來他鬆了一口氣。


    陸決亭抬手給他正了正衣領,說道:“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沈承葬禮上的前來參加的人並不算多,生前老友三四,以前沒退下來讓家裏小輩接手的時候都是商界赫赫有名的大腕。


    哪怕在沈承最困難的時候,他們選擇了明哲保身。


    如今沈承的葬禮,也都來參加了,也算是給彼此一個體麵。


    除去這些人,其餘都是沈家的人。


    有的神情麻木,有的眼神灰敗,還有的半大孩子被家人帶著過來,嬉笑著要掙脫大人拽住他不讓他亂跑的手。


    沈斐沒有多言,沒有發火,沒有痛哭,他甚至可以說是麵容冷靜的,簡單發表了致辭,便鞠躬退下了。


    當年沈家,如今沈家。


    今非昔比,但都一同往日的讓他覺得格格不入。


    沈斐開始明白,原來失望這種東西,原來可以疊加之後變成麻木。


    沈斐從葬禮上出來的時候,走向陸決亭告訴他的位置的不遠處。


    他遠遠的看見,陸決亭站在那裏倚著車門,緋紅的火燒雲從頭頂一路延至天邊。


    紅霞映臉,給那白皙透亮的皮膚,挺翹的鼻梁,和那比常人更紅潤一些的薄唇鍍上了一層柔和的暖光,一雙桃花眼,微微一抬,其中就如同翻湧著萬千情意。


    有人生就如此,眉眼含情,看誰都似是真情實意一般,給骨子裏的薄情寡義披上一層皮囊。


    一陣風吹過,陸決亭額前的發被吹散了些,陸決亭看見了沈斐,那雙桃花眼一亮,便勾起了嘴角,露出來一個微笑,漂亮的驚人,他朝著沈斐的方向伸出了手。


    勾魂攝魄般好看,沈斐一步步走向他,他想,哪怕他在喪鍾奏鳴時笑出聲,罪責深重,可因著著笑容是朝向我,所以一切罪責都將得到豁免。


    他伸手,把自己的手交到陸決亭手裏。


    陸決亭跟沈斐坐在後麵,司機在前麵開車。


    車輛平穩的行駛在馬路上,路邊的街燈一盞一盞的亮起。


    陸決亭盯著窗外突然冷不丁地開口說道:“你們這一輩,其實跟你父親二叔那一輩比起來,差的太遠了。”


    這話乍聽一下,有些刺耳。


    原本就是這樣的日子裏,卻還要說這種話。


    空氣突然安靜了。


    陸決亭轉過頭來,看了沈斐的臉色,抿了抿嘴又說道:“有些事,強求不來。即使我不動手,沈家內部自己的問題也已經使其搖搖欲墜了,什麽時候倒台,也隻是時間問題。”


    這個時候了,還要再提這一茬。


    沈斐鬱悶的心想,你不提我難道還自己不知道嗎?還用你重複再提醒一遍?!


    又或者陸決亭是在給自己開脫嗎?


    他做都已經做過了,怎麽可能會過這麽久才似乎猶猶豫豫斟酌言辭一般想來給自己開脫什麽。


    他骨子裏是很驕傲的人,向來不屑如此的。


    沈斐半晌兒才一臉古怪的反應過來,原來他是在安慰自己。


    沈家的落敗,不要太過自責,你已經盡力,這些事的發生,也與你無關。


    沈斐想,這安慰手法,可真是太陸決亭了。


    沈斐看了看陸決亭有些不自在看著的眼神,他想罷了,狗是狗了點,到底算是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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