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榛榛。”邵涵之說。


    忽然一切就合理了,蘇悅然跟葉榛榛這陣子,其他不了解,卻是深深知道了這個千金大小姐整人的本事,竟然整到了邵涵之頭上去。


    “葉小姐人也挺好的,是比較愛鬧一點,邵涵之你別太計較了。”蘇悅然好聲好氣的跟邵涵之說,她怕邵涵之迴去跟葉榛榛計較。


    邵涵之捏緊了手,隻悶悶說一句:“嗯。”


    蘇悅然看他那副又怒又壓著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來。


    邵涵之本來滿滿的怒氣在蘇悅然的笑聲裏顯得這樣的無謂,手便一點一點鬆開了,看這蘇悅然笑起來沒心沒肺的樣子,便也就算了,唇角也有些微翹:“有這麽好笑?”


    蘇悅然笑說:“有啊,難得看你這麽吃虧,也虧了我這幾天這個不能那個不能,我以為你是平白關心我呢,還虧了那隻螃蟹,死的不其所,生命一場最後隻被我吃了一條腿就喪命,現在我可以去遊泳了吧。”


    ***


    蘇悅然喜歡水,沉在水裏看水麵總能想很多事,她遊了一會兒,看邵涵之站在別墅的陽台就著微弱的燈光看她。


    他旁邊有花樹,開的繁花似錦,這麽看過去,倒是幅不錯的景致。


    蘇悅然遊過去,仰著頭看他:“下來一起啊。”


    邵涵之隻說:“你遊吧,我就算了。”


    蘇悅然看他,他不肯下水,也不好勉強,可仔細想想,印象裏好像從來沒見過他下水過,從前念書的時候也沒有,可惜了他那副好身材。


    蘇悅然忽然問:“你是不是不會遊泳?”


    遊樂場是一迴事,真正遊泳池裏遊泳又是另一迴事,這裏泳池的水深,腳挨不到底的。


    邵涵之顧左右而言他:“我去旁邊躺椅看你遊,夜裏風涼,你也早點上來。”


    蘇悅然便肯定了他是不會遊泳,自己笑了一會兒,也從台階上來,裹了一邊放著的浴巾,靠在邵涵之旁邊的另一張躺椅上,海浪一聲一聲的作響,仿佛是催眠曲,林子又靜又美,旁邊有熏香的香氣,有蚊蟲撞在那薰香蠟燭的芯上,燭芯一跳,變成一朵火花。


    飛蛾撲火大概就是如此。


    “所以你是連我有別人的孩子你都還是對我好是嗎?”蘇悅然問。


    邵涵之“嗯”了一聲。


    “可我問過你,我離婚你還願不願意跟我在一起,你說不願意。”蘇悅然說。


    邵涵之眸子裏略的一暗,她主動提及,他心裏想過很多次如果重來一次她再問他,他要怎麽說,現在她真的問了,許多話卻好像很難說出口,他靠在躺椅上麵,也不看她,隻說:“我那時候瘋了,隻想著你眼裏他比我重要我就瘋了,那時候我終止了恆豐的打款,你又來找我,我想你又是在利用我而已,我想我到底有多傻,要這樣一次又一次的被你騙,我想不能這樣,你那時候說什麽我都不會聽進去。”


    空氣有些靜。


    蘇悅然知道自己那時候做的事情,她很清楚,她無法說任何。


    邵涵之聲音低低的,扭頭過來看蘇悅然,問一句:“如果我那時候答應了,你真離婚麽?”


    這是他午夜夢迴無數次跟自己問的問題,他無數次卻的去假設如果他當初答應了,如果他當初不是意氣用事,她是不是就可以在他身邊,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這樣的假設是一種折磨,他受夠了這樣的折磨。


    蘇悅然深吸一口氣,對上邵涵之的目光,她不知道怎麽說,該怎麽說才對,她聲音帶著猶豫:“我不想再騙你了,我想說實話的話,那個時候我問了你,可如果你答應了,還是很難,我沒法去開口。”


    答案就是這樣了,說的雖然委婉,可也明確。


    果然還是一樣。


    邵涵之不知道幸還是不幸,隻是心頭一空,仿佛是缺失了一塊,卻還是說:“你現在幸福就好。”


    蘇悅然總不喜歡氣氛這樣,於是說:“我其實也會想,如果很多年前從大學畢業就跟你在一起會怎麽樣,可那時候你沒說過你是誰,我以為你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我設想的生活都是以後跟你兩個人怎麽努力工作賺錢付首付還房貸,覺得那樣也挺好,所以你媽媽出現跟我說的時候,我挺受不了的,我覺得你隱瞞身份也是在提防我。”


    邵涵之看向一邊說:“我跟我媽關係並不親厚,上學時候覺得這些身份一點用都沒有,不是故意要瞞著你,就像你總說家裏並不開心所以不提一樣,隻是不想提,那次之後我們的關係更差,我接手公司就是為了不讓她再插手我的事情,我心裏想如果有一天我找迴了你,她不能再幹涉我絲毫,與其無謂的反抗,不如我自己做到,這樣我才能找迴你,你忽然出現,我其實又怕又慌。”


    又怕又慌?


    蘇悅然想想他們再次相遇之初的那些,反駁:“不可能,你那時候說是禽獸都是汙蔑了禽獸。”


    邵涵之低聲,輕輕的:“所以我弄丟了你。”


    蘇悅然看著他,看他的模樣,他眸子裏仿佛是有一片汪洋,那樣深沉那樣誘人。


    邵涵之也看她一眼,繼續說:“那時候我不懂怎麽才是愛一個人,你辛苦了。”


    ***


    蘇悅然躺在床上,想晚上邵涵之在泳池邊跟她說的那些話。


    他們兩個人重逢之後就再沒有這樣平等的真正的交談,她以為他真的被曆練成了一個冰冷嚴酷的人,可完全不曾想過當年那個眉眼好看對她寵溺的少年根本不曾變過,隻是心事埋藏的深了,需要人一點一點的挖掘出來。


    他還是彷徨,還是對她不知所措,她曾經有些頤指氣使有些任性的對他,他卻是喜歡那樣鮮活的自己,他一直很喜歡她,比她想象的還要更喜歡。


    她想跟他說她已經簽字離婚了的事情,可怎麽感覺自己好像是個騙子,太刻意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再過一星期就是他生日,再拖一拖再說也無妨。


    時光真好,蘇悅然把自己埋在被子裏。


    電話響起來,她伸手去接,是葉榛榛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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