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首都下雪了。山裏銀裝素裹,紅楓像火一般燃燒。一輛黑色的車在山間公路上行駛,開車的是季沉蛟。平時淩獵都坐副駕,這次卻縮在後座,團在羽絨服裏,要不是還戴著個防護鏡,毛線帽都得把眼睛遮住。


    他們剛去醫院看望了寧協琛。


    寧協琛還是老樣子,沒有生命危險,卻也醒不來。文爭朝放假了,帶著妻子一同來看寧協琛,夫妻倆在病床前和寧協琛說了很多過去的事。


    文爭朝倒是比很多警察都想得開,寧協琛失蹤這麽多年,如今還能活著出現在他麵前,雖然一時醒不來,但那也比死了好。隻要活著,就會有希望。


    文爭朝和妻子會在首都待幾天。淩獵邀請他們一起到山裏過年,他們拒絕了,說還要會會在首都的其他老隊友。


    淩獵想想也是,誰沒個老隊友,哪個年齡就有哪個年齡的老隊友。


    他和季沉蛟這會兒要去會的,也是老隊友。


    在首都的這陣子,他們住在特別行動隊的招待所,條件挺不錯的,但到底沒有在家裏那麽自由自在。前幾天昭凡跟淩獵勾肩搭背,說除夕上他那兒過去,房子是新的,他都沒住過幾迴。


    昭凡說了個地址,淩獵迴頭跟季沉蛟一提,季沉蛟說:“這是大戶人家啊。特別行動隊工資這麽高?”


    淩獵嗤笑,“怎麽?想跳槽來特別行動隊了?我告謝隊去。”


    季沉蛟:“不是,我就是很疑惑,為什麽你那麽窮,我撿到你那會兒,你五百塊的房租都給不起。”


    淩獵:“……”


    “其實我們很清貧的,我們能堅持,主要是因為信仰。”淩獵正經八百地跟季沉蛟解釋,昭凡比他還沒幾個子兒,那套山裏的別墅是昭凡的神秘哥哥買的。


    這位神秘哥哥是個作家,很有錢,好像還是沈尋的發小,跟昭凡念大學時就認識了,昭凡調到首都,他也跟來了首都。


    季沉蛟起初以為神秘哥哥是個有名有姓的作家,能得文學獎的那種,剛想問姓甚名誰,淩獵就不滿地說:“昭凡說,我們誰敢惹他,他就讓作家哥哥把我們寫進書裏當反派。”


    季沉蛟:“……”這作家有點不講究。


    淩獵:“昭凡自己吧,就是書裏最酷最強的男主,萬人迷,沈尋蕭遇安算什麽,一腳幹翻。”


    季沉蛟越聽越不對勁,問:“這作家寫的是男頻爽文啊?”


    “喲!”淩獵:“你也看男頻爽文啊?”


    季沉蛟:“……”他不看,但架不住重案隊有個小青年沈棲,一被工作撞折了腰,就要憤慨地去看幾篇爽文來帶入自己。


    淩獵曝出神秘哥哥的筆名——“顏笑”,季沉蛟覺得有點耳熟,仔細一想,不就是沈棲去年老念叨的那位大神嗎?


    大神寫了個狂狷邪魅的萬能黑客,而當時沈棲沒能破解一個層層加密的程序,每天晚上迴去看一百頁黑客,然後發奮努力,發誓要成為像書中黑客那樣無敵的技偵天才。


    淩獵上迴就聽沈棲說過“顏笑”,說正好讓作家哥哥給沈棲簽個名。


    但真到了來昭凡家做客這天,淩獵卻有點蔫,穿得多不說,還不肯坐副駕,在車上還要戴著墨鏡裝瞎子。


    季沉蛟覺得他從前天就開始不大對勁,今天格外明顯。


    “不舒服?”


    “沒,就有點累。”


    季沉蛟更加奇怪,誰說累淩獵都不會說累。


    “等會兒到了,我要睡個覺,吃飯時再叫我。”淩獵半張臉都縮到了羽絨服裏。


    翻過半座山,昭凡家的別墅到了。那是個雖然不大,但很精致的小莊園,周圍看不到別的建築。但季沉蛟這一路開上來倒是看到一些別墅,它們互相之間離得遠,互不打攪。


    別墅裏已經有不少人了,都是特別行動隊的隊員,季沉蛟最近和他們一起辦“浮光”的案子,已經很熟。昭凡穿著圍裙,滿手醬汁,還要出來招唿客人。


    淩獵趕緊躲開,“你別來!我房間在哪?我自己上去!”


    昭凡像是想到了什麽,指指樓上,“你又要睡覺?行吧行吧,晚上叫你。”


    淩獵往樓上跑,季沉蛟正被拉著打台球,想追上去,卻被攔著打了好幾竿,真上去時,淩獵已經泡進浴缸裏了。


    季沉蛟在浴缸邊蹲下,聲音溫柔,“怎麽了這是?”


    淩獵戴著個滑稽的貓咪眼罩,埋到熱水裏吐了會兒泡泡,鑽出來說:“沒事,就是累,睡一覺就好。”


    他有沒有事季沉蛟還看不出來?


    季沉蛟伸出手,在淩獵濕漉漉的頭發上摸了摸,“這麽快就忘記跟我說的話了?”


    淩獵轉過臉,卻忘了摘眼罩,貓咪的大眼睛盯著季沉蛟。


    “你說,要學著為我改變,這改變不包括告訴我你的心事嗎?”


    季沉蛟語氣裏毫無責備的意思,淩獵愣了會兒,雙腿在水裏屈起,雙手抱住小腿。


    幾分鍾後,他低著頭,仍是沒有摘下眼罩,悶聲悶氣地說:“我很討厭北方的雪,尤其是下得特別大的時候。”


    季沉蛟站起來,輕輕挪來一個凳子,坐下。


    “你也在首都生活過,你知道這兒的雪和夏榕市冬鄴市都不一樣,夏榕市的雪下得跟玩兒似的,有的還沒落到地上就融化了。但是這裏不同,它真的會下得……讓人覺得這天地間除了雪什麽都沒有,就跟我們那個村子一樣。”


    季沉蛟胸口窒了一下。


    淩獵繼續說:“當然,首都的雪還是沒有‘沉金’大,好歹這兒隻有冬天最冷的時候才下雪,我們村子隻有夏天不下雪。我跟你說過吧,離開村子之前,我沒有見過真正幹淨的雪,它總是被染紅。姐姐跟我和……我和阿雪說,南方的雪不像這樣,南方的雪是純白的。”


    季沉蛟輕輕在淩獵肩膀上拍著。


    “我第一次在南方看到雪時,特別興奮,那雪就跟雨似的,落在臉上涼絲絲的,又冷又舒服。”淩獵彎起唇角,“後來被接到喻家,看到那種會在地上積起來的雪,我忽然覺得很害怕,像是迴到了村子。”


    淩獵腳趾蜷縮著,將小腿抱得更緊,“但我不能表現出害怕,我也知道我很安全,我根本不在村子裏。每年我都裝作不害怕,喜歡雪,但其實我很不舒服。好在喻家也沒人在乎我,不會有人發現我不對勁。”


    “長大後,我就能克服了。但是首都的雪很大,第一個冬天,我還是鬧了笑話。”淩獵又沉下去吐氣泡,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說:“我不適應這邊的大雪,它太厚了,踩上去窸窸窣窣,跟踩著屍體似的。但我誰都沒說。那時蕭遇安帶我們去更北的地方進行冬訓。你捱過冬訓嗎?”


    季沉蛟點頭,“扛嚴寒、雪中作戰、視力適應、幻覺適應……特刑混合訓練時,我埋在雪裏,當時覺得周圍的不是雪,是烈火。”


    “對,會有幻覺。”淩獵低喃道:“蕭遇安一把我們丟在林海雪原,我就覺得我完蛋了。那兒本來就和村子很近——其實也不算近,根本不在一個方向,但緯度、地形是真的近。我當時精神就受不了了,我聽不見東西,一看地上,謔,怎麽到處都是血?我看到的不是白色,是越來越黑的紅色。”


    季沉蛟立即想到淩獵的聽力毛病,皺起眉。


    淩獵說:“沒多久我就支持不住了,失去意識。被送去醫院後,幻覺倒是沒了,但聾了快三個月。第二年,蕭遇安不讓我去北邊了,但我主動要去,又聾。反反複複的,總算基本適應了。怕北方的雪這毛病我得克服,不然我怎麽執行任務?現在已經沒什麽了,隻是我不太愛見著積雪而已,會困,睡一覺就好了。”


    季沉蛟伸出雙手,捂住淩獵的耳朵。


    淩獵懶洋洋地蹭了蹭。他的聾其實並不是完全聽不到聲音,而是像被一張巨大的鼓蒙住,外界會有沉悶的聲音傳進來,直達他的聽覺神經,有時還會有尖嘯。這種感覺太難受了,簡直要把人折磨瘋。


    但他已經很久沒有聾過了,快要想不起那種感覺。


    季沉蛟不是滋味,淩獵卻摘掉眼罩,“我想起一件事。”


    “嗯?”


    “上次你給我念《綠野仙蹤》,講到稻草人把最大的把柄交給多蘿西,我不是也說我會把最大的把柄交給你嗎?剛才那個就是我的把柄,我在最最害怕的時候,會聾掉。聾子很好糊弄的。”


    季沉蛟心痛地把他抱起來,“多蘿西從來沒有用火柴去燒過稻草人,我也不會糊弄你。”


    淩獵躺在被子裏,朝季沉蛟笑了笑,“我要睡覺了。”


    季沉蛟:“我陪你。”


    淩獵卻搖頭,“我想看你和他們一樣在雪裏打滾兒。”


    這時,樓下傳來歡唿。院子裏的雪很厚,年輕的隊員們在打雪仗。昭凡和沈尋正在搭架子,等天黑了,他們會在院子裏弄烤肉。


    季沉蛟等到淩獵睡著了,又待了會兒,才離開房間。


    樂然被拍了一身雪,高高興興地跑去給昭凡打下手。吃烤肉最麻煩的是餐前搭架子生火和餐後收拾這兩個環節。季沉蛟也過去幫忙,看見沈尋旁邊站了個麵生的男子,正黑著一雙手擺弄炭盆。季沉蛟猜,那位應該就是昭凡的作家哥哥“顏笑”。


    昭凡看見季沉蛟了,招招手,小聲問:“淩獵睡啦?”


    季沉蛟見昭凡正在剖魚,工具很齊整,但動作似乎很外行,“我來吧。”


    昭凡卻不給他,“淩獵不喜歡雪,每次我們在外麵玩雪,他都躲在房間裏睡覺。”


    季沉蛟說:“不喜歡也沒什麽。”


    昭凡目光釘在季沉蛟臉上,片刻說:“但我覺得很可惜。”


    “嗯?”


    “你看,過年是多開心的日子,一下雪,大家都衝到雪裏玩兒。隻有他,孤零零地在屋裏睡覺。你是不是被他趕下來的?”


    季沉蛟沉沉地應了聲。


    昭凡點頭,“他就是那樣,不跟我們玩雪,也不讓人陪他。一年中他就這個時刻,會刻意把自己孤立起來。在不下雪的地方還好,一到北方就要發作。”


    昭凡說完又忙起來,季沉蛟見沒什麽自己能打下手的,沉默著走到別墅下,抬頭,看見淩獵的窗戶。


    窗簾拉得嚴嚴實實,裏麵一點光都沒有。


    季沉蛟也不知道做什麽好,想了會兒,索性開始堆雪人。院子裏雪夠多,他心裏想著淩獵,堆出的雪人也是淩獵——是淩獵以前留著長發的時候,紮著丸子頭,穿著功夫袍,腰上還掛著腰鼓。


    堆完了,季沉蛟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給“淩獵”裹上,想再找點色彩鮮明的東西來修飾一下,但遠處昭凡他們正忙得熱火朝天,他隻好拿來兩條魚放在“淩獵”麵前。


    總覺得還差點什麽。


    打腰鼓的淩獵熱烈明媚,不該這麽冷冷清清的。


    季沉蛟看見院牆附近的紅楓和梅花。黃色的梅花最常見,這裏也有零星傲雪怒放的紅梅。有的紅楓和紅梅被雪壓斷了枝,掉在積雪中。季沉蛟走過去,將它們撿起來,裝飾在“淩獵”頭上和衣服上。


    淩獵以前在大雪天能睡很久,睡到夜幕降臨,天地間不再隻有白色。但這次不知是什麽緣故,季沉蛟沒走多久,他就醒了。


    他聽見窗外的歡笑,忽然覺得小季有些可憐——是的,可憐的不是他,是小季。


    別人都成群結伴在雪中玩鬧,但他的小季沒有他的陪伴。


    他躲在窗戶後麵,悄悄將窗簾拉開一道縫,看見季沉蛟的背影。


    嗯?他給季沉蛟圍的圍巾到哪裏去了?季沉蛟在看什麽?


    視線往前方推移,在看清季沉蛟對麵的那個雪人時,他的瞳孔忽然縮小。


    雪人身上是紅色,是觸目驚心的紅,是他最害怕的,出現在雪中的紅!


    他的心髒跳得厲害,但稍稍冷靜,定睛一看,那不是他所以為的血,髒汙的血,而是紅楓和紅梅。


    他抓著窗簾的手指輕輕顫抖,像是有一股溫泉從頭頂傾瀉,緩緩流經他的身體。


    他知道那個雪人是他,季沉蛟堆雪人的技術不太行,但也許是職業素質使然,季沉蛟很會抓重點,那丸子頭和腰鼓一出現,不是他還能是誰?


    他仔細看著雪人身上的紅色,第一次覺得雪裏的紅色並不難看,並不代表著邪惡,它們脆弱卻也旺盛,即便已經失去生命,卻掙紮著將最後一刻的美麗延長,再延長。


    季沉蛟不知道淩獵已經醒了,此時,他真專注地看著雪人。須臾,他忽然皺起眉。紅色雖然美麗,是適合淩獵的顏色,但是將紅楓紅梅點綴上去時,他忘了淩獵害怕雪裏的紅色。


    他的本意是讓淩獵睡醒就看到雪人,雪人決不能讓淩獵勾起恐懼的迴憶。


    季沉蛟暗罵自己的不謹慎,趕緊走過去,取下紅楓紅梅。


    但就在這時,身後忽然傳來窗戶被猛地打開,窗簾也被拉開的聲響。


    季沉蛟下意識迴頭看去,隻見淩獵一條腿踩在窗戶上。


    兩人異口同聲:“你在幹什麽?”


    季沉蛟嚇得臉色一白,什麽都來不及想,下意識就向淩獵張開雙手。


    淩獵也很著急,剛剛他正欣賞著自己的雪人,季沉蛟居然上手就摘掉了丸子頭上的紅楓!


    下樓阻止是來不及了,跳窗姑且能試一試。


    這裏隻是二樓,受過特殊訓練的人飛簷走壁沒問題,何況下麵還有深深的積雪。


    對啊,還有積雪,最畏懼的積雪。


    但是淩獵的頭腦就跟宕機了似的。他怎麽就不害怕下麵的積雪了呢?怎麽還膽敢跳入積雪了呢?


    思緒、理智好似在這一刻失去了作用,他就是想跳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季沉蛟麵前,保衛他的雪人,一刻也不能再等待。


    足尖在窗沿上輕輕一蹬,他像一隻輕盈的羚羊躍了出去。


    季沉蛟向他跑來,下一瞬,兩人抱在一起,滾在雪中。


    雪沾上兩人的頭發、衣服,滾燙的皮膚覆蓋著冰涼的雪沫,季沉蛟護著淩獵滾了幾圈,終於停下來,怒不可遏道:“你瘋了?”


    話音剛落,卻看到淩獵格外明亮的眼睛,那眼睛就像被雪水清洗過一般,清澈見底,如高原上聖潔的湖,倒映著雲朵和雪山。


    淩獵在笑,沾著雪的冰涼指尖觸摸季沉蛟的下巴,然後是麵頰。季沉蛟上一刻的後怕還停留在神情上,眉間緊緊皺著,咬肌也緊繃得厲害。


    淩獵的手將這一切的緊張輕輕抹去,季沉蛟的眼神終於安靜下來,將淩獵圈在自己和雪地中,唿吸越來越近。


    “小季,那是你給我堆的雪人嗎?”


    “嗯。”


    “紅色……很好看。幹嘛要把它們拿走?要不是被我發現了,你要把它們丟到哪裏去?”


    “埋掉。”季沉蛟摩挲著淩獵的唇,“你不喜歡,你害怕。”


    淩獵說:“但我現在好像不害怕了。”


    “真的?”


    “你帶我過去看看。”


    季沉蛟站起來,把淩獵拉起,仔細地檢查了下,確定他沒有摔著,又彎下腰,拍了拍留在他褲子上的雪。


    但雪很固執,一時半會兒也拍不幹淨。


    淩獵急著看雪人,渾不在意身上的雪。兩人來到雪人前,淩獵湊近,鼻尖幾乎碰到了雪人的鼻尖。他好奇地對著雪人哈氣,雪人融化了一小團。


    淩獵:“……”


    “小季,你這雪人質量不行,鼻梁都塌了。”


    季沉蛟看他精神好了很多,有些意外,這也許是雪人的功勞,也許是那一跳的釋放,總歸是好事。


    “那你堆一個?”


    “我堆就我堆。”


    淩獵說幹就幹,徒手扒雪。季沉蛟連忙把手套換給他,他嘴上說著不冷,還是很老實地讓季沉蛟戴好了。


    雖然在苦寒的“沉金”村落長大,但在堆雪人這件事上,淩獵實在是沒什麽天賦。他想堆一個和“淩獵”門當戶對的“小季”,但沒堆多久就塌方,他還不讓季沉蛟幫忙,最後勉強堆出來一個低配“小季”,不僅長得歪瓜裂棗,還隻有“淩獵”一半高。


    “這媳婦兒還沒成年呐!”淩獵苦哈哈地對“淩獵”說,“你要受苦了,起碼得等他成年了,才能玩弄他。”


    季沉蛟:“……”這是什麽虎狼之語。


    淩獵感歎完,又勾住季沉蛟的肩膀,“像我就比較幸福,我媳婦兒成年了。”


    季沉蛟皮笑肉不笑,“可以玩弄了是吧?”


    淩獵:“哈哈哈哈!”


    天漸漸黑下去,別墅裏所有燈都打開,彩燈和大紅燈籠昭示著新年的到來。昭凡忙了一天,還沒有把食材全部收拾好,淩獵過去幫忙,撈起魚一看,“這什麽玩意兒?鱗都沒弄幹淨!”


    樂然說:“這是昭凡哥的特色。上迴我就說他魚鱗沒弄幹淨,他說我刺都會自己吐,魚鱗不可以自己吐嗎?”


    昭凡人菜癮大,身為狙擊手卻有個大廚夢,做得稀爛還不讓人說,特別行動隊人人都慣著他,淩獵卻不慣著,剪刀一拿,就開始“整頓”昭凡的食材。


    昭凡很著急,“說好了今天的主廚是我!”


    淩獵理都不理他,“我不想讓我們小季吃飼料。”


    慘遭昭凡廚藝毒害的一眾隊員們都鬆了口氣。


    屋裏的電視正播著春節晚會,戶外的燒烤大會也終於搞起來,炭火將肉炙出濃香,淩獵調製的作料灑在滋滋作響的肉上,每上一排,馬上就被哄搶一空。


    昭凡起初還有點鬱悶,後來吃高興了幹脆逢人便說:“淩獵是我徒弟!真的真的,他的槍法是我教啊!廚藝也是!不不不,蕭遇安沒教他槍法!”


    淩獵身為大廚,幹得多吃得少,季沉蛟就端著盤子守在他身邊,時不時喂他點兒肉。


    “你廚藝真是昭凡教的啊?”


    淩獵冷笑:“聽聽這像人話嗎?”


    季沉蛟也笑,“確實不像。”


    特別行動隊幾乎沒有食量小的,燒烤從七點多擺到淩晨,新年的鍾聲都敲過了,有些人還沒放下盤子。好在昭凡的作家哥哥有錢,招待得起。


    兩點多,一群人東倒西歪去休息,淩獵還站在炭火邊吃獨食。沈尋端著杯子過來,裏麵裝的是果汁。


    淩獵跟他碰了碰,聊起案子。


    大過年的說“浮光”,本來有點不吉利,但淩獵不忌諱這個,將果汁一飲而盡,眼神很堅定,“今年怎麽著,也得把‘黑孔雀’拿下。”


    沈尋點點頭,“不能繼續讓‘浮光’為非作歹。”


    季沉蛟送了幾個吃撐的隊友上樓,剛下來就聽淩獵招唿,“看我給你烤了什麽。”


    醃了幾小時的烤魚,前頭胡吃海喝的那一撥沒趕上這好東西。


    “給我開小灶啊?”季沉蛟笑道。


    淩獵將盤子往他跟前一遞,“我這人,向來喜歡徇私舞弊。”


    別墅內外漸漸安靜下來,隻剩下劈裏啪啦的炭火,還有徇私舞弊吃小灶的人。


    淩獵忽然把杯子遞到季沉蛟麵前,“敬我們第一個春節。”


    季沉蛟給他滿上果汁,杯子輕輕一碰,“敬我們第一個春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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