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喝了酒,程星亦第二天睡到大中午才醒。


    頭還是有些疼,他洗漱完畢之後才出房門,聞見一陣鮮蝦的香味從廚房裏飄出來。他本以為是程一水在煮鮮蝦粥,挪了幾步正好看見齊墨宣端著砂鍋走出來。


    “煮了什麽?”程星亦探頭去看。


    “砂鍋粥,阿姨說你喜歡吃。昨晚喝了酒,我做得清淡了點。”齊墨宣把砂鍋放到餐桌上。


    “她出去了?”


    “嗯。她說有朋友來穗城找她。”


    程星亦看了幾眼砂鍋裏的粥,胃口大開,但還是忍住了,反而先繞過餐桌往齊墨宣身上靠,笑道:“那你很早就醒啦?”


    齊墨宣穿著一套灰色的珊瑚絨襯衫睡衣,領口下第一顆扣子沒扣,脖子和鎖骨都微微敞著,沒怎麽打理的頭發顯得更加濃密,劉海垂在額前,蓋住幾分平時的清冷。


    “沒有很早,九點。”他迴答。


    程星亦歎氣:“你怎麽做到那麽早醒的?昨晚我雖然很困,但是一想到我們接吻了,在一起了,我就開心得翻來覆去睡不著,差不多三點才睡的。”


    大白天裏說這句話,還連嬌帶嗔的,說得齊墨宣耳朵微微發紅。


    他隻能說:“坐下,喝粥。”


    程星亦坐下來接過他遞的碗,鮮蝦粥很香,恰到好處的清淡,對他灌了不少酒的胃無疑是一種洗滌。


    兩個人邊喝粥邊聊,程星亦問:“對了,雨歆怎麽說?你打算什麽時候迴順城?”


    齊墨宣說:“他們已經迴敬城過年了,我訂了明天迴敬城的高鐵票。”


    程星亦的調羹頓了頓。


    “明天幾點?”


    “下午2點。”


    出來這麽多天,確實也該迴去了。不管齊墨宣的媽媽是否還在生氣,但擔心肯定少不了,是時候迴去了。


    這麽說,今天是最後一天待在一塊兒了?


    程星亦沒說話,繼續喝粥,心裏一邊不舍得,一邊盤算怎麽買點東西給他帶迴去見家裏人,畢竟已經是名正言順的男朋友了嘛。他又打開手機,收到了程一水發來的信息,眼睛一亮。


    他歪到齊墨宣身邊,說:“我媽讓我今天有空就去買花,家裏的鮮花該換了。哥,咱們等會兒去花市吧?”


    今天是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天,也是春節假期待在一起的最後一天。


    所以,程星亦要給齊墨宣買花。


    穗城有個鮮花批發市場,不算大,但是花卉種類很多,而且很便宜。以前程一水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去那裏買一大堆鮮花,分別插在客廳和房間的各個地方,春節期間尤其不能馬虎,花蔫了,得重新過來買。


    “哥,我有個提議。”


    “嗯?”


    程星亦站在鮮花市場門口說:“除了買家裏需要的花之外,我想送你一束花,你也送我一束花。我們相互送好不好?”


    大年初五的市場人也依然很多,不僅有不少穗城本地大媽,還有早早從老家迴來的年輕人。齊墨宣似乎沒有顧忌的,輕輕牽起程星亦的手:“好。”


    程星亦說:“考驗我了不了解你的時候到了,希望我挑的花剛好是你喜歡的。不過先說好啊,就算不喜歡,你也不能說出來!”


    齊墨宣微微一笑,“嗯”了一聲。


    程星亦想,齊墨宣這個人,估計他送什麽花都會喜歡,但他還是竭力地想象齊墨宣會喜歡什麽樣子的花。想著想著,一片潔白撞入他的視線。


    “等我一下!”程星亦向齊墨宣丟下一句,朝眼前不遠處那個攤位走去,一眼被那幾排用紙板包好的花吸引住了。


    好高潔又優雅的花,像是開在冰山上被白雪浸潤成晶瑩無暇的顏色,忽被風吹掃落入鬧市,即使躋身在周圍一堆花花綠綠當中,即使被紙板壓得似乎逼仄困頓,卻仍然不染纖塵。


    攤主阿姨連連介紹:“這是白雪山,玫瑰花的一種,象征純潔和高貴,很便宜的,而且非常好養護,拿迴家去醒一醒,能開得更漂亮呢!”


    這個外表就已經足夠了,程星亦挑了其中最新鮮好看的一紮,付完錢迴頭去找齊墨宣,卻看見齊墨宣站在另一處攤位前,手裏抱著一束紮好的花,靜靜等著他。


    他跑過去,見齊墨宣手裏的花是金黃色調的玫瑰,光澤耀眼,引人注目,像故意抓著人視線不放的華麗舞者,每一片花瓣裏都跳躍著陽光,張揚、熱烈、明豔、奔放。


    “這是……”


    “金色海岸,適合你。”齊墨宣小心翼翼抱著花。


    程星亦心念一動,仿佛齊墨宣抱著的其實是自己。


    他說:“適合,簡直太適合了,為什麽叫金色海岸呀?”


    齊墨宣迴答:“像沙灘上的落日餘暉,很燦爛。”


    過道上有陸陸續續走過的人,程星亦一邊與齊墨宣並肩而走,一邊用小手指勾他的手,問:“那……為什麽適合我呀?”


    本以為齊墨宣會說什麽“性格很像”“都很熱情”之類的話,但他卻隻輕柔而篤定地說了三個字。


    “都很美。”


    程星亦噗嗤一聲笑了。


    “你看看我給你買的,是不是也好看?”他把懷裏的白雪山遞給齊墨宣看,又東張西望,整個市場說小不小,一圈逛下來眼花繚亂,他一邊問齊墨宣的建議,一邊繼續買花。


    “還得再買點什麽,搭白滿反而太素淨,搭一些茉莉葉和黃鶯吧。”


    “綠色洋桔梗你喜不喜歡?我不管,反正我買了!”


    “火焰玫瑰?好漂亮啊,哥,你給我買的我都好喜歡!”


    “尤加利葉就跟不要錢似的,多買點。”


    “紅豆也來一點。”


    最後,程星亦抱了一大堆的花找到一個收包裝人工費的攤位老板,讓她幫忙用紙包起來。老板一邊折著紙,一邊上下打量程星亦和齊墨宣,最後,她把包好的一束白雪山洋桔梗遞給程星亦,連連搖頭。


    “不適合,不適合,你不該買這樣的花!”


    程星亦覺得疑惑:“怎麽不適合了?”


    老板無奈道:“哎呀靚仔,你做咩買這個洋桔梗啦,白玫瑰啦,都跟你太不搭了!”她又指著齊墨宣,“那個靚仔才應該買這些花,讓他拿著剛剛好,一點都不違和!”


    周圍哄堂大笑,隔壁攤位的老板也跟著哈哈笑起來。


    “那個靚仔,又做咩買金玫瑰和紅玫瑰嘞,咁奇怪,應該你買才對的啦!”


    “你們搞反啦,搞反啦!”


    齊墨宣先是一愣,隨即輕聲笑了。


    程星亦覺得有趣,問:“這麽明顯的嗎?”


    旁邊的人都調侃著說很明顯,還說兩個年輕人都長得好帥。程星亦接過包好的那束金色海岸,仍舊遞給齊墨宣,又笑嘻嘻地說:“謝謝阿姨,請問這束洋甘菊多少錢呀?”


    其實洋甘菊的價錢就標在那裏,很便宜,但程星亦還是故意問了。果然,老板拿起一束最新鮮的洋甘菊,大手豪爽一揮:“送你們得啦!”


    “哇,太謝謝阿姨啦,下次來花市還來您這兒買!”


    兩個人繼續往前走,程星亦挨著齊墨宣悄聲說:“哥,你看你用美貌換來了一束免費的小花誒!”


    齊墨宣挑眉:“不是你?”


    “才不是,肯定是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恰好我也長得還算好看,阿姨才送的花。”程星亦說著,抬頭望入齊墨宣眼裏的溫柔。


    迴到家的時候程一水已經迴來了,看到買的一大堆花大吃一驚。程星亦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迴去,然後拉著齊墨宣進浴室準備醒花。


    “這束金色海岸,你明天帶迴敬城好不好?”


    浴室的門虛掩著,程星亦準備了三個桶裝水,把包裝紙小心翼翼撕開。浴室裏的空間不大,他的聲音拖長了尾調,迴蕩在瓷磚牆壁上。


    齊墨宣蹲下來修剪花枝,問:“是我送你的,怎麽反倒讓我帶迴去?”


    “這樣就好像是我跟你迴家了呀。”程星亦把小凳子挪過去,讓他坐下來。兩個人並肩坐著,一個剪花枝,一個放進水桶裏。


    “那白雪山和洋桔梗呢?”


    “這個你不能拿走,我要放我房間裏。”


    齊墨宣輕輕一笑。


    “笑什麽?”程星亦撇嘴。


    齊墨宣:“說好了互相送,結果買來卻是給自己的。”


    程星亦側頭,看到齊墨宣眼裏淺淡的笑意。他一時恍惚,不由自主湊上去吻住齊墨宣的嘴唇。


    門依然虛掩著,程一水在外麵炒菜,兩個人不敢出一點聲音,隻輕輕咬著唇瓣,直到喘不過氣來,程星亦才放開齊墨宣,又像沒事人一樣低頭擺放水裏的玫瑰。


    浴室裏的空氣仿佛更加潮濕。


    程星亦忽然想起什麽,拿了一支白雪山,用上麵的花瓣拂過齊墨宣的臉頰,然後挑了一下他的下巴。齊墨宣順勢微微仰頭,強忍平靜地垂眸看他。


    “哥哥,咱們聊聊?”


    “聊什麽?”


    話音剛落,程星亦便拿起地板上一條本來要被丟棄的束帶,抓起齊墨宣的一隻手,用絲帶饒了幾圈,最後扣在浴室的門把手上,打了個結。


    “……”齊墨宣不明所以。


    被絲帶纏繞的手腕半吊在空中,青筋根根分明,看似能毫不費力扯下來,但他還是任由著被束縛,探究地看著程星亦。


    程星亦挑眉,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問你一句,你迴答一句。迴答得讓我滿意了,我就放開你。不滿意了,你就待在這裏別想出去吃晚飯了。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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