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時候,是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候,躺在醫院裏,更是如此。哪怕躺在鑲金的病床上,如果身邊沒有一個關心自己的人,那滋味也一定非常淒涼。 祁煜暘沒有親人,而很明顯的,他的病還沒治好,也就是說,自己還是對他的頭痛有緩解作用,那他還是留下吧,他留下,祁煜暘還能過得好一點。 這是池照的想法,而在祁煜暘那裏,他根本就不關心池照說的留下二字,他隻聽到了“今天”。 祁煜暘幹裂的嘴唇動了動,半響之後,池照才聽到異常沙啞的聲音從他喉嚨裏響起,“……那明天呢?” 池照沉默的看著他,祁煜暘迎著他的目光,絲毫不退讓,池照心裏一澀,身體比大腦先做出了行動。 他點點頭,“嗯,不走。” 問剛才那個問題的時候,祁煜暘的神情還算平靜,可是聽到池照的迴答以後,他突然肉眼可見的激動起來,眼神裏閃著池照從未見過的光芒,他撐著身體想要坐起來,池照哪敢讓他亂動,他把他按在床上,然後把床搖了起來,搖到差不多的角度,池照才直起腰,重新看著祁煜暘,彼時後者已經差不多平靜了,隻是說出的話帶著一點令人無法忽視的顫音,“明天不走,那以後……你會不會走?” 這迴池照沒有迴答得這麽快,他抿了抿唇,把頭偏到一邊,掩耳盜鈴一般的看向窗外,這裏是醫院最高層,可以看到遠處的市中心地標建築,望著那個巨大的摩天輪,池照低聲迴答:“說不好。” 說不好。 一個根本無法確定的答案,卻讓祁煜暘控製不住的笑起來,堂堂娛樂行業接班人、嘉魚文化的老總躺在病床上露出這麽一個傻裏傻氣的笑容,池照看了都覺得無語,不過同時,他心裏還有點酸酸的、澀澀的、暖暖的感覺在遊走。 薛清的表情不再那麽冰冷,他看著自己的時候,眼睛裏好像也出現了曾經他對程然展現出來的溫情,祁煜暘聽到他問:“你笑什麽?” 祁煜暘搖了搖頭,此時的他剛醒過來,身體還很虛弱,而且總覺得胸悶氣短。 受驚過度,加上心律不齊,差點演變成心髒病發。好在祁煜暘沒有心髒病,這才隻是有了一些輕微的症狀,不過他以後一定要注意身體了,不然說不定哪天,他就真的得了心髒病。 池照左右看看,想給祁煜暘倒杯水,可他剛邁出一步,一隻大手又緊緊的拽住了自己,池照無奈,“我已經說了,我不走。” “我知道。” 祁煜暘仰頭看著打扮幹淨嚴謹、連頭發絲都一絲不苟的池照,“你……” 他的聲音太小,池照聽不清,他隻能微微躬身,用詢問的視線看著祁煜暘,示意他再說一遍,祁煜暘望著池照的眼睛,艱難的提出了自己的請求,“你能……親親我嗎?” 池照微微睜大雙眼,神色中帶了兩分錯愕,祁煜暘還在迫切地看著他,根本沒有收迴這個請求的意思。趁熱打鐵的道理,每個男人都懂,好不容易薛清的態度有了軟化,他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心思堅定的同時,免不了的,他也有些緊張,在他的設想裏,薛清百分之八十會毫不留情地拒絕他,百分之十會委婉的拒絕他,還有百分之十,有可能會答應他。 別說百分之十,哪怕是百分之一,百分之零點一的可能性,祁煜暘也要嚐試,他忍不住在心裏想,如果薛清答應了他,是會親他的臉,還是會親他的額頭。 不管是哪裏,隻要他答應就好了。即使那隻是一個出於同情的、不帶任何情欲的親吻。 薛清的神色慢慢發生了變化,在他靠近自己的那一刻,祁煜暘差點休克,他僵硬又激動的坐在床上,等待著專屬於他一人的天使,為他送上幹淨又純潔、猶如恩惠一般的親吻。 在距離祁煜暘隻剩下兩厘米的時候,薛清輕輕閉上眼,他彎著腰、仰著頭,把淡血色的唇瓣湊到了祁煜暘的兩片薄薄的嘴唇上,溫暖又濕潤的觸感傳來,祁煜暘望著與自己近在咫尺的薛清,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麽每個編劇在寫劇本的時候,都要塑造出一個冰清玉潔、高高在上的謫仙一般的角色。 因為這樣的人,最能引起男人發自心底的、瘋狂的征服欲。第74章 渣了那個娛樂圈大佬(17) 一時衝動, 池照想也沒想, 就向祁煜暘湊了過去,直到柔軟的觸感傳來, 池照才恍然驚覺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他倏地睜眼, 起身就想退開。 但來不及了。 短暫怔愣從祁煜暘眼中退卻, 取而代之的是銳利又深沉的暗色光芒, 他很快就反客為主, 一隻手攬住池照的肩膀, 另一隻手捧著他的後腦勺, 修長有力的手指扣著他的後頸,情到深處時,還會細細的摩挲。 一瞬間, 池照就沒了力氣, 當祁煜暘按到他後頸的位置時, 心底倏地傳來一陣熟悉又依賴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的想要趴伏在祁煜暘身上, 順從他, 給予他想要從自己這裏取走的一切。 這兩人在病床上吻得難舍難分, 一切發生的太快,係統隻能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對狗男男, 沉默好半天, 係統才有了動作, 它一邊快速的往池照腦海深處遊走, 一邊氣憤的嘟囔:“大屁眼子!” …… 幾分鍾過後,池照微微喘息著抬起頭,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了祁煜暘的腿上,而祁煜暘還穿著病號服,打著點滴,他絲毫不覺得這樣的姿勢有什麽不對勁,此時此刻,他正單手抱著他,對他忍不住的露出笑容。 池照沉默一瞬,他快速從祁煜暘身上跳下來,又恢複成了之前的麵癱臉,隻是眼角還微微發紅,氣息也不是平時那樣穩定平靜。 “我去給你倒杯水。” 熱水壺就在病房裏,可池照丟下這麽一句話,打開房門就出去了,連個杯子都沒拿,祁煜暘望著他逃跑一般的身影,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又變深了一些。 跑出病房,池照並沒有去找茶水間,他走了大概十米遠,然後就靠在醫院的牆壁上不動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崩潰一般的捂住臉。 剛才那一幕到底是怎麽發生的?! 聽到這個問題,係統咻的一下跑迴來,異常貼心的給池照在腦海裏放起了小電影,赫然就是剛剛他主動去親祁煜暘的畫麵。 池照:“……” 池照撐著額頭,背靠牆壁,頭顱也低低的垂著,怎麽看怎麽鬱鬱不得誌,“劇情是不是又崩了?” 係統心說,什麽叫又崩了,從池照和它綁定開始,這劇情就始終都沒有正常過好麽! 雖然這麽想,但係統還是沒有直接說出來,它換了一種說法來安慰池照。 【不算吧,你想想,在原本的劇情線裏,祁煜暘和薛清就是情侶關係,你現在親他一下,也沒關係。】 池照皺了皺眉,剛要說什麽,旁邊有人叫他,池照扭過頭去,發現是老專家。 老專家責備的走過來:“你怎麽不在病房裏守著,病人要是醒了怎麽辦?” 池照解釋:“他已經醒了。” “醒了?”老專家猛地瞪眼,“醒了你還跑出來幹什麽?!就把病人自己留在病房裏,他要是想喝水都沒法喝,你不會是想直接走人吧?這我可就得批評你了,男朋友臥床不起,你還不打算管他,這是人幹的事嗎?!” 池照:“……”這都哪跟哪啊! “我沒想走,”池照無奈的迴答:“我就是想出來透透氣,一會兒就迴去。” 老專家還想再說什麽,但話還沒說出口,他先狐疑的看了看池照明顯比剛才紅了好幾倍的嘴唇,他愣了愣,然後嗬嗬笑起來:“哦……我明白了,是我誤會了。哈哈,原來是這樣,你這孩子,嚇我一跳,行,看你們和好了,我也就放心了,明天咱們再見。” 老專家沒穿白大褂,看來是要下班,池照目送他離開,又在外麵轉了兩圈,然後才拿著從自動販賣機買迴來的礦泉水迴去了。 這間病房裏有配備的礦泉水,而且還是二十塊錢一瓶那種,比池照買迴來的強多了。所以,池照把那瓶水帶迴來以後,直接就塞進了冰箱,根本沒打算給祁煜暘喝。 祁煜暘看見他的小動作,卻沒說什麽,隻是會心一笑。 薛清表現的越不得章法,越手忙腳亂,他就越高興。因為那說明,薛清的心已經亂了,他在猶豫、在糾結,而不是像以前一樣,不管他說什麽、做什麽,都依然無動於衷。 祁煜暘坐在病床上,垂眸思索到底是什麽讓薛清改變了態度。 好像……是因為他病了? 不對,他早就病了。即使知道他得了病,薛清也隻是讓他去看醫生,沒有其他的表現,至於今天會變成這樣…… 靈光一閃,祁煜暘明白了。 池照端著一杯溫開水迴來,他把水遞給祁煜暘,看著他喝了半杯,然後又把杯子拿了迴來,順便,他還迴頭看了一眼房門。 奇怪,不是說去辦手續嗎,怎麽半個小時了,人還是沒迴來。 池照看了看時間,然後問向祁煜暘:“你餓不餓。” 藥液裏有營養成分,可藥品怎麽比得上熱騰騰的飯菜。見祁煜暘點頭,池照立刻轉身,想去給他買一份醫院的病號飯,結果身子隻轉了一半,他就聽到祁煜暘在自己身後又低又急的說道:“別走。” 池照看過去,祁煜暘迎上他的視線,蒼白的抿了抿唇,“讓護士送過來就好了,你別走。” 祁煜暘的聲音很是脆弱,眼神中也充滿了緊張與渴望,見他始終不迴答自己,祁煜暘默默垂下眼睛,睫毛輕輕顫了顫,似乎不敢看見池照拒絕自己的那一幕。 看慣了祁煜暘陽剛威嚴的樣子,再看到現在的他,是個人都會同情心泛濫,更何況剛剛和他來了一個親密接觸的池照。 池照走了迴來,坐在祁煜暘身邊,按了一下護士鈴,“知道了,我讓護士來送餐。” …… 手下從護士那裏聽說祁煜暘已經醒了,故意在外麵磨蹭了一個多小時才迴去,剛走進去,他就看見那位傳說中連個眼神都不想施舍給祁總的薛大明星,正用筷子給祁煜暘挑著飯菜裏的胡蘿卜。 兩人挨得很近,薛清的注意力都在飯菜上麵,祁煜暘的注意力都在薛清上麵。 手下張口想說話,突然,帶著冰碴的眼神倏地看過來,手下頓時閉嘴,然後默默退了出去。 在池照坐的這個地方,他看不見門口的情況,似乎聽到關門聲,池照抬起頭,“有人進來了?” 祁煜暘眼中的寒冰早就不見了,他溫柔地看著池照:“沒有,是外麵的動靜。” 池照哦了一聲,然後把餐盤推過去:“差不多了,吃吧。” 雖說挑食不好,但醫生說了祁煜暘現在是營養不良,那現在的首要任務就是讓祁煜暘吃飯,先別管有沒有營養了,吃飽就行。等出院以後,再給他定製營養餐。 望著池照幹淨修長的雙手,祁煜暘還想讓他喂自己,但那樣就是得寸進尺了,他也怕弄巧成拙,於是乖乖的吃了起來。 池照看著他吃,一時間,病房裏隻剩下筷子和餐具碰撞的聲音,看祁煜暘快速消滅了一半的食物,池照不禁皺眉:“醫生說你營養不良。” 祁煜暘動作一頓。 “你在家裏吃的都是什麽?” 祁煜暘慢慢放下筷子,然後抬起頭,對池照很淡的笑了笑,“沒什麽,就還是原來那些東西,不過……最近我胃口不太好,吃不下。” 盯著祁煜暘的眼睛,池照眉頭更皺,“那你為什麽不告訴我。” 祁煜暘臉上的笑容漸漸隱去,他平靜地看著池照,“如果我告訴你,你會聽嗎?” 池照愣了愣。 “你會在乎嗎?” 池照張口想要迴答,卻說不出一個字。 池照被他問的啞口無言,祁煜暘重新又垂下頭,拿起筷子,聲音變得比剛剛不真切了一些,“吃不下飯不算什麽,這種生活我已經習慣了。但是,我沒法習慣你對我的漠不關心。” 戳了戳盤子裏麵的一片土豆,祁煜暘降低音量,正好控製在能讓池照聽清的範圍內,“永遠都沒法習慣。” 池照還是沒有迴答,但是他微微收緊了雙手,祁煜暘餘光裏看到池照的動作,也沒有再說話,病房重歸安靜,係統默默瞅著祁煜暘,越發覺得不對勁。 是它看錯了,還是它想多了,怎麽它總覺得,主角這是在套路池照呢?他是不是想故意引起池照的同情和愧疚啊? 按理說應該不是這樣的,祁煜暘的人設顯示,他是個高傲的人,而且好勝心很強,他可以用金錢和勢力對付薛清,讓他不得不留在自己身邊,卻絕不會故意貶低自己、以暴露自己的弱點來騙取薛清的同情心,因為這種手段實在是太掉價了,以祁煜暘的身份和性格,根本做不出來這種事。 誰能想到,祁煜暘就是這麽掉價,他現在已經摸到了追喜歡的人的門道,那就是——隻要把人追到手,管他麵子有沒有。 …… 晚上睡覺的時候,祁煜暘還想如法炮製,讓池照跟他睡到同一張床上,但池照還沒那麽容易煽動,他在另一張床上睡了一晚。 係統原本以為,這天晚上祁煜暘會很激動,說不定要半宿不睡,就盯著池照看。但事實是,祁煜暘幾乎是一關燈就睡著了,因為他實在缺覺,相反的,池照大半宿都沒閉上眼,他總是翻來覆去,隔一陣,就要翻過身來看看祁煜暘。 病房裏不是完全黑暗的,有一盞暖色的床頭燈開著,燈光的一小角照在祁煜暘的下巴上,映得他的臉色越發柔和。 柔和這個詞,外人是不會把它安在祁煜暘身上的,也隻有池照,能把這個詞和祁煜暘聯係起來。 因為這個男人,隻有在他身邊的時候才會露出柔軟弱勢的一麵。 心髒輕輕一跳,池照閉上眼,默默拉過被子,遮住了眼前的最後一點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