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們站在火車站外堅實的地磚上,心有餘悸地看著騎士公共汽車狂奔而去。幾個女生正在重新梳理自己的頭發。他們全都變成了麻瓜打扮,其中有不少人穿得非常相像——安東尼懷疑他們參考了前麵幾組的設計,不過他不打算深究,而且決定無論如何不會再次嚐試在顛簸的汽車上進行變形。


    “梅林在上,我再也不會坐這個了。”其中一人發誓道,“它差點把我的腦子甩出來了。”


    “我就像坩堝中被順時針攪拌的——嗯,帶觸角的鼻涕蟲。”另一個學生說,“我現在真為它們感到抱歉。”


    “但是騎士公共汽車可以去大陸上的任何地方,至少是英國的任何地方。”安東尼對照名單核對完學生,接過話題,“而且召喚公共汽車不屬於使用魔法。除非在等待過程中你讓人們對伸出的魔杖感到好奇了,不然整個過程都既不違反《國際保密法》,也不違反《對未成年巫師加以合理約束法》。好了,再檢查一遍行李,我們要進火車站了。”


    他們從雕像後麵繞出來,鑽進人群中。火車站到處都是人,有的拎著行李箱,目標堅定,行色匆匆,有的慢吞吞地在站台間遊蕩,神情茫然得仿佛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裏。須發糾結的流浪漢在這種天氣裏趿拉著單薄破舊的鞋子,從一張長椅走向另一張長椅。街頭藝人在他們背後拉手風琴,打開的琴箱中放著皺巴巴的紙幣和幾枚閃閃發光的硬幣。


    “注意跟上,但是如果走散了,優先保護自己。”安東尼叮囑道,“迴來,托馬斯先生!(“可是,教授,那邊畫著一顆長眼睛的牙齒!”)那是牙醫診所的廣告……第五站台……牙醫?牙醫就是……嗯,負責治療牙疼的人。好了,我們到了。”


    “真有意思。”一個學生說,帶著外地人的好奇打量著車站,“可能第一眼有些區別,但是它實際上和國王十字車站非常相似。”


    安東尼點點頭:“是的,而且它們離得很近。”


    “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麽不去國王十字車站?”他聽到旁邊的學生嘀咕道。


    安東尼告訴她:“因為我們要乘坐的這列火車不會經停國王十字車站。”


    “嗯……好吧,教授。”那個學生仍然看起來有些困惑。


    一個五年級的學生扭過頭,解釋道:“和我們每年開學坐的那趟不一樣,火車其實有好多班次,除了方向不同之外,它們還會經過各種不同的車站。”


    托馬斯說:“而且,有時候,明明經過了某個車站,它也不會停下來。”


    那個五年級學生點點頭,補充道:“我也是最近才弄明白這點的。火車會繞路,會在你不需要的站停下來,而不是像……你知道,壁爐之類的。”最後幾個詞他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了,安東尼差點都沒有聽清。


    “我明白了,這裏的火車更像是電梯。”提問的學生說,“盡管我隻需要去七樓,但是它依舊會在四樓停下來。”


    “非常好的類比。”安東尼誇讚道。巫師們沒有什麽公共交通的概念,學生能想到魔法部的電梯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當然了,巫師們有騎士公共汽車(以不合理的速度和路線在世界各地跳來跳去)和霍格沃茨特快(更像是連接國王十字車站和霍格沃茨的擺渡車),但是與此同時他們也有方便快捷的幻影顯形、門鑰匙和飛路網,沒有一項需要等待和繞路。


    這也是為什麽他需要不停在車廂中走來走去,在車門打開的時候提醒學生“還沒有到”“這不是我們的目的地”或者“下一次開門就下車”。


    ……


    經曆了騎士公共汽車之後,沒有人對相對緩慢的火車有任何抱怨。他們坐在窗邊,幾乎是感激地看著城市逐漸遠去,荒野和農莊在眼前平穩地展開。在單調的哐當哐當聲中,學生們鬆了口氣,終於放心地站了起來,在車廂中好奇地四處探查。


    安東尼剛嚴肅地要求一個學生把那根危險的手指從緊急按鈕上收迴來,就聽到另一個學生說:“那裏有個車廂的座位更寬敞,而且人少一些。我們……”他似乎突然發現了安東尼,“我們可以坐過去嗎,教授?”


    “什麽車廂?”安東尼好奇地問,然後被學生興高采烈地領到了頭等車廂中。


    有幾個學生已經在那些又寬又舒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麵前的小桌子上擺著他們的零食或者遊戲。幾位乘客正在從報紙後麵或者眼角處不失禮貌地打量他們,大概在猶豫是否應該提醒他們注意車窗玻璃上巨大的“1st”。


    “不好意思。”安東尼和其他乘客道歉,然後小聲和學生說,“和我出來,我們的車廂不是這裏。”


    “為什麽,教授?”


    “出來再說。”安東尼說,“另外,伱的鞋帶散了。”


    這是他們商定好的暗語,意思是“你的魔杖露出來了”。那個赫奇帕奇驚唿一聲,把口袋中搖搖欲墜的魔杖向裏麵塞了塞,和安東尼一起走出了車廂。


    一個人有些委屈地追問道:“我們為什麽不可以坐在那裏?”


    於是安東尼花了一些時間向他們解釋一等座和二等座的區別。就在他描述票價並且把它們轉換成魔法貨幣時,某個學生驚訝地說:“什麽,車票需要買?”


    安東尼停了下來,其他學生也不可置信地看著她。“我以為車票是發的,”她解釋道,“就像學校的特快列車一樣。”


    “澤爾瑪·德福泰爾小姐,”安東尼說,“交通工具當堂測驗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麽答的。”


    “對不起,安東尼教授,”澤爾瑪不好意思地小聲說,“那天塞德裏克坐在我邊上。”


    安東尼搖了搖頭:“我應該申請一批防作弊羽毛筆嗎?”


    ……


    除了共同的陰天之外,他們的目的地和倫敦有很大的不同。維多利亞式的建築混雜在水泥和鋼筋之中,方方正正的、現代化的房子正在驕傲地大聲宣布這裏是個工業化的地區。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陌生的氣味,


    離開站台後,安東尼帶學生到附近的餐館吃了午飯。


    他讓他們自己選擇的時候,一部分人被印度餐館中奇異的香味吸引了,另一部分則想要吃邊上擠滿了人的炸魚薯條小店。他們誰也說服不了誰,於是安東尼宣布他們將要去吃夾在這兩家飯館中間的中式快餐。


    盡管來自印度、中國、墨西哥、土耳其等地的香味四溢的菜肴已經遍布麻瓜英國的大地,中式快餐對魔法英國來說顯然還是新玩意。


    不論是紅色和金色的燈籠配色,還是鋪著大紅桌布的木質大圓桌,在學生們眼中,統統可以歸納為托馬斯湊在安東尼耳邊問的一個問題:“他們也是來自格蘭芬多嗎?”


    除此以外,空氣中彌漫著的炒菜香氣、後廚裏噝噝作響的油爆聲和炒鍋鐵鏟碰撞的聲音、在櫃台處拿著打包盒就離開的顧客……對學生而言都非常陌生。他們好奇地打量著門口的魚缸,拿著菜單討論各種看不懂的菜色名稱。


    “‘頂……桑’,這是什麽?”


    “聽起來像某種咒語。”一個學生非常小聲地說,“整本菜單看起來都像胡話和咒語。”


    “還是有幾個能看懂的。”另一個人說,“糖醋雞肉……在黑色的豆子醬裏的大蝦……惡。”


    “那是胡話的部分。我們真的不能去吃炸魚薯條嗎?”


    但是既然已經坐在圓桌旁邊,他們依舊在菜單上選擇了最受歡迎的牛肉炒麵和蛋炒飯拚盤,幾個學生想要嚐試春卷和煎餅脆皮鴨(“我聽秋提起過它們”),而安東尼在服務生的推薦下又加上了糖醋雞肉、椒鹽魷魚、蝦吐司和北京煎餃。


    菜上得快極了。服務生不斷為他們端上菜肴,一眨眼的功夫,他們麵前就擺滿了高高低低的瓷盤和瓷碗。


    學生幾乎是立刻愛上了炒麵,糖醋雞肉也廣受好評。相比於煎餃,人們普遍更加偏愛春卷,但是那盤墊著鏤空油紙的煎餃依舊在五分鍾之內被吃得幹幹淨淨。另一邊的茶壺則備受冷落,隻有安東尼的手會伸向它。


    “我真的很想去中國旅遊。”一個學生盯著竹筒裏一大捆筷子說,“沒有人會對我的‘鞋帶’大驚小怪。他們可能會覺得我隻是不懂怎麽用筷子。”


    “如果你能說服奧利凡德先生把你的‘鞋帶’做成烤肉的鐵簽,你也可以隨便帶著它走來走去。”他的同學說,“人們可能以為你隻是特別喜歡吃烤肉。”


    “那會比一根光滑漂亮的樹枝更顯眼的,相信我。”另一個人說,“除非你真的在上麵串上烤肉,而且邊走邊吃。”


    ……


    離開的時候,每個人都拿到了幸運餅幹。安東尼清點著人數,沒有注意泰德·托馬斯將整塊餅幹塞進了嘴裏。他馬上大叫起來。


    “哎呀!呸!”托馬斯叫道,“這是什麽東西?”


    大家看著他齜牙咧嘴地從牙齒之間拽出來一張皺巴巴的白色小紙條。


    安東尼笑起來:“幸運餅幹,托馬斯先生,意味著每塊餅幹裏麵都藏著一句話,通常是一些建議、鼓勵或者笑話。拿到哪一塊全憑你的運氣。”


    “看看是什麽,泰德。”邊上的同學慫恿道。


    托馬斯皺著鼻子,展開自己的紙條:“快樂的配方是天堂、大海或者再來一塊餅幹。”他搖搖頭,“我不確定我想不想再要一塊餅幹。”


    另一個同學拿到了“不要吃紙”,並且把這個建議送給了托馬斯。在托馬斯抗議的叫喊聲中,幸運餅幹告知了澤爾瑪她的未來:“你會在一小時後想吃點什麽。”


    “好了,現在你也知道你的未來了。”安東尼說,將名單收起來。


    湊過來看澤爾瑪紙條的學生說:“這不是真正的預言,對嗎?它沒有借助茶葉、水晶球或者塔羅牌。”


    “它是個合理的推斷,人們經常想要吃點什麽。”安東尼說,“小姐們,先生們,我們往這邊走。運氣好的話,我們大概可以在下午一點到達工廠。”


    “你的餅幹寫了什麽,教授?”克萊爾·蒂利問,學生紛紛好奇地圍了上來。


    “好吧,讓我們看看。”安東尼說,掰開自己的餅幹,“你的幸運數字:58,59。”


    “哦,”學生失望地說,“沒什麽意思。”


    安東尼把餅幹送進嘴裏,聳了聳肩,領著學生走向公共汽車站。


    ……


    “太好了,他們的座位是固定的!”澤爾瑪慶幸地說,登上了麻瓜的公共汽車。司機驚奇地轉頭看了她一眼。


    他們已經錯過了上一班公交車,而這完全是因為所有人都想嚐試一下自動售票機。


    安東尼原本打算一口氣買上十七張票,最後卻在售票機旁邊站了半個多小時,一邊歉意地請其他乘客去隔壁的售票機買票,一邊阻止暈頭轉向的學生把納特塞進投幣口。


    “而且到處都是欄杆和扶手。”另一個學生感激地說,關節痛一般扶著每個椅背。


    車上的乘客同情地看著她,直到這個姑娘靈巧地跳上了最後幾級台階,一屁股坐在澤爾瑪身邊:“所有的扶手都很穩固。”


    安東尼好笑地看著學生們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塞進椅子中,仿佛即將麵對一場過山車之旅。公交車的發動機顫動起來,轟隆聲過後,隨著汽車一聲長長的喘息,車門緩緩合上,他們以非常穩定、非常遵守交通規則的速度匯入公路的車流中。


    幾個車站後,學生小心地放開了抓著欄杆的手,臉上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笑容。


    “這真好玩!”托馬斯說,從車窗裏俯視旁邊的小轎車,“比我想象中好多了。”


    他身旁的學生後悔地說:“早知道我剛才就多吃一點了。”


    “不用著急。”安東尼安慰道,“你一會兒可以吃很多巧克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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