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馳被莫辛的笑容深深刺痛了。


    他沒辦法迴答這樣尖銳的問題,他甚至不敢想象如果莫辛真的戰死,他會怎麽樣——畢竟莫辛的安好,是唯一可以讓他在無邊黑暗中暫時得以慰藉的事了。


    忽然間,腰腹間傳來的異物感拉迴了梁秋馳的思緒。


    他低頭一看,是莫辛拿槍抵住了他。


    “馳哥,那時候進軍校認識了你,我還以為我們會一直並肩戰鬥,哪怕你後來叛出聯邦,這個念頭我也從來沒有改變過,”莫辛拉開槍上的保險,眼圈慢慢變紅了,“可你從來沒給過我機會,我真恨你。”


    “姓莫的你幹什麽?!”烏雅惠被他拉保險的聲音驚動了,迴頭一看,險些從沙發上掉下去。


    莫辛恍若未聞,隻定定地看著梁秋馳,“為什麽你從不問下我的想法呢?問問我怕不怕死,願不願跟你並肩揭露真相?你真是太小看我了……”


    梁秋馳的眼眶也漸漸紅了,“對不起……”


    “我想聽的不是這個。”莫辛給槍上膛,抬手將槍口抵住了梁秋馳的胸口,“我不會再讓你丟下我第二次……”


    “莫辛!”烏雅惠嚇得臉色慘白,梁秋馳卻伸出一隻手,對她做了個“不要動”的手勢。


    “現在你隻有兩個選擇,”莫辛說,“一,讓我幫你,再找機會向聯邦揭發雷尼斯的罪行,替你父親平反;二,我現在殺了你,然後我再自殺,你想要的公平正義和我的安全,全都實現不了。”


    這種情況下,梁秋馳當然會選“一”。


    莫辛卻並未將手槍放下,“我說的再找機會,不是讓你蠢到去自首。”


    “可這就是最好的辦法,”話說來說去又繞迴了原地,像是個走不出去的怪圈,“莫辛,我真的等不起了。”


    “什麽意思?”莫辛問。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下個月雷尼斯競選總統成功了會怎麽樣?”梁秋馳歎了口氣,“我隻能抓緊這剩下的時間博一下。”


    莫辛沉吟片刻,反問他:“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競選成功的是我爸呢?”


    烏雅惠聞言立刻調轉立場,附和道:“對啊秋馳,他爸爸如果成了總統,利用這層關係,我們的勝算會更大的!”


    梁秋馳看著莫辛的眼睛,一時間沒有說話。


    莫辛眼裏浮出了一絲期待。


    烏雅惠繼續勸道:“假如我們賭輸了,再等機會就是了,你實在沒必要拿自己的命去換。如果你死了,大家隻會拿你的死起哄做文章,又有幾個人真的關心你爸是不是清白的!”


    “讓我幫你,”莫辛調轉槍口,把槍放進梁秋馳的手裏,“這次讓我站到你身邊來行嗎?”


    梁秋馳低頭看了眼那把槍,又看看莫辛的眼睛。


    眼前這個人,為了能站到他身邊來,連命都可以不要了,那他苦苦堅持把他推開的理由也就不複存在了。


    這次,他願意為了莫辛,冒一次險。


    梁秋馳張開手臂,將莫辛抱進懷裏,“好,這次我們一起。”


    莫辛迴抱住他,暗自舒了口氣。


    烏雅惠也如釋重負,重新坐進了沙發裏,盯著滿盤子的菜看了一會兒,悶悶地說:“你倆抱夠了沒有?菜都涼了,還吃不吃?”


    梁秋馳鬆開懷抱,捧起莫辛的臉在他的唇邊輕啄了一下,才說:“再去把菜熱一下吧,吃涼的對胃不好。”


    “以前總見你吃涼的,也沒這麽多事啊,”烏雅惠翻了個白眼,“要去你自己去,我懶得動彈。”


    “好,我去熱。”梁秋馳笑笑,竟真的端起托盤去外麵熱菜了。


    套房內一時間隻剩下烏雅惠和莫辛兩人。


    烏雅惠衝莫辛勾了下手指,沉聲問:“你覺得他是真的妥協,放棄自首了嗎?”


    莫辛想了想,“他不會騙我的。”即便八年前他把他丟在大雨裏,他也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謊話。


    “你可別得意,還是警惕著點,這麽多年的計劃和心血不可能為了你說改就改。”烏雅惠提醒道。


    莫辛點點頭,不用烏雅惠提醒,他也會注意。


    實在不行,他會動用非常手段把梁秋馳綁在身邊,也絕不會讓他冒生命危險去自首。


    “不過話說迴來,”烏雅惠長腿一掀,直接邁過沙發靠背,踩著一張小幾,兩步跨到了莫辛身邊,“我比較好奇的是,如果剛才他不同意,你真會開槍嗎?”


    莫辛沉默片刻,又點了下頭。


    烏雅惠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你有種。”


    莫辛說:“我不會殺他,我的目的是拖延時間。”


    “拖延時間的前提是你還能活著,可惜的是如果你真的開槍,外麵的人會第一時間衝進來把你打成篩子。”烏雅惠笑嗬嗬地說。


    莫辛側頭看過來,一臉篤定地說:“你會幫我的。”


    烏雅惠挑挑眉,“我為什麽要幫你?我可不太喜歡你哦。”


    “可你喜歡梁秋馳,”莫辛的眼神帶了一絲尖銳,“你不舍得他去送死。”


    烏雅惠哈哈一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小莫將軍,我開始有點喜歡你了。”她爽朗地掐了下莫辛的臉頰,趕在他掰斷自己手腕之前匆匆撤手,“放心吧,這麽多年秋馳心裏隻有你,姐姐我也不想為了他放棄整片森林。”


    “可這幾年,你一直在他身邊。”莫辛的語氣很平靜,但烏雅惠卻平白聽出了一絲嫉妒。


    她笑得更明媚了,“我還羨慕他把你的名字紋在胸口呢。”


    說起這件事,烏雅惠就興致高漲。


    她熱絡地把莫辛拉到沙發裏坐下,“我跟你說,這件事本來應該挺感人的,但梁秋馳特別搞笑,他竟然對文身的顏料過敏!”


    莫辛不覺得好笑,隻有擔心:“過敏該怎麽辦?”


    “他不說,在那硬扛,”烏雅惠笑哈哈地說,“後來實在癢得受不了,他就一直在那個紋身床上亂蹭,害得紋身師還以為他有什麽怪癖,私下裏和很多人傳八卦。”


    莫辛皺起眉:“什麽八卦?”


    “反正這東西越傳越離譜,最後傳到我耳朵裏的時候,我聽到的版本是梁秋馳暗戀紋身師無果,隻能躺在人家的床上發/騷哈哈哈。”


    莫辛眉頭擰得更緊了。


    烏雅惠笑得仰倒在沙發裏,拍了拍莫辛的大腿,“有機會一定讓秋馳帶你去盧戈走一圈,你看看他是不是得繞著那家紋身店走哈哈哈。”


    梁秋馳端著熱好的菜迴來,在門口聽見這爽朗的笑聲,就知道是怎麽迴事了。


    他無奈地推門走進來,“雅惠姐,咱們不是說好這事不許再提了嗎?”


    “我就跟小莫將軍說一下怎麽啦,他又不是外人,”烏雅惠笑著踢了下莫辛的腳,“你說對不對,小莫將軍?”


    莫辛抬眼看著梁秋馳,低低地“嗯”了一聲。


    終於,他不再是“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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