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很小但很整潔的辦公室,書架和置物櫃裏麵的東西都靜悄悄地排列著,等待著它們的主人的關注。壁爐中火焰燒得旺旺的,把整個辦公室都烤得暖意融融。


    米勒娃·麥格快步走進辦公室,坐到桌子後麵,一揮魔杖關上了房門。


    壁爐火焰的暖意從腳下柔軟的地毯蔓延上來。麥格猶豫了一下,把手中的羊皮紙卷放到了一邊(《麻瓜研究學1991-1992學期實踐活動總結報告(第二組)》),從書桌角落拖過來一遝二年級的變形術論文,板著臉看了起來。


    在批改了幾篇魔法原理完全錯誤的論文後,見到格蘭傑小姐的論文總是令人心情愉悅。麥格掃了眼字跡工整、長度驚人的論文,把它們壓到了所有論文最下麵,就像吃甜點的時候把糖漬櫻桃留到最後一口。


    她在格蘭傑小姐的論文下麵看到了幾篇赫奇帕奇學生的論文,每一篇都長得非常相似——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和四年級學生塞德裏克·迪戈裏二年級時交上來的論文也非常相似。


    她確實聽說過赫奇帕奇裏流傳著曆年好學生的各科論文合集。或許她應該找波莫娜談一談。麥格把那幾篇相似度高得嚇人的論文放在一旁,板著臉抽出了一篇新論文。


    波特和韋斯萊無疑請格蘭傑幫他們檢查過論文,同寢室的隆巴頓則交上來一長段課本的抄寫,有的地方甚至抄錯行了。


    麥格緊繃著臉,在隆巴頓的論文上畫了個半圓。她的眼前浮現出那個圓臉男孩眼淚汪汪的表情——以及他的祖母在信件中嚴厲地認為這個孩子“真不像他的父母”——她皺了皺眉,但堅定地把羽毛筆豎著劃了下去,在羊皮紙的右上角留下一個大大的“p”。


    她把隆巴頓的論文放到一旁,看著下一篇,眉頭越鎖越緊。麥格把羽毛筆在墨水瓶中蘸了蘸,刷刷地批改起那篇潦草又錯誤百出的論文。


    她看了眼學生的名字——迪安·托馬斯——嘴唇抿得更緊了一些。托馬斯先生現在應該正在費爾奇手中關禁閉,因為他昨天把宣傳海報上的“鎖住你心”改成了“不要鎖住你屁”,而且由於地板上的顏料汙漬被嚎叫的洛麗絲夫人和聞訊而來的費爾奇抓了個正著。


    洛麗絲夫人……羽毛筆的沙沙聲停了一瞬。麥格一直不明白費爾奇是如何那樣喜歡那隻貓,卻又能將她養得那樣骨瘦如柴、毛發髒亂。


    亨利就把他那隻沒有名字的貓養得很好。盡管那隻薑黃貓有的時候會讓她感到一陣突如其來的厭惡和恐懼,但是當她是個理智健全的成年人時,她絕對不會違心地否認它威風的神氣和自矜的步態。


    正在她想到霍格沃茨的新麻瓜研究學教授時,牆壁上的鍾表發出了悅耳的低鳴聲。麥格抬頭看了眼表盤,滿意地發現時針已經指向了四點。


    她改完最後三份論文(格蘭傑毫無疑問地獲得了“o”),稍稍舒了口氣,拿起放在一旁的實踐活動總結報告,揮動魔杖為自己泡了一壺茶。


    她上學期就發現了,閱讀新來的麻瓜研究學教授的報告是一件讓人輕鬆的事情。格式正確,結構完整,字跡清晰,語句通順——與此對比的是費爾奇試圖讓學校重新使用刑罰室的報告。麥格搖了搖頭,小心地抿了一口紅茶。


    這也是為什麽她決定用總結報告占據下午四點到六點的時間。如果一定要做點嚴肅的工作,不如做那些輕鬆的。隻不過需要亨利——哦,她想起亨利聽她提起總結報告的表情,臉上不由閃過一絲笑意。


    要知道,隻要不下雨(而且不用處理學生的禁閉),她通常都會把這段時間消磨在和波莫娜的散步中。她們會去看看波莫娜的草藥田,有時候甚至去禁林轉上幾圈。如果天氣不好,她會去教工休息室,在紅茶、牛奶和餅幹的香氣中稍微放鬆一陣子,為周一的課程做好準備。


    隻不過,她沒有那麽熱衷於去現在的教工休息室中參觀了。當然,吉德羅肯定花了很多功夫,才能將那裏打造成某種恐怖的藍粉色樂園。


    麥格想起吉德羅把那兩尊沉重的滴水嘴石獸從樓上搬下來的時候,她正好和菲利烏斯路過走廊。


    盡管他們都不明白為什麽黑魔法防禦術教授沒有使用漂浮咒——也許是為了給學生樹立良好的榜樣,或者為了展示他健壯的肌肉、額頭上晶瑩閃亮的汗珠和被汗水打濕的金發,誰知道呢——但不論是變形術教授還是魔咒學教授都沒有打算幹涉。


    他們隻是非常尊重地離開了。不管怎樣,那是他們同事的自由啊。


    ……


    麥格展開羊皮卷,跳過已經看過的活動設計和意義部分,直接掃了眼末尾的結論部分,找到了共計開支,然後才翻迴實踐活動的經曆總結。


    亨利仔細地附上了他們的出發時間和行駛路程,但是直到看到目的地的全名,麥格這才想起來這是那個和霍格沃茨有合作的植物園。


    她和對方的幾次見麵都是通過幻影顯形或者壁爐(盡管提前告知了對方,那群麻瓜每次還是會嚇一大跳),從來不知道如果坐火車慢慢過去需要多久。


    亨利仔細地羅列了自己見到的學生的違規操作——麥格決定下次重新向他申明教授的扣分權力,懲罰是為了讓學生記住教訓——和自己的處理方式,並且高興地宣布沒有人真的違反了《國際保密法》。


    “不論是在火車上還是轎車上,所有學生都表現出非凡的熱情和真正的好奇心。他們為了準備符合麻瓜習慣的服飾做出了非常多努力。與此同時,盡管難免有些疏漏,但是他們認真謹慎的態度在他們創造出的、指代各種魔法事務的詞匯中顯而易見。”


    麥格又將羊皮紙卷向下展開了一些。亨利的誇讚還沒有寫完。


    “他們友善地和鄰座乘客或者好心冒雨開車的植物園員工交流,展現了讓人愉悅的探索精神和尊重態度。除此以外,我聽到其他轎車中的植物園工作人員稱讚他們非常討人喜歡,證明學生們在教授的監管之外仍然表現得非常好。”


    後麵的另一小節則是關於植物園內部的參觀活動。亨利仍然毫不吝嗇他的墨水,從學生們聽從工作人員安排表揚到他們靈活地對比麻瓜世界和魔法世界的異同。


    麥格有時候甚至會想要和別人同時分享亨利和西弗勒斯總結報告,因為每個學年,作為副校長,她都會收到簡單地寫著“一如既往地糟糕”“更少的a,更多的p”或者“有史以來第一個把豪豬刺和幹蕁麻弄混的學生”之類的魔藥課總結。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看去,學生們似乎確實很喜歡麻瓜研究學。凱瑞迪的總結報告通常會更不留情一點,但是讓她不太滿意的常常是學生的成績,而非他們的態度和課堂表現。在兩個麻瓜研究學教授中,相比於出身於巫師考試管理局的凱瑞迪,亨利顯然是更不在乎成績的那個。


    麥格突然有些擔心今年學生的麻瓜研究.l成績。


    如果成績顯得非常糟糕,魔法部或許又會指責霍格沃茨任命了錯誤的教授——不知道為什麽,他們最近似乎非常想要插手霍格沃茨。阿不思的警告起了一些作用,但是凱瑞迪認為這隻是讓魔法部更加警惕了。


    麥格寧願他們去警惕一些更加值得警惕的東西,比如不知所蹤的奎裏納斯·奇洛和伏地魔。然而他們隻是嚷嚷著亨利是阿不思任意妄為的又一證據——即使亨利不過是個老老實實的亡靈巫師。看在上帝的份上,他比魔法部的某些密友可能還要清白一些呢!


    ……


    麥格喝了口茶,又把羊皮紙展開了幾段。


    亨利用很長的一段描寫了植物園中的場景——麥格一眼就看出來這是為了替那位帶著伏特加的學生打掩護——然後終於來到了參觀結束的部分。


    麥格向下掃了一眼,看到亨利用很長的表格羅列出每個學生在整個活動中展現出的良好品質。


    報告的結尾寫道:“總而言之,我非常自豪地見證了學生在實踐活動中的積極態度。我相信,本組的實踐活動是成功的。當迴到充滿著魔法的、被強大的麻瓜驅逐咒保護著的霍格沃茨的城堡中,我期待著學生仍然能隱約記得和他們比鄰而居的麻瓜們,記得麻瓜世界和魔法世界一樣充滿趣味和驚奇。”


    麥格用深綠色的墨水在報告結尾簽了個字,表示自己已經讀過了。壁爐中的火焰嗶嗶啵啵燃燒著。她朝外看了看,望見魁地奇球場上藍色的隊員仍然毫不知疲憊地飛來飛去。在喝完一整壺茶水後,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根本不想去碰魔法部發來的各種信函。


    她收好亨利的報告,在待在辦公室和外出散步之間猶豫了一下,享受新鮮空氣的念頭仍然占了上風。於是她把帽子摘了下來,理了理頭發,深吸一口氣——


    變成了一隻虎斑貓。


    她沿著縫隙,靈巧地鑽出了窗戶,沿著窗沿走了一會兒,悄無聲息地跳到了濕漉漉的地麵上。淩冽的空氣灌進她的鼻腔,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小小的噴嚏。


    現在出門應該是安全的。據她所知,除了某位正在召開俱樂部的聚會的教授,所有同事不是在開會,就是在進行學術討論,因此大概不會有人看到一隻花紋像是眼鏡框的虎斑貓高傲地走過枯黃的草叢,向波莫娜的草藥田進發。


    論文已經改完了,文件也批閱結束,魔法部那些信件被她鎖在抽屜最底端,而且她的皮毛讓她覺得暖和極了。


    麥格心情愉悅,步履輕快地快速經過了海格的小屋——當她是一隻貓的時候,她更情願遠遠躲開那隻唿哧喘氣的大獵犬——隱約覺得自己聽到了亨利的聲音。但是她抖了抖耳朵,很快想起來亨利和西弗勒斯要去討論什麽課題,所以她肯定是聽錯了。


    她經過了幾個在禁林外麵探頭探腦的學生。有一瞬間,她想要變迴麥格教授,把他們通通趕跑,但是她認出來其中一個格蘭芬多正是亨利剛剛在報告中誇獎過的學生。


    她嚴肅地盯著那個“充滿好奇但是很有分寸”的學生,直到聽到對方說“算了,我們晚上再來吧”。她在心中記下今天晚上要巡夜,便繼續鑽進灌木,直奔波莫娜的草藥田。


    她記得那裏有火焰草,最喜歡在這種多雨寒冷的天氣裏開花,也是她們在秋天最喜歡來草藥田的原因。


    除此以外,她的赫奇帕奇好友為了打趣,在裏麵種了些貓薄荷,並且驕傲地向麥格展示它們在龍糞肥的幫助下長得多麽茂盛。


    麥格不得不承認自己也有些好奇阿尼馬格斯是否會受到變成的動物的本能影響。順便一說,這是個非常嚴肅的變形術課題。


    她在暖洋洋的草藥田附近碰到了一隻為冬天做準備的鬆鼠。它不知怎麽繞過了阻礙學生的防護魔法,正呆呆地望著眼前火紅色搖曳的花朵。


    麥格從它旁邊走過,威嚴地看了它一眼。她需要記得提醒波莫娜加固一下防護。


    那個膽小的東西立刻離開了,甚至把鬆果丟在了身後。麥格伸出爪子,撥了撥鬆果,把它扒進了防護之外的草叢中,淺淺地埋在濕軟的泥土中。


    如果鬆鼠還會迴來的話,它應該能找到。如果它不迴來了,來年春天,等到積雪消融,他們或許會在這裏看到一顆非常小的鬆樹苗。


    她從軟綿綿、暖洋洋的田埂上走過,小心地繞開波莫娜非常珍惜的那幾株草藥,在角落找到了貓薄荷。


    在麥格眼中,那依舊是些不起眼的綠色小玩意,但是她的鼻子告訴她它們在散發一種非常誘人的氣味。


    她仔細地嗅了嗅,滿意地感覺到自己並沒有像傳說中那樣失去神智,或者克製不住地在地上打滾。為了確認,她小心地咬了一小口,感覺它們像最好的果汁汽水那樣在自己口中炸開,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


    她在草藥田消磨了不少時間,直到意識到又有人聲靠近了。麥格不善地甩了甩尾巴,決定給不安分的學生一個教訓。


    不過在這之前,她需要知道是誰。她小心地把鼻子伸出草叢。


    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它應該快要成熟了,校長。一旦我收集到足夠的原料……”


    麥格頓住了。那是西弗勒斯和阿不思——但是西弗勒斯應該正在和亨利談話,阿不思應該在和德姆斯特朗的校長開會啊!


    她聽到阿不思打斷了西弗勒斯,愉快地說:“下午好。”


    “對不起,什麽?”西弗勒斯問。


    麥格猶豫了一瞬,所以來不及了。阿不思那雙龍皮靴出現在她眼前。


    她知道阿不思已經認出她了,決定像一個勇敢的格蘭芬多那樣麵對一切。


    她從草叢中鑽了出來,變迴那個嚴肅的變形術教授,硬邦邦地說:“下午好,阿不思。下午好,西弗勒斯。”


    “見到你真是驚喜,我的好教授。”阿不思安撫地說。


    麥格問:“是因為我提前處理完所有的文件嗎,阿不思?”


    “啊,一部分原因,是的。”阿不思說。


    麥格把目光移向西弗勒斯。他正在看貓薄荷——無疑認出來了它們是什麽——同時扭曲著嘴角,似乎既懷疑著自己腦海中的想法,又拿不準應該嘲笑她還是明智地保持沉默。


    “伱和亨利的討論怎麽樣了,西弗勒斯?”麥格先發製人地問,“非常愉快,我相信?”


    她滿意地看到西弗勒斯奇怪的神情消失了。


    自新學期開學後,教授們就敏銳地發現亨利和西弗勒斯就像她和西比爾一樣不對付。從亨利的性格來看,這確實讓人驚訝,而更讓人驚訝的是西弗勒斯似乎也多少認為自己有些理虧。盡管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不妨礙他們在必要的時候用它來嘲笑西弗勒斯——在亨利不知道的時候,當然。


    “我會說非常有啟發性。”阿不思息事寧人地說,“來吧,米勒娃,我想我們正好可以趕上晚飯……”他轉向西弗勒斯,輕聲說,“至於你,西弗勒斯,你的提議非常好,我在這件事上完全信任你。”


    “當然,校長。”西弗勒斯懶洋洋地說。


    麥格有些困惑地看向阿不思。他朝她眨了眨眼睛,不動聲色地向頭上指了指。米勒娃趁機在西弗勒斯看不到的角落把頭上的葉子拍掉了。


    “我希望小精靈們今天準備了蘋果派。”阿不思說,“我聽說我們有了非常新鮮的肉桂粉。”


    暮色降臨,布滿陰雲的天空顯出冷冰冰地暗了下去,直到變成一片深黑。暖融融的燈光從霍格沃茨千百扇窗戶中透出來。


    他們三人一起向城堡走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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