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聽到了他的腳步聲,卻沒有迴頭,一心一意地畫著,突然好像是調錯了顏色,往畫上的樹影裏加了奇怪的一筆,整幅畫變得滑稽起來,於是她憤而起立,摔了調色板,一腳踹在畫板上。


    “什麽玩意兒!不畫了!”


    這動靜將蕭鴻煊嚇了一跳,他方才還覺得這人是與毒蜘蛛不同的嫻靜性子,現在才突然發現——這分明是一模一樣的火爆脾氣,似乎還更bào躁了。


    女子頭也不迴,拿起gān淨的布擦手:“你鬼鬼祟祟地過來gān嘛?”


    蕭鴻煊啞著聲音開口:“你是……”


    那女子背影一滯,迴過頭來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蕭鴻煊這時才發現,南國沒說錯,她與毒蜘蛛長著一模一樣的臉,甚至因為不一樣的打扮,還變得更加美豔起來。


    他怔怔地開口:“你……叫什麽名字?”


    於是他眼睜睜看見那女子的表情由震驚到高興,又紅著眼眶像是要落淚,最後一臉怒意地甩了一巴掌過來:“好你個蕭鴻煊,才區區五百年,你就忘了我是誰了?我的名字?我的名字還是你取的呢!”


    蕭鴻煊捂著一點都不疼的臉頰,驚愕地盯著她:“你是相思?你沒死?!”


    “誰跟你說我死了?”這地方就他們母子倆,想也知道是誰,毒蜘蛛氣得牙根癢,叉腰朝木屋大罵,“南國你給我過來!”


    南國畏畏縮縮想開溜:“我沒說啊!是爹爹自己猜的,以為你真的蠢到會去拿命換迴生繭嘛……”


    他說著說著,一溜煙地鑽進樹叢裏跑不見影,留下蕭鴻煊一頭霧水:“那個確實是迴生繭對吧?那你是怎麽得到的?”


    毒蜘蛛冷冷一笑:“好言好語不管用,就劈頭蓋臉一通打呀,手段卑劣些,拿她的族人們威脅她,蝴蝶一族的殺傷力比起毒蛇之流可差遠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金鳳蝶那個家夥故意的,你居然睡了五百年才醒,我以為她是耍我玩,這五百年來讓子民們一見蝴蝶必殺之,現在你既然醒了,我叫他們停手就是。”


    蕭鴻煊握上她的手,撫過她的臉頰,確認一切不是做夢,才放下心來:“五百年,你等了我五百年……”


    毒蜘蛛等了這一眼柔情等了確實夠久,不過她嘴上不願示弱:“你要是再不醒,我就另覓他人了,哼!”


    蕭鴻煊一把抱她入懷:“那我醒來就再搶你迴來,我說過,要你逃不過我的手掌心。”


    這時,他觸碰到她腰上的那一塊光滑,突然正色按住她的肩膀:“你這穿的是什麽?怎麽好穿著褻衣光天化日晃dàng?快去穿好衣服。”


    毒蜘蛛哈哈大笑,一把拍開他的手:“你錯過了這幾百年的流行時尚,這叫露臍裝,年輕女孩子都這麽穿,我這腰圍穿出去一大群人豔羨啊!”


    蕭鴻煊低頭一看,剛好看到她臍下的那個紅蜘蛛刺青,一時想起一些令人麵紅耳赤的往事來,忙拿自己的袖子給她遮:“不行,不能給別人看。”


    毒蜘蛛卻揪住他的寬袍大袖:“你這衣服可不能穿出去,走,我把南國的衣裳挑幾件貴的給你穿,然後帶你出去轉轉,外麵的變化可大了。”


    蕭鴻煊被她挽著胳膊往屋裏走,迴頭看了一眼橫七豎八的畫具:“你剛剛是在畫畫?”


    毒蜘蛛點頭道:“是啊,那是西方的畫,叫油畫,畫出來很bi真的,就像拍的照片一樣……哦,你不知道拍照,就像照鏡子一樣。”


    蕭鴻煊笑了笑:“沒想到你如今竟然這麽有閑情逸致。”


    毒蜘蛛啐了一口:“呸,我才不想學這種麻煩的玩意兒呢,隻不過想到你可能永遠不會醒來,我又怕自己忘了你的長相,趁著還記得,學一學畫畫,畫出來就永遠不會忘了。”


    蕭鴻煊心坎一軟,看見她在南國的衣櫃裏倒騰,走上前去抱住她:“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毒蜘蛛倚在他懷裏,遲來地笑了,突然覺得自己日益煩躁的心像是被拂平了一樣:“迴來就好。”


    大街上車水馬龍,毒蜘蛛一路給他介紹什麽叫紅綠燈、什麽叫汽車、什麽叫飛機,順便提了一下現在已經沒有皇帝了,這讓蕭鴻煊原本失落的心反而平衡了起來。


    然後她將他帶進了一家理發店,把他按到椅子上:“tony,給他來個時尚的cháo男發型。”


    蕭鴻煊一眼看到那頭發五顏六色的男人手上拿的剪刀,突然彈跳起來:“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能剪!”


    毒蜘蛛小聲安慰道:“主要是……現在這個時代沒幾個男人留長發了,你短發肯定比長發好看。”


    蕭鴻煊知道,方才一路走來,他確實沒看見幾個長發束冠的,反而因為自己的長發而被頻頻側目,隻好硬著頭皮答應。


    tony老師開玩笑:“這位先生頭發挺長啊,留了很久了吧?”


    毒蜘蛛齜牙一笑:“嗯,留了五百多年了。”


    tony老師附和著道:“您真會開玩笑。”


    理完發,蕭鴻煊還沒能適應自己那所謂“cháo流時尚”的發型,便又被毒蜘蛛帶去了博物館。


    她帶著他走到十幾年前出土的文物前,那是一個汝瓷碗,是他熟悉的宮廷禦用的樣子,下麵的牌子上寫著他的年號。


    “知道麽?你成了曆史上挺有名的一個皇帝,因為你即位未滿一年就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野史上寫了好多你的傳記,有人說你跟一個真愛俠女私奔了,還拍成了電視劇,男演員沒你長得好看,女演員也沒我好看,還有人寫你修道升仙了,哈哈哈!”


    蕭鴻煊汗顏,這麽聽來倒不太光彩,卻見她笑得沒心沒肺,旁邊一位工作人員不得不提醒道:“這位小姐,請安靜一點。”


    於是毒蜘蛛才收斂一點,帶他逛了一圈,聲音雖小了,但話還是一樣多,在她的嘰嘰喳喳中,蕭鴻煊大致知道了五百年間發生了什麽樣的曆史。


    出了博物館,她又將他帶到了一個寫著科研中心的大樓前停了下來,指著走出來的幾個穿著白大褂的人,附耳道:“你看,那個卷發的女人和她身邊的小白臉,他們是毒蠍和小道士的轉世,還是姐弟戀,一樣的磨磨唧唧,我不得不暗中撮合了一下,他倆才在一起,你看你不在,我隻能操這閑心!”


    蕭鴻煊的耳朵被她的氣息惹得蘇蘇麻麻的,若不是有許多人在,他真想堵住她叭叭個不停的嘴。


    那群白大褂的科研人員從他們身邊經過,似乎在聊什麽時事八卦:


    “看到微博了嗎,那個大明星佘悅離婚了哎。”


    “不會吧?她老公不是那個很帥的鋼琴家麽?他們不是很相愛嘛,經常上節目秀恩愛。”


    “俗話說秀恩愛死得快嘛,當時我看佘悅在節目裏老說什麽一見鍾情、好像前世見過什麽的,就覺得不靠譜。”


    “話可不能這麽說,謝師姐和她男朋友不也是一見鍾情嘛。”


    毒蜘蛛聚jing會神地聽八卦,若有所悟,蕭鴻煊拉著她的手:“我們迴去吧,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


    毒蜘蛛原本還計劃著帶他去看好多新奇的地方,可是擔心他剛醒來,也許會累,便依他的,作了罷:“好吧,原本想帶你去看看兒子的,他呀最近看上了一個姑娘,為了接近人家特地去上什麽大學,光是搞證件就折騰了他一年,高科技當道,我們妖也不太好混呢,他現在是暑假才會在家待幾天,平日裏全四處野去了。”


    蕭鴻煊卻道:“不用管他,如今有我陪你,你就不會寂寞了。”


    毒蜘蛛深深望了他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麽,提醒道:“他剛剛可能沒告訴你,有一件事,你知道了大約會不開心。”


    蕭鴻煊盲目猜測:“你在這五百年裏有過其他男人?”


    毒蜘蛛翻了個大白眼:“原來我在你心中就是這種蜘蛛?”


    蕭鴻煊卻也實誠:“時至今日,能讓我不開心的好像也隻有這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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