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擂台已經被打掃幹淨了,昨天滿地的屍體蕩然無存,也不知道是送去了垃圾填埋場還是直接灌水泥為東京灣的基礎設施建設做貢獻了。總之,不會有資本家會好心把他們送去火葬場的。


    無論那人生前為資本創造了多少價值,死了就是死了。


    無論生前有多麽強大,身首分離之後一切都是虛無。


    就算把屍體丟到荒郊去讓野狗吃掉也不會有任何後果。這種沒有強大怨念的人不會變成鬼魂,而且就算真有那麽一兩個變成了鬼找了迴來,夜總會裏也有專業的驅鬼人員,一條龍服務保送極樂淨土是沒問題的。


    角鬥場裏依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這種味道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激活人類屬於遠古的狩獵本能,就像偉〇一樣讓在場的觀眾與選手精神激昂,無論男女。


    和昨天不一樣的一塊巨大的擂台上,葦名真一將刀插在倒地的敵人頭邊。還是昨天那把妖刀,隻是再無那種讓人看一眼就覺得妖異的感覺。不過他的狐麵依舊邪氣滿滿,讓人想起傳說中的妖狐。


    那人難以置信地轉過頭,看著刀麵反射的自己


    他不準備殺掉這個人。


    對方一點戰意都沒有,完全是報著死誌來的。


    殺掉這樣的對手也太過無趣,就算放過他,因為現在的賽製是淘汰賽的緣故,他也不會對惠再有絲毫威脅。葦名真一不想做無謂的殺戮,盡管來這裏的人早已都做好了死亡的覺悟,甚至手上或多或少都有幾條人命,就算死也是死有餘辜,但不想就是不想。


    真正的強大不是濫殺,而是你本可以殺死他,卻告訴他“我要饒恕你”。


    他不殺倒是無所謂,壓他會將敵人斬首的賭客可遭了殃,他們一邊輸錢,一邊卻又必須忍著,不敢叫罵半句。令這些素質堪憂的家夥噤若寒蟬,修羅的壓迫力可想而知。


    妖刀之旁的人屁滾尿流手腳並用地跑開,毫無風度,像一條落慌而逃的野狗。


    這種實力也不知道是怎麽晉級的?


    葦名真一心想。


    看樣子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了。


    葦名真一將劍抗在肩上,揉了揉脖子,昨晚上因為覺沒睡好,今天白天又睡了半天,結果不小心給睡落枕了。豪華套間果然不太適合他,還好這種程度的debuff對今晚的對戰不會有什麽影響。


    現在是第一場,半分鍾都沒到就結束了。


    而且十分難看。


    雙方上台打下燈光,看清對手的其中一方像瘋了一樣大吼著衝過去,然後被修羅一刀撂倒,他砍的時候用的是用刀背,否則那人根本不會有活著爬出這裏的機會。


    整個演出無聊得還不如去看〇〇堡壘,一根煙都還沒完戰鬥就完了。


    決賽和半決賽是在明天,今天的比賽一共有六場,4場八進四,2場四進二,出乎意料地沒有一個人在賽前選擇棄權,也不知道是自願還是被脅迫。


    今天的比賽就像抽盲盒一樣。


    關閉燈光,世界陷入黑暗的時候選手上場,然後兩束光從穹頂上打下來,這時候所有人才知道對戰的雙方是誰,這種賽製讓選手要麽就完全熟記所有敵人的資料,要麽就完全什麽也別幹,根本不可能提前做針對性準備。


    倘若在以往,有足夠自信的選手自然不會受到任何心理因素的影響,但這一次的比賽有一座無法跨越的大山壓在所有人頭上。


    沒有一個人想在燈光亮起的時候看到自己對麵是戴著狐麵扛著刀的男人。


    就像真實的恐怖片一樣。


    還好修羅在第一場就被一個倒黴蛋遇上了,直到四進二之後不會再出現在擂台裏。


    剩下的比賽進行得並不快,不是所有人都像葦名真一那樣有壓倒性的實力的,來來迴迴也很是好看。和昨天屍橫遍野血流如注的地獄般的景色不同,今天雖然也死了兩個,但相較之下已經比溫柔太多了。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個死在了惠手裏。


    少女對想殺掉她的敵人下手時從未手軟,觀世正宗穿過咽喉,鮮紅的血無法在銀白的刀上留下任何痕跡。和喜歡將敵人斬斷的葦名真一相比,她賜予死亡的方式要優雅的多。


    時間緩緩流逝,四場很快就過去了。


    惠不出意料地戰勝了她的對手,之後是池田朋美,還有一個葦名真一看著感覺也特別像妖怪的家夥。他分不清是不是真的妖怪,不過沒關係,那個就算是妖怪也並不強。


    葦名真一終於提著劍再次走上了擂台。沒有人知道,在燈光打下來之前修羅的內心也十分忐忑。


    不要遇見惠、不要遇見惠、不要遇見惠……


    葦名真一心裏碎碎念道,1/3的幾率比抽卡遊戲不知道高到哪裏去了。


    “今晚第一場半決賽的對戰雙方是?——”


    主持人的聲音拉得老長。


    似乎是為了配合他,空間裏想起了噔噔噔急促的聲音,燈光四處照射,最終匯聚在擂台上的兩隻狐狸身上。


    “什麽?!竟然是修羅大人與他的宿敵禦饌津小姐,這難道是命運的邂逅嗎?!!!”


    葦名真一耷拉著肩膀,他也不太理解自己這算是非了還是歐了。


    1/3比起2/3應該算小概率,理論上講自己是歐了。


    但是怎麽感覺那麽難受呢?


    對妹妹刀劍相向是不可能的,他看著眼前認真舉劍的少女,心底隻有濃濃的憐愛之意,甚至連偽裝出殺氣都做不到。


    就當是久違的劍術指導好了。


    葦名真一心想,雖然現在他最想做的事就是去摸摸少女的頭。


    但他不能這麽做,如果讓妹妹知道哥哥一直偷偷跟著她,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大概會被討厭吧。


    她看起來傻乎乎的什麽都不知道,在看到他的第一瞬間就擺出了葦名流的正架,眼神認真而倔強,帶著向死而生的決意和一往無前的心,在妹妹眼中,接下來會是一場十分艱難的戰鬥吧。


    真傻。


    碰到野生的打不過的對手就幹淨利落地逃跑啊!


    要不是你哥是家養的,你今天就得交待在這兒了,笨蛋……


    他的眼神十分溫柔。


    這確實是一場十分艱難的戰鬥,不過不是對她而言,而是對葦名真一而言。


    他必須要演得像一點,至少不能讓妹妹察覺到什麽。


    葦名真一唿了口氣,也明白自己現在應該舉起劍,將這把妖刀的劍尖對準少女。


    他也這麽做了。


    戰鬥的開始毫無征兆,白鯊從流水中探頭,刺向他的眉心。


    喂,真對你哥下死手啊~


    葦名真一輕巧的撥開惠的攻擊,心裏略微調侃。


    少女已經在刹那間欺進了身,連綿不斷的劍勢展開,有如漩渦般拉扯著他的劍路。


    「葦名流奧義·水之形·鯊」


    「葦名流奧義·水之形·漩渦」


    兩種劍技漂亮地結合在一起,顯然是有備而來。


    但是還遠遠不夠。


    葦名真一沉身墊步,不退反進,主動向著漩渦中心而去。少女沒料到竟然還有這樣的劍客,措手不及之下失了距離,被他用劍柄輕輕在頭頂上敲了敲。她連忙跳開,驚疑不定地看著沒有追過來的修羅。


    ‘哥哥想告訴我,不要拘泥於劍的形式,隻要能獲勝什麽樣的手段都可以使用對嗎?’


    ‘孺子可教也。’


    她突兀地想起哥哥傳授給她“葦名流的精髓”時的對話,那天哥哥和森下大輔前輩對戰時完全沒有使用葦名流的劍技而取得了勝利。惠發現自己雖然當時明悟了哥哥想要傳達的東西,卻不知何時已經將它忘掉了。


    倘若剛剛修羅並不是輕敲,而是用力錘下來的話,自己的小腦瓜恐怕已經破了個洞,命隕當場了吧。


    她被對方放了一馬……


    想明白這一點的少女驚出了一身冷汗,修羅嘴角的笑容有種說不定道不明的味道。隻見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又振刀斬出一股風,拂動少女的秀發。


    仿佛在說……


    一庫左,少女喲!


    觀眾都沸騰了,那傻〇主持人搞出來的退婚流故事深入人心,大家竟然對修羅如此明目張膽的放水沒有絲毫懷疑,反而還認為這是為了讓她認清現實的戲耍與身為強者的複仇。


    剛才的打鬥十分精彩,修羅之前戰鬥的一刀斬雖然震撼,但是這種持續性戰鬥也有別樣的爽感。就好似有些發電的時候不會很快讓電量達到閾值而尋求持續的電力輸送一樣。


    後台的源步美長長的唿了口氣,剛才的戰鬥讓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現在見惠無恙,終於能喘口大氣了。


    惠深唿吸平靜自己的心情,將雜亂的念頭拋之腦後。


    少女沒再用鯊拉近距離,劍技的使用很耗體力,雖說和前輩修練的這段時間有就體能特訓過,但和對麵那種怪物比起來,她依舊不以體能見長。


    還沒等她小步靠近,修羅一個詭異的滑步突兀的拉近了距離。


    村正與正宗的劍刃在空中打出火花,鐵器相交的脆響十分悅耳。修羅沒有用他那恐怖的籠罩整個擂台的劍技,而是選擇平平無奇地打鐵。他比少女高上不少,一劈一斬堂堂正正,和之前邪意盎然的劍技,盡顯宗師風範。


    葦名惠吃力地招架著,對方的劍勢大力沉,急緩交替,很難看穿劍路,但又並沒有到她完全招架不住的程度。


    金鐵交鳴之聲此起彼伏,她逐漸熟悉了對方的劍路,但和源步美不同,她竟然找不到空隙使用「下鯉」反擊。那綿延不斷的劍有如江海中的浪濤,而她好似那浪濤中的鯉魚,一次次想要躍過龍門,卻又一次次潮水拍迴去。


    葦名真一收著力,深怕一個不小心給妹妹拍沒了。


    他就像一個鐵匠,一次又一次地小心翼翼地捶打著手中的鋼鐵。


    見觀眾歡唿的浪潮略微衰退,他微微一笑。


    一場比賽光有演員可不行,還得有劇本。


    劇本這東西就像小說一樣,講究一個開端發展高潮結局,故事要跌宕起伏,打鬥要有來有迴。一邊倒的碾壓看客爽完就沒了,反而是一波又一波的砥礪奮戰才讓人欲罷不能。現在僵持久了觀眾聽著叮叮叮都審美疲勞,是時候讓一方打開局麵了。


    而打破僵局的這一方不能是他,因為他必須要扮演一個壓迫主角的反派。


    反派不能獲得最終的勝利,這是常識。


    葦名真一賣了個破綻,看起來倒像是在連綿不斷的攻擊中被少女帶偏了劍路出現了失誤,少女當即抓住機會,一招由下往上的斜斬既打偏他的劍又斬向他的人。如果斬實了,便是身首分離的下場。


    葦名真一很想給少女一個暴栗,這丫頭還真對他哥下死手。


    雖然她並不知道,但是他心中還是不爽。


    迴去要好好治治她。


    修羅向後跳開,險之又險地躲開了這一擊,但是衣角卻被觀世正宗的劍刃劃破。


    觀眾席上傳來一陣驚唿。


    明明隻是劃破衣角,卻好像少女破了修羅的不敗金身一樣,一些人甚至開始動搖。主持人立即開始扇風點火,他甚至注意到了修羅的刀和昨天最開始的時候給人的感覺不同了,懷疑他並不能再用那種恐怖的劍技了。


    這倒是遂了葦名真一的意,放水的理由都給他找好了。


    他忽然覺得這家夥也變得可愛起來。


    但是戲還在演,不隻是演給觀眾看,也是演給惠看。


    葦名真一輕輕鼓掌,似乎為少女的表現感到滿意。他的姿態十分嘲諷,嘴角歪得離譜,三分的冷嘲,兩分的不屑,五分的狂傲,好像一揮手就有十萬將士聽從號令。


    讓人看了想揍他。


    現在這副嘲諷的姿態能因為強者的身份而得到寬容,但等會兒……


    這便是因大意與輕慢落敗的伏筆。


    是時候把故事推向高潮了。


    惠大口喘息著,剛才激烈的刀劍相交讓她體力有點透支。她看著修羅嘲諷的笑容,不知為何,卻並沒有絲毫感覺到被嘲諷,那種十分怪異而突兀的被嗬護的溫馨感又一次在心頭湧現。


    這股感覺非常熟悉,但又想不起是在何時出現過。


    修羅不會給她迴憶的機會,他擺出突刺的起手,而惠則靜心凝神,雙眼緊盯住妖刀的劍尖。


    她見過這一招,也是因為這一招悟出了鯊。


    自己能夠接下這一招嗎?


    少女的內心動搖了,她和學姐有探討過接下這一招並瞬間逆轉局勢的辦法,但那需要的膽識與魄力就連源步美都不敢輕易嚐試。


    起風了。


    敵人不會給他時間猶豫。


    ‘猶豫就會敗北!’


    哥哥的暴喝在心底響起,這是聽聞她要隨學姐修行後,溫柔的哥哥傳授給她的必勝的秘訣。


    少女眼中忽然亮起湛藍的神光,狂暴的風在她眼中變得柔軟。


    她迴想著哥哥曾經與森下學長戰鬥時的動作,側身,抬腳。


    咚!


    那一步踏在生死之間。


    就連葦名真一都愣住了,識破這種行為其實和徒手抓子彈沒什麽區別,一步生一步死,其中需要的不隻是技術與眼力,更多的是那種直麵生死的大魄力,和刹那之間的決斷!


    畢竟,現世中的突刺可不像遊戲裏一樣,中了也不會死人。


    本來他的劇本是另一個的,但現在都不重要了。


    少女的劍刺入胸膛,葦名真一在最後的時刻抽身,讓原本瞄準心髒的劍偏離到右胸。這也是他故意的,否則臨時變招一刀斬了就是。想要騙過惠,讓事情落幕,總得有一個人流點血,他不舍得讓惠流血,隻能是自己了。


    演員怎麽能怕流血呢?


    不過……


    真狠~


    妹啊,你哥這迴可虧大發了~


    他笑了起來,沒忍住,輕輕把手放在了少女頭上揉了揉。


    手感真好。


    修羅在少女詫異的目光中用手抓住正宗的劍刃,將這把名刀一點一點的從胸口拔了出來。他的力量大得可怕,血如泉湧,但他卻和沒事人一樣,隻是撕下一層衣服,隨手纏了一圈。


    他提起村正,就那樣走下了擂台。


    大概是認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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