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布利多離開的時候,可樂還沒有喝完。安東尼幻影顯形迴到對角巷,並用剩下的飲料從湯姆那兒換來破釜酒吧壁爐的使用權,通過飛路網迴到了陋居。


    廚房中空無一人,水池旁的收音機自顧自地播報著明天的天氣。烤箱中亮著火光,廚房中充滿了肉桂、黃油和蘋果的氣味。安東尼知道今天晚上又有蘋果派了。


    他走到後院,發現上了蠟的掃帚都被拿走了,哈利大概又去和羅恩、弗雷德、喬治打魁地奇了。珀西的貓頭鷹赫梅斯從遠方滑翔過來,飛進敞開的窗口,嘴裏似乎銜著一封非常厚的信。


    這裏似乎才下過雨。地麵都是濕漉漉的,帶著水汽的空氣涼爽舒適。雞都縮在雞舍中,水珠順著稻草滴下來。池塘旁邊的小路泥濘極了,蛙叫聲連綿一片。


    薑黃貓從灌木叢中鑽出來,抖了抖身子,豎起尾巴蹭過安東尼。安東尼彎腰摸了摸它,冰涼的皮毛水一般滑過他的手掌。


    “啊,你在這裏,亨利!”韋斯萊先生說。安東尼直起身,看到他從客廳的窗戶中看著自己,左手扶著沙發扶手上的雞毛撣子,腦門頂上滿是亮晶晶的汗珠。


    “下午好,亞瑟。”安東尼說,“你在做什麽?”


    “埃羅爾暈過去了。”韋斯萊先生說,指了指扶手上的東西。安東尼這才看出來那不是韋斯萊夫人那把已經閑置的舊雞毛撣子,而是一隻羽毛被打濕的貓頭鷹。


    安東尼朝窗戶走近了一些,隔著堆滿窗台的雜物問:“怎麽迴事?”


    “我不知道,不過埃羅爾一向這樣。我在給它找提神劑。”韋斯萊先生說,有些憐憫地提起貓頭鷹看了看,“它上了年紀,又淋了雨,撞上了窗戶。我希望埃隆能早日解決它和斑斑的那些矛盾……說不定弗雷德和喬治會同意我借用他們的貓頭鷹。”


    然後他又蹲在客廳角落的木頭櫃子前麵,喃喃自語地從裏麵拿出去除狐媚子的藥、治療禿頭的精油、陳舊的貓頭鷹糧和老鼠寵物糧、他和韋斯萊夫人結婚時的照片、已經褪色的絲巾以及幾片羽毛。


    安東尼陪著他在客廳中翻了一會兒,直到韋斯萊夫人帶著一大袋土豆、番茄、胡蘿卜和西葫蘆出現在廚房中,才終於從幾本優惠券雜誌下麵找到了提神劑的瓶子,裏麵隻剩了可憐的一丁點液體。


    韋斯萊先生掰開埃羅爾的嘴,滴了幾滴進去。


    埃羅爾的腦袋邊上斷斷續續地冒出了幾股蒸汽。它病懨懨地睜開眼睛,無力地看了看韋斯萊先生,又閉上了眼。


    “我應該再去買一些提神劑。”韋斯萊夫人擔憂地說,“我希望這些夠了。”她從旁邊抓來一條圍巾,當作毯子蓋在埃羅爾身上。


    ……


    但是埃羅爾沒有好起來。到了周一的時候,它甚至已經沒有力氣喝水了。


    然而周二就是九月一日了,所有人都在忙著收拾他們的行李。


    羅恩和哈利在尋找他們的草藥學論文。珀西發現自己的黃銅坩堝不見了。弗雷德希望能在埃隆的食槽和水槽上加一個蓋子。喬治想偷偷拿走珀西的魔法史論文。金妮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把那麽多書放到行李箱中,同時注意到自己的圍巾有一些脫線了。


    韋斯萊夫人跑來跑去,從房間的各個角落為孩子們召喚出襪子,同時顧著廚房中正在切菜的刀和在鍋中緩緩攪動著的湯勺。


    韋斯萊先生一大早就要去魔法部上班。魔法部還在突擊檢查那些可能家中藏有非法黑魔法物品的人。此外,最近有人把會越變越小的鞋子放到鞋店中,賣給了麻瓜,而且麻瓜受害者的數量仍然在增長。禁止濫用麻瓜物品辦公室上上下下都在試圖找到這個家夥。


    安東尼沒什麽需要收拾的東西。韋斯萊夫人堅決地拒絕了他在廚房中幫忙的提議,甚至花了些力氣把他按在沙發中,朝他的手中塞了張《預言家日報》。


    ……


    魔法部宣布自己要從各個方麵保證魔法界的健康安全,因此除了關心醫療保險體係以及霍格沃茨的教育之外,他們還在報紙上唿籲大家注意最近出台的《麻瓜保護法》,了解相關法律條例,切勿在不經意之間觸犯法律。


    另一頁上,魔法部聲稱自己對黑巫師的嚴厲打擊卓有成效,後麵跟著一係列魔法部為了保證民眾安穩生活做出的努力,以及他們未來的規劃目標。


    安東尼注意看了看,他們依舊沒有發布針對奎裏納斯·奇洛的通緝令。不過好消息是,他們也沒有提到任何和亡靈巫師相關的事情。


    “我把埃羅爾帶到貓頭鷹商店吧。”他主動說,放下報紙。


    韋斯萊先生原本決定明天將孩子們送到國王十字車站之後,再利用已經請假的空當,去對角巷讓懂行的人看看是怎麽迴事。


    “哦,這會不會太麻煩你了?”韋斯萊夫人驚喜地問。


    安東尼笑道:“隻要你允許我用你們的壁爐,那就一點也不。”


    ……


    他托著埃羅爾推開貓頭鷹商店的時候,店員正在和一個猶豫不決的小男孩推銷一隻有點禿了的貓頭鷹。


    她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安東尼,禮貌地朝他點了點頭,微笑著繼續指著貓頭鷹和男孩說了幾句話,抬起頭,又瞟了安東尼一眼,然後定在他手上那個裹著圍巾的灰撲撲的東西上麵。


    店員脫口而出:“那是貓頭鷹嗎?”


    “呃,我想是。”安東尼不確定地說,低頭看了一眼,“你是專家。”


    “請您等一下,先生。”店員說,又朝那個男孩笑了笑,扭頭朝店鋪後麵喊,“老貓頭鷹,我覺得你需要出來看一下!”


    隨著她的喊聲,店鋪中那些健康伶俐的貓頭鷹都撲棱棱的飛起來,落到從天花板上垂下的橫杆上,或者是高高的櫃台上。


    一個有著亂蓬蓬棕色頭發的男人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他帶著一副大大的圓眼鏡,黃色的眼睛從出來的那一刻就緊緊盯著安東尼手中的貓頭鷹。


    他張開手臂走到安東尼身旁,一路什麽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幾乎像是滑行過來的。棕褐色的巫師袍在他身後飄蕩著,店鋪中的貓頭鷹都靜靜地注視著他,腦袋隨著他的位置轉動著。


    男孩看起來完全被他迷住了,嘴半張著,小小的腦袋也追隨著他的行動路線旋轉著。


    “哦,可憐,可憐。”被稱為老貓頭鷹的男人輕聲說,低頭看著埃羅爾,尖尖的鼻子抵到了圍巾上。


    埃羅爾有氣無力地睜開眼睛,張開了喙,似乎想發出一聲鳴叫。


    “我知道,小可憐。”男人說,從鏡片後麵仔細地觀察著埃羅爾,“放心吧,你在老貓頭鷹的手裏呢。”


    他直起身,看向安東尼,嚴厲地問:“他這樣有多久了?”


    “嗯……三天吧。”安東尼說,“周六下了雨,它淋雨後撞到了窗戶玻璃上。我們喂了一些提神劑——”


    男人不讚同地咂了咂嘴。


    “——然後用圍巾裹住它給它保暖。周日它精神了一些,我想它吃了一點肉丸子——”


    男人譴責地看著他。如果眼神能給人定罪,安東尼覺得自己可能又要進阿茲卡班了。


    “接下來就是今天,我們早上的時候發現它突然變得非常虛弱。”安東尼總結道,“我們覺得肯定有哪裏不對,所以決定把它帶過來尋求專業人士的幫助。”


    男人瞪了他一會兒,低聲重複道:“‘肯定有哪裏不對’……可憐,可憐。”他又無聲無息地滑行到了角落巨大的木櫃子旁邊,一揮袖子,櫃門轟地打開了。


    櫃子中整齊地排列著各種大小的玻璃瓶,有的裏麵裝著羽毛,有的裝著草杆似的東西,還有的裝著各種顏色的液體,液麵隨著櫃門打開的動靜輕輕晃動著。


    男人從袍子中伸出瘦長的手,低頭在一列列玻璃瓶子上敲打著,尖尖的指甲和瓶子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不是,不是,不是……啊,對了,是這個。”他說,猛地將那瓶抓了出來。他轉過身,兩隻貓頭鷹飛到安東尼身旁,將埃羅爾抬著飛起來,放到了男人伸出的手中。


    “張開嘴,對,很好。喝下去。”


    埃羅爾順從地任由他向自己口中倒了半瓶紫色的奇怪液體,然後男人從旁邊的抽屜中抓出了什麽東西——小男孩的嘴猛地閉上了,看起來有點反胃。男人手中是幾隻粉紅色的、眼睛還沒睜開的小老鼠。


    “吃。”他對埃羅爾說,把老鼠塞到那隻暈頭轉向的貓頭鷹喉嚨裏,然後將剩下的半瓶魔藥也倒了進去。


    隨著一陣古怪的滋滋聲,埃羅爾半張的嘴巴裏突然冒出一大股黑煙,難聞極了。等黑煙散去,埃羅爾已經撲騰著翅膀,有力氣站在男人手上了。


    安東尼這時才鬆了一口氣。


    “太感謝您了。”他說,“我應該支付您多少才能表達我的感激呢?”


    男人不理會他的問話,隻是緊緊盯著埃羅爾。埃羅爾站起來後轉了幾個圈,又搖搖晃晃地躺下了。


    “你是他的主人嗎?”男人突然問安東尼。


    “不是,我是它主人的朋友。”安東尼說。


    男人將埃羅爾抓在手中,拋給了安東尼,就像在扔一顆鬼飛球。


    “告訴他的主人,不要喂他吃肉丸了。”男人說,“那隻會加深他的近視程度。喂點老鼠吧。”


    “呃……好的。”安東尼說,心中不知道羅恩會對這個消息作何反應。


    店員已經成功地將那隻貓頭鷹賣給了看呆的小男孩,這時走到安東尼身旁,微笑著提醒他結賬。


    “八西可七納特。”她說,看著安東尼數出硬幣。


    老貓頭鷹從店鋪窗邊拉出來了一把躺椅,躺了上去。幾隻貓頭鷹又從橫杆上飛了下來,試圖落到他身旁。男人把蓋在臉上的雜誌拿下來,瞪了眼貓頭鷹,它們就都飛走了。


    就在安東尼準備離開的時候,店鋪的門突然又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個看起來非常疲憊的中年男人,他歎著氣,穿著一身大到不合理的袍子,拖拖遝遝地走進了店鋪中,將一包不知道從哪裏買來的東西遞給店員,接過賬本和購物清單,開始勾勾畫畫。


    被叫做老貓頭鷹的男人突然躺椅上跳了起來,憤怒地說:“你被開除了,勞頓,你已經被開除了!”


    “我下個月就被開除了。”勞頓說,愁眉苦臉,有氣無力,“但是現在是三十一號,理論上我還是需要上班。”


    “你被開除了!我說過我們不接受員工在最繁忙的時候消失不見!”老貓頭鷹叫道,揮動著手臂,看起來就像一隻張大翅膀敲打著喙的、怒氣衝衝的貓頭鷹。


    “我很抱歉,但是這個月的工資……我們的合同……”勞頓說,從旁邊拿出一把掃帚,開始將地上的羽毛掃到一起。


    貓頭鷹肆無忌憚地落到他的手臂上、肩膀上、頭上。勞頓隻是疲憊地歎了口氣,似乎被貓頭鷹們壓得矮了一截。


    店員說:“老貓頭鷹,羅蘭德確實隻請了三天假。他周末不需要來上班,這是一開始就說好的。”


    “三天,最忙碌的三天!”老貓頭鷹說,“我不得不在白天起床!他被開除了!”


    “好吧,羅蘭德,他是老板。”店員無奈地說,“我是說,你平時都做得挺好的,你人也很好……但是這裏老貓頭鷹說了算。我希望將來還能見到你。”


    “哦,那可說不準。”勞頓歎著氣說。


    安東尼從勞頓走進店鋪的時候就一直在打量他,他覺得自己似乎見過對方。他瞟到放在門旁的皮箱,突然想起自己為什麽覺得對方眼熟了。


    他是那個坐在冰淇淩店裏歎氣的男人。當時安東尼正在和瓊斯父子還有韋斯萊先生聊天,這個男人始終坐在邊上,唉聲歎氣,所以安東尼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勞頓掃到了他的腳旁。安東尼最後和店鋪中的三人道別,推開門離開了。透過玻璃櫥窗,他能看到勞頓將埃羅爾掉下的羽毛也掃走了。


    埃羅爾正站在安東尼的肩膀上,伸展著一邊翅膀,低頭打理著自己稀疏的羽毛,比任何時候都健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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