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米勒娃,你誤會了。”安東尼說,也沿著火龍脖子爬到龍頭上,推了推海格,示意他趕快跳到天文塔上。


    海格照做了。安東尼懷疑自己聽到了非常沉重的“咚”的一聲,而麥格教授稍微向後退了退。


    安東尼一邊將貓頭鷹籠子打開,一邊繼續說:“這不是一頭真的火龍——”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陣輕微的嘶嘶聲打斷了。聽起來像是什麽東西被點燃了。幾乎是同時,麥格教授也像他一樣看向了韋斯萊雙胞胎兄弟,神色中流露出明顯的懷疑。


    “怎麽了,教授?”弗雷德神情無辜地問。


    麥格教授的嘴唇抿得緊緊的:“韋斯萊先生,如果你們還藏了其他的煙花——”


    天文塔突然被照亮了。十幾支費力拔煙火在原本放著天文望遠鏡的位置亮了起來,金色的火光呲呲地到處亂竄,至少飛到了七八英尺的位置。藍色和綠色的星星也蹦了出來,在平台上彈跳著,又躍過低矮的圍欄,慢慢順著高高的牆壁向下流淌。


    羅恩和金妮微張著嘴,看著一顆星星跳到了麥格教授的尖頂巫師帽簷上。所有人的臉都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從籠子中飛出來的貓頭鷹站在火龍金燦燦的犄角上整理好羽毛,展開翅膀,輕巧地繞過飛舞的煙火,滑進了黑夜中。


    弗雷德在麥格教授的瞪視下撓了撓臉。喬治也撓了撓。


    “麥格教授,”查理說,“我不認為弗雷德和喬治有時間點燃它們……我是說,除非他們提前把煙火放到了天文塔上,而且設置了燃放時間……嗯……”


    “你根本就沒在幫忙。”弗雷德說。


    “你甚至根本就沒試圖幫忙。”喬治指責道。


    麥格教授冷冰冰地陳述道:“弗雷德·韋斯萊和喬治·韋斯萊,你們組織了一場煙火表演,在半夜夜遊;查理·韋斯萊,你把一頭羅馬尼亞長角龍帶進霍格沃茨——”


    “米勒娃,這隻是一個長角龍模型!”安東尼說,扶著犄角蹲下來,向龍頭側邊指著,“看它的眼睛!”


    查理不失時機地讓模型重新扇動起翅膀。它又開始發出那種嘎吱嘎吱的、屬於人造物的聲音。


    麥格教授緊繃的臉放鬆了一些:“哦,好吧。但是韋斯萊先生們,”她瞥了一眼金妮,“還有小姐,作為你們夜遊的懲罰……”


    轟!安東尼感到手中的犄角猛地一歪。下一秒,他不受控製地向下墜去。


    “亨利!”他聽到海格的驚唿。查理和麥格教授似乎也念了什麽。


    五彩繽紛的、數不勝數的煙火星星在他的身邊劃過。他的手中仍然緊緊攥著長角,風從他的耳旁唿嘯而過。在失重中,他意識到火龍模型終於還是散架了。


    ——他真的應該在降落傘的問題上更堅持一點的。


    突然間,他狠狠地撞進了一張巨大的、軟綿綿的墊子。他的肋骨磕在龍頭凸起的棱角上,膝蓋則撞上了另一片龍鱗。他和這些東西一起在震蕩的墊子中暈頭轉向地滾了兩圈,暗暗擔心自己的內髒是否還在它們本來應該在的位置上。


    但是總的來說,一切都好。


    他在綿軟的墊子中翻了個身,看著身旁散落的碎片和上方天文塔上探出的一長排腦袋,笑了起來。不斷飄落的魔法星星仍然盡職盡責地亮著光,或者在遇到積雪時發出“哧”的歎息,一閃一閃地逐漸黯淡下去。


    他站了起來。


    “我沒事!”他高聲說,朝他們揮了揮手。


    一隻拖著尾巴的焰火快活地從天文塔上飛出來,炸了開來。


    ……


    在這之後,他們很快就和夜遊的學生一起被麥格教授打發迴自己的地方了。海格是他的小屋,安東尼則是辦公室。


    查理要去霍格莫德村休息一晚。他打掃幹淨了地上的模型碎片,把它們收迴保護區的皮革袋子中,然後在麥格教授嚴厲的注視下飛快地和安東尼他們道別。


    麥格教授大概因為安東尼突然掉下去而嚇了一跳。在他向她保證自己什麽事情都沒有時,她的臉色似乎仍然有些發白。從她抿緊的嘴唇來看,假如查理還是霍格沃茨的學生,格蘭芬多的沙漏中將會失去數量恐怖的寶石。


    “迴去休息吧,亨利。”她在安東尼試圖提起烏姆裏奇時堅決地說,“我們今晚不聊這個。”


    ……


    房間中的一切都保持著他離開時的樣子。怨靈雞突兀地出現在桌子上,威風凜凜地巡視了一番,在書堆頂上蹲下來休憩了。


    安東尼脫下外套,將背包拎到床邊,拉開了拉鏈。出乎他的預料,貓沒有立刻跳出來。安東尼將背包敞得大了些,將手伸了進去,得到了幾道抓痕。


    下一刻,貓敏捷地跳到了床上,站在枕頭上朝他不滿地晃著尾巴,嘴裏還死死咬著保護區送給他的火龍模型。長角龍的翅膀從它的嘴邊垂下,時不時有氣無力地掙紮著拍打兩下,微微晃動著貓胡子。


    安東尼歎了口氣:“把它給我,貓咪。”


    貓向後壓著耳朵,眼睛牢牢地盯著他伸過來的手。


    “是的,我知道,我應該在收拾行李的時候多考慮一下的。”安東尼說,“給我好嗎,貓咪?那是禮物。”


    貓向後退了一步,跳上了床頭,用黃澄澄的眼睛觀察著他的舉動。


    安東尼慢慢抽出魔杖……將一隻金色的茶匙變出了翅膀和兩條細瘦的腿。它立刻嗡嗡地飛了起來。


    “我們交換,怎麽樣?”安東尼商量道,“如果你把模型給我,這隻茶匙就是伱的。”


    貓猶豫了一陣子,眼睛盯著飛來飛去的茶匙。在安東尼指揮著那個小玩意繞著它飛了一圈後,它終於伸出爪子,兇狠地撲打起來。十幾分鍾後,安東尼從盥洗室中出來,看見那隻金色的茶匙終於被壓在了薑黃貓的爪子下麵,撲騰著翅膀掙紮著。


    貓按著茶匙趴下了,看起來對自己非常滿意,毫不在乎自己身旁亂七八糟的床鋪和零星的飛絮。


    “好極了,綁匪,現在你可以放歸你的人質了。”安東尼說,穿著自己的睡衣,“然後當一隻好貓,睡個好覺。”


    貓仍然咬著火龍模型,表現得就像它完全不明白安東尼在說什麽。安東尼發誓自己聽到了嘎吱一聲。貓在咬模型的時候肯定用到了亡靈魔法。


    “不可以。”安東尼警告道。


    又是一聲嘎吱。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堅持——”安東尼說,揮了揮手,接手了骨頭的控製。貓僵在原地,瞪著他。


    “綁匪已被控製。”安東尼笑道。他躺在貓的身邊,讓它變迴骷髏貓的樣子,然後伸手掰開它的嘴,從裏麵卸下模型。模型的身體兩側各有幾粒小小的、尖尖的凹坑。


    即使沒有了圓溜溜的眼睛,骷髏貓依然在用它眼眶中熊熊燃燒的魂火瞪著安東尼。安東尼伸手抱住它,安撫地將茶匙從爪子下拔出來,塞進了它的嘴裏。


    ……


    幾乎是太陽剛出來,安東尼就醒了。怨靈雞坐在他的麵前,歪著頭看著他。


    他在變成床鋪的椅子上伸了個懶腰,翻身坐了起來。昨天晚上,大發雷霆的骷髏貓在臥室裏興風作浪,所以他友善地將深夜的舞台留給了狂怒的亡靈生物,搬到辦公室睡了一覺。


    “早上好,小雞。”他咕噥道,“貓還在生氣嗎?”


    雞的喉嚨中發出了一串柔和的、震顫的低鳴。


    “好吧,我知道了。”安東尼打了個哈欠,拉開抽屜看了看,把火龍模型和羅傑老蛇放在一起,“別擔心,小雞,貓不會一直生氣的……隻要我能提供足夠的白葡萄酒。”


    他站起來,把扶手椅變迴去(並在心中第三百四十二次讚歎變形術有多麽方便),小心地打開了臥室房門,趁著骷髏貓盤在廢墟中睡覺時靜悄悄地走進盥洗室洗漱,隨後快速離開房間,帶上了自己的筆記本,打算在溫室或者圖書館消磨一整天。


    抵達大廳的時候,他還在思考著自己接下來幾日的安排。他和弗利維教授打了招唿,向麥格教授問好,然後拉開布巴吉教授旁邊的座位,放下包,坐了下來。


    “新年快樂,亨利。”布巴吉教授笑眯眯地說,“對了,謝謝你的拍立得相機,我早就想要有一台了。”


    “是的,正是因為我聽到你這麽說過了。”安東尼說,打量著麵前的食物,“也謝謝你的手套和試卷——我不知道應不應該說我也早就想要有它們了。你的假期怎麽樣,凱瑞迪?”


    “還算可以,比我預期得要忙一些。魔法部有一些……事情。”她手動為“事情”加了引號以表示諷刺,“處理完它們後,我拜訪了幾個過去的朋友,一起去逛了逛巫師的聖誕集市,和幾個根本不理解麻瓜聖誕集市的愚蠢巫師吵了起來。這在朋友也加入後變成了一場熱鬧的魔法對決——我們贏了,順便一說——最後每人都被罰了十加隆,然後在一家麻瓜餐館吃了希臘菜。幸好我們帶了正確的貨幣。你的假期呢?”


    “也不錯。”安東尼說著,拿了點麵包,“學了三句羅馬尼亞語,吃了很多龍奶奶酪,知道了兩三種麵對火龍時或許有用的逃生辦法,了解了不下三十種逃生失敗的後果。就像你知道的那樣,我和海格去了火龍保護區,在那裏見到了不少火龍。”


    布巴吉教授說:“我聽說了。米勒娃還以為你們和波莫娜都無法趕迴來呢。”


    “收到她的信之後,我們立刻出發了。”安東尼說,“波莫娜迴來了嗎?”


    布巴吉教授搖搖頭:“還沒有,她還有些事情需要安排,不過她今天下午或者晚上應該就會出現了——你在看什麽?越橘果醬、覆盆子果醬、花生醬還是黃油?”


    “越橘醬。謝謝你,凱瑞迪。”安東尼接過罐頭,開始往吐司上抹果醬,“除了她以外,我們還在等什麽人嗎?”


    布巴吉教授還沒有來得及迴答,一襲光彩照人的淺紫色長袍就出現在了大廳中,伴隨著一個燦爛的笑容。


    “哎呀,這不是亨利嗎!”洛哈特高聲說,在安東尼旁邊坐下了,“我很喜歡你送的羽毛筆,謝謝你。不過,說真的,我已經收到太多羽毛筆了——當然,我很高興你們對我的第二本自傳的熱切期盼,但是就像人們經常說的那樣,你應該時刻警惕名氣所帶給你的那些東西……”


    布巴吉教授小聲問安東尼:“你送他聖誕禮物了?”


    “我以為我還算個禮貌的同事。”安東尼裝作自己突然對一疊香腸產生了興趣,也小聲說,“不要告訴我我是唯一一個這麽做的。”


    洛哈特說:“……這也是為什麽我從來不會自誇自己是個暢銷書作家。不,不,我清楚地知道,我的事業始終是打擊黑魔勢力。事實上,寫完《會魔法的我》之後,我本來打算休息一下我的羽毛筆,將更多的精力投入黑魔法防禦術的課程和冒險之中……”


    布巴吉教授向安東尼承認道:“你不是。我送了一張賀卡,波莫娜送了一套墨水,米勒娃和菲利烏斯,和我一樣,也都是賀卡。”


    安東尼說:“好主意,我明年也可以送賀卡。”


    布巴吉教授警告他:“如果你問我的話,‘一封出於不善交際而掩飾喜愛的讀者來信’大概不算什麽好主意。”


    “……但是後來,我聽說了太多讀者因為我而踏上了冒險的道路——哎呀,我的經驗告訴我,如果沒有足夠的膽識和能力,冒險可能會變得非常危險。所以我對自己說,吉德羅啊吉德羅,你怎麽可以這麽吝嗇呢?如果人們對你的經曆感興趣,為什麽要猶豫遮掩呢?”


    安東尼伸手拿另一片吐司時敷衍道:“有道理,洛哈特教授。”


    “你現在也是這麽認為的了,亨利?”洛哈特高興地說,“我聽到了消息。和那個大個子獵場看守海格去尋找火龍了,對不對?”他湊近了安東尼,用親昵的語氣說,“亨利呀,我想你現在應該已經明白我為什麽在每本書中都強調冒險的不確定性。人們經常讀著我的書,便可愛地以為所有的冒險都是那樣的了。一次失敗的冒險不算什麽。”


    安東尼點頭道:“說得好,洛哈特教授。”


    “你看,亨利,你沒比要為了它就發那樣大的火。畢竟——請容許我引用一下《預言家日報》為我的《會魔法的我》寫的新聞標題——‘不是所有冒險家都是吉德羅·洛哈特’。”


    安東尼說:“太對了,洛哈特教授。”


    “你發火了,亨利?”布巴吉教授高高挑著眉毛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我倒想看看那是什麽樣子呢。”


    “什麽?沒有。”安東尼說。


    天知道他甚至沒怎麽聽明白洛哈特在說什麽——他嚐試了,但是他很快發現洛哈特似乎不是在試圖談話,隻是在演講。


    於是安東尼吃著早飯,想著骷髏貓的事情,任由洛哈特的話語像一群黃蜂般嗡嗡地飛了過來,詞句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以令人眼花繚亂地方式飛舞著,然後嗡嗡地離開了,留給他滿耳朵平靜的嗡嗡聲。


    “沒關係的,亨利。”洛哈特帶著寬容的微笑說,“凱瑞迪,如果你住在亨利隔壁,就會像我一樣聽到他朝著牆壁生了一整晚的氣呢。”他露出亮晶晶的牙齒,模仿道,“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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