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薰等人在傍晚抵達京師,吃過接風洗塵宴之後,夜幕已經降臨,剩下來的節目就是休息了。


    今晚好好的休息一晚上,明天還可以接著休整一天。


    需要參加獻俘儀式的將士們則會由朝廷禮部派專門官員來給他們上課,自然,蕭如薰也要上課,聽禮部官員講解獻俘儀式上的一些必要的禮儀,然後做一些排練。


    畢竟這是國家的大事,代表著國家和皇帝的臉麵,沒有誰不願意將這件事情辦的漂漂亮亮的,當然要事先排練好,所以這個晚上隻是一頓簡單的接風宴就結束,大家各自休息。


    蕭大亨麵帶微笑和蕭如薰拱手告辭,相約獻俘儀式之後請蕭如薰去他家做客,他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和蕭如薰討教,蕭如薰麵帶微笑的點頭答應。


    送走蕭大亨之後,蕭如薰迴到了自己的帥帳內,此時此刻,董一元、柴國柱、李如鬆三兄弟等主要武將都在營帳內等著蕭如薰。


    蕭如薰默默搖了搖頭。


    “朝廷隻想得過且過,對於趁此良機重新恢複戰略主動沒有興趣,他們想安安穩穩的享受十年安穩,至於十年之後……他們當中應該有很多人已經退職了。


    至於此番獻俘儀式不過是走個過場而已,之後,該怎樣還是怎樣,不會有任何改變,九邊還是九邊,朝廷還是朝廷。”


    眾將的麵色變得低沉起來。


    “唉!如此良機!”


    李如鬆狠狠的一拳捶在了自己腿上:“朝廷難道看不出來此番若是趁機進取那些交通要道,可以立刻轉被動為主動,九邊何須如此年年挨打?”


    “我看啊,朝廷就根本不想給我們那麽多錢糧那麽多兵!”


    李如梅撇了撇嘴。


    “就是!那些文官大老爺隻想自己吃肉,連湯都不想給咱們喝一口,生怕咱們起來了搶了他們的位置!這麽多年一概如此!家父當年不就被如此安置的嗎?”


    李如柏不滿的說道。


    董一元略帶些憂慮的看著蕭如薰。


    “總督,之前房撫台便說過,此番冒險出擊是行險,自古以來朝廷沒有不忌憚領兵在外的大將的,文官巡撫總督尚且要被掣肘,更何況我等武人,怕是此番獻俘儀式之後,我等都要被更嚴厲的打壓。”


    柴國柱更直接一點。


    “倒不如說首當其衝的就是總督,而後才是我等,那幫子酸腐文人不就是如此嗎?見到有功勳卓著之人就要打壓,當初曾銑甚至還因此被斬,王守仁一輩子被按在地方不得入京師,文人尚且如此,何況我等武人?”


    王輝看了看蕭如薰。


    “四郎,也不知道石部堂和宋部堂是怎麽個看法?”


    眾人一起看向了蕭如薰,頓時想起了蕭如薰在朝中是有靠山的,兵部尚書石星賞識蕭如薰,對他有提攜之恩,刑部尚書宋應昌是當初的朝鮮戰役主帥,對蕭如薰也有提攜之恩。


    蕭如薰麵色不好。


    “我會去信石部堂還有宋部堂詢問一番,但是具體如何,我也不敢說就一定可行,眼下沈一貫當政,根據房公的說法,沈一貫為人喜好權力,處事強勢,和趙首輔大為不同,如此內閣,必然侵奪六部職權,石部堂和宋部堂能不能說上話還是個問題。”


    眾將皆沉默不言。


    天色漸晚,蕭如薰讓眾將迴去休息,有什麽事情明天繼續商議,眾將離開之後,蕭如薰又把王輝喊了迴來,取出自己的兩封親筆信。


    “明日一早,你就派人將這兩封信送到宋部堂和石部堂手裏,請他們盡快迴複。”


    王輝接過兩封信,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李如鬆三兄弟離開蕭如薰的帥帳之後,一起來到了李如鬆的營帳裏,兄弟三人此番一起立下大功,封爵有望,本來是值得高興的事情,但是如今被蕭如薰這一說,頓時感覺前途暗淡。


    “兄長,朝廷根本不想讓我們放開手腳去打,隻想得過且過,照我來看,這一迴要不是蕭總督堅持,歸化城咱們都打不了!”


    李如梅十分不滿的對自己的兄長發牢騷。


    李如柏也一樣不滿。


    “蕭總督說得很對啊,小規模出擊有什麽用?治標不治本,打完這個來那個,永遠沒有停歇的時候,爹爹一生征戰十餘次奏捷,卻都是小勝,到頭來也才是個伯爵。


    蕭總督奏捷不過數次,但是斬首十數萬,早已是傳國侯,這一次甚至有可能晉封國公,這還不能看出問題嗎?我看就是那群酸儒,就是在忌憚我等武將!”


    “就是就是!”


    李如梅附和著李如柏,然後兩兄弟一起看著兄長李如鬆。


    “兄長?”


    李如鬆坐在主位上,麵色陰晴不定,眼睛看著地麵,似乎沒有在聽他們說話。


    “兄長?”


    李如梅又喊了一聲。


    李如鬆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兩個兄弟。


    “方才,我忽然想起,在紫荊關的時候,父親曾對我說過一句話。”


    兩兄弟不明所以的看著李如鬆。


    “父親對我說,他預感到將有大事要發生,要我此戰結束之後盡快迴遼東,脫離京師,不要在京師糾纏,否則,會引禍上身。”


    李如梅和李如柏驚訝的互相對視。


    “兄長,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們難道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嗎?”


    李如鬆輕聲說道:“此番朝廷對我等歸來的待遇是不是太優厚了一些,優厚到了我都覺得受寵若驚的地步,這讓我十分不安,再想起父親迴遼東之前的告誡,我感到京城會有大事發生。”


    李如柏忙問道:“兄長,難道是蕭總督會出事?”


    李如鬆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是我相信父親,父親沙場征戰半輩子,宦海沉浮半輩子,曆侍三代帝王,看問題當然比我們要準確,父親的話,容不得我不信。”


    “那兄長的意思呢?”


    李如梅問道。


    “獻俘儀式封賞大典之後,我們即刻請迴,不能拖延,一定要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否則對於你我兄弟和李家而言,絕對不是好事。”


    李如梅和李如柏麵麵相覷,繼而問道:“那,蕭總督那裏,兄長打算怎麽說?”


    李如鬆沉默了一會兒。


    他對蕭如薰的感情挺複雜的,從最開始的惱怒和憤恨到現在的佩服甚至是有點小小的敬畏,還有之前敞開胸懷徹夜交談的經曆,使得種種感覺圍繞著他,讓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走之前和蕭總督打個招唿,也算是全了我們一起征戰的情誼,我李家不做負心人,不做負心事。”


    李如鬆做了一個不算決定的決定,連他自己都搞不太清楚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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