葦名真一從未想過自己能在這裏遇見她。


    淡金色長發的美少女在一群中年老大叔之中鶴立雞群。她當然也注意到了葦名真一,嘴角狐狸般的笑容怎麽看都不懷好意。不過這次她不是一個人,兩個滿臉寫著“我是舔狗”的男人和一個胸不大傲氣不小的女孩圍在橘千花身邊,瞎子都能看出來這群人就差把她供起來了。


    現在這種情況簡直就是爛俗狗血小說裏標準的裝逼打臉模板。漂亮女人身邊跟著幾個看上去就覺得是弱智的龍套,主角一上去打招唿就發癲,非要跳出來問你是誰和她什麽關係,然後想方設法刁難主角以彰顯自己的男人魅力,期望能讓她多看自己一眼。


    葦名真一怎麽看怎麽覺得那兩個男人長著一張龍套臉,雖然按照一般流程,後麵的故事就是主角扮豬吃虎裝逼打臉了,不過他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他直接裝作沒看見,繞了一下準備離開。


    可惜事與願違,那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女人竟然主動叫住了他。而且一幅見情郎的模樣,粉麵含春,眼波流轉,就差當場腿腳發軟坐在地上了。這演技不去奧斯卡簡直可惜。


    “真一君~”


    竟然用名字,以前都是稱唿葦名同學的。


    絕對是故意的,這家夥!


    她騙不過葦名真一,在那含情脈脈的眼底他分明看到了都沒打算掩藏的笑意,簡直就像是在說“我知道後果,但是我就是想看這出戲。”這家夥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大,明明她自己也是當事人之一,但就算自爆也要惡心他一頓。


    橘千花知道他有求於她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和她較真,葦名真一也知道也知道橘千花知道他有求於她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和她較真,他也確實不會因為這種無傷大雅的事和她較真。她總是能抓住這種看似很有趣實際上又不痛不癢的機會來惡心他一下。


    那兩個舔狗不可能拿葦名真一怎麽樣。人家隻是舔,又不是傻。


    真以為幹掉女神的心上人人家就輪到你了?


    別做夢了。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對,你個妖怪憑什麽反對?


    這備胎上位,得深藏不露,拉攏情敵,假意撮合。和男方關係好了,你才能分析敵我優劣,揚長避短。交上朋友之後要經常刷存在感,多借著男方朋友的身份在女方麵前表現自己,但又不能過於越俎代庖,這其中的度得自己把握。


    要像毒蛇一樣深深潛伏下去,靜候足以讓兩人情感徹底破裂的危機出現,這時候化身為婦女之友,堅定地站在女方一邊批判男方,露出獠牙給兩人的感情注入致命的毒液。


    當然,就算做到這樣,你和情敵的勝算也是三七開,七成那是人家的,剩下的三成還得看人臉色。


    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為常人所不能為。情場如戰場,諜中諜和無間道這種操作都不會的話,還當什麽備胎,盡早死心吧。


    當然,也有純粹的傻〇,舔又舔得不堅定,心想我都那麽舔了你竟然不喜歡我,直接由愛生恨,我得不到的也不會讓別人得到——不過這種情況橘千花自己也會跟著倒黴。


    所以葦名真一覺得她是在自爆。


    除了最正麵的他所能看到的角度,那兩個男人根本看不到她瞳孔深處的意思,少女臉頰的紅暈就是對雄性生物最大的刺激,葦名真一看著那兩人仿佛吃了〇一樣的表情,忽然也樂嗬起來。


    由不得他不樂嗬,這表情讓他想起了曾經見過的地鐵老人手機的jpg圖。


    不過他不想接這波團,沒必要被那個壞女人牽著鼻子走。


    他直接轉身離開,走到休閑區去目不斜視地看兩個中年老男人下將棋。但沒想到他不接團,橘千花竟然要強開,直接走了過來啪地一下拍在他背上,看上去就像多年的青梅竹馬在街上偶遇一樣。


    實際上兩人認識還不到兩個月。


    這下葦名真一不想接這團也得接了。但是他不打算走流程,沒必要。


    他麵露迷惘,盯著少女仿佛畫一般的臉蛋上上下下掃了個遍,然後皺著眉頭十分不耐煩地問道:“你誰啊?”


    橘千花的笑容僵在嘴邊,伸出去的手收迴來也不是放在那兒也不是,就那樣滑稽地舉著。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悠悠地盯著葦名真一,好像是在說:“這麽狠?”兩人的眼神交流沒有第三個人看到,現在皮球又重新被推迴了橘千花那邊。


    局麵變成了她認錯人打擾到了別人,理應鞠躬道歉才是。


    葦名真一笑了起來,等著橘千花給他鞠躬,說上一句“すみません(私密馬賽)”,雖然沒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但是看著這壞女人低頭就是會覺得很爽。


    橘千花咬著唇,她可以不講道理繼續陪他玩下去,但是葦名真一顯然已經打定主意不認賬了,即使繼續下去也毫無意義。


    這次是他技高一籌,她失算了。


    不過她不想道歉,一想到葦名真一得逞後的表情就不爽。就算是在大庭廣眾下丟臉,從十三樓跳下去,她橘千花也不會和他道一聲歉!


    “姐姐,這位是?”


    先前在她身邊的平胸蘿莉走了過來,和麻生戀不同,這家夥還沒靠近,葦名真一就聞到了她身上那種屬於熊孩子的臭味。


    討人厭的氣息。


    “是認錯人了,對不起。”


    橘千花迴答得相當簡潔,似乎不想在這件事上繼續下去。這句話也是說給葦名真一聽的。她有點頭疼,這位土禦門家的小祖宗可不好打發。她總是能把小事鬧大,而一旦這小祖宗來了興趣,就算是她也拉不住。


    怎麽忘了這家夥……


    橘千花後悔剛剛玩心大起想逗葦名真一了,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土禦門家是安倍晴明的直係後裔,江戶時代因受到德川幕府的強烈支持,成立“土禦門神道”,一直掌握著陰陽師集團的實權。土禦門家常握著壟斷國家官方曆法的編製和參與國家政治的權利,德川幕府政府賜予封地,使其家名繼續維持下去。其地位和影響力比起源平藤橘四大家都不弱,甚至因為輝煌時期離現代更近的原因,實力更勝一籌。


    四大家中除了第一武家源氏,其他三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沒落,特別是平家,源平合戰之後便一蹶不振,如今幾乎已經看不見他們的影子了。隻有不時出來走動的年輕人能彰顯一點存在感,告訴其餘世家他們還沒有完全消亡。


    藤原家不必說,失敗之後老慘了,現在更是慫得人都找不到。


    橘家因為實力最弱的原因稍微好一點,沒出過什麽名人也沒有什麽野心。遠離權力鬥爭中心的他們香火一直延續到現代,也算是個厲害的富家翁。但和古代昌盛的時候比起,肯定是沒落了很多的。


    提到土禦門家就不得不提到傳說中的第一陰陽師安倍晴明,提到安倍晴明就不得不提到他和大妖怪玉藻前之間的事。有記載說是他除掉了禍亂京都的九尾狐,也有說法是他孫子安倍泰成把她從鳥羽上皇身邊揪出來,不論如何,土禦門家和玉藻前之間的孽緣早在千年前就結下了。


    如今玉藻前竟然和土禦門家的人攪在一起,可能除了橘千花自己,也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麽了吧。


    她給葦名真一使了個歉意的眼色,剛剛的打招唿還能說是小玩笑,但要是讓這位姑奶奶插進來,場麵指不定會變成什麽樣子。而這筆賬肯定會被葦名真一算到她頭上。


    好不容易取得的一點點信任因為這件事功虧一簣的話,她可接受不了。


    她橘千花一向能屈能伸。


    隻不過似乎有人不打算就這樣了解這件事。


    “姐姐都道歉了,你是不是應該也道個歉?”


    熊孩子眼睛一蹬,鼻子一翹,一句讓葦名真一和橘千花都很想把她提起來打屁股的話就從嘴裏吐了出來。


    “?”


    葦名真一沒想到後麵那兩個表情十分有趣的男人沒有發癲,反而是這隻熊孩子發癲了。他不太擅長對付這種小孩,惠小的時候特別乖,也不會讓他費心去管教。


    但這句話還是給他氣得樂嗬。


    不等橘千花開口就被他揮手打斷,葦名真一主動迎了上去。


    “你又是誰?”


    他的語氣裏不懷好意。


    橘千花捂著額頭,因為他妹妹那邊的事,葦名真一最近脾氣並不好,沒想到她最擔心的局麵還是出現了。那群看棋的老頭子聞聲棋也不看,就連下棋中的兩個都默契地停手看了過來,棋隨時可以下,這種熱鬧可不多。


    看熱鬧這件事上,全世界人民都一個樣。


    橘千花縮到人群後麵去,把舞台留給了二人,發生了就發生了吧,事後會找葦名真一賠罪的。


    至於現在嘛……


    當然也是看樂子咯。


    “土禦門梨花。”


    熊孩子還真傻乎乎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還不等葦名真一想這姑娘多半腦子不好使,土禦門梨花掃了一眼比她高了三分之一個身子的葦名真一,目光落在他剛一直拿在手上的身份牌上。


    “‘c’級?新人是吧,叫前輩。”


    她昂起頭,傲慢地用鼻孔對著他。


    在日本,職場上下級和前後輩之間關係相當扭曲,年齡、資曆、輩分,寶藏院將也三十多的一個大叔在十多歲的鈴木奈央麵前話都不敢多說兩句,反駁更是不可能了。就算她做出了不正確的決定,也必須硬著頭皮幹到底。


    前輩就是前輩,前輩說什麽都是對的,就算前輩欺負你那也是為你好。


    日本的職場甚至有讓剛入行的新人脫光衣服裸奔,甚至更過分的羞辱的事件都發生過,而大多數國民都習以為常,並且等他們混成別人口中的“前輩”時也會這樣去做。


    已經是一種恐怖而扭曲的職場文化了。


    某種意義上關東祓禊交流協會也算是一種職場,就像鈴木奈央提醒的那樣,有人的地方總會有勾心鬥角的事情,裏麵的齷齪事一點也不少。


    隻是他沒想到剛來就碰上了而已。


    土禦門梨花的做法相當“日本”,用前輩的身份去壓人,如大山一般的階級能夠壓得一般人根本喘不過氣來。


    可惜葦名真一不是一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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