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疆臣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必須要得到宋承恩和鄭鷹之間的秘密交易的內容,否則,情況將對自己極其不利。


    雖說同為土司,大家多少有點共同進退對抗中央的默契,但是利益當前,默契就可以去爾娘親了。


    這個世界本就是講究叢林法則的世界,土司們比起漢家王朝更是如此,漢家統一王朝多少還需要一層遮羞布,土司們則是赤裸裸的拳頭至上。


    今天你和我結盟,明天就背後插刀幹死你,毫無誠信可言,完完全全就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利益可出賣一切,包括自己身邊的女人,就沒有什麽是不可出賣的。


    楊應龍疼愛自己的女兒,安氏宋氏的求親都不答應,但是真的出現一個符合他的利益的人,他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把女兒嫁出去換取利益來讓自己更加強大的。


    總而言之,隻要利益足夠了,對政治生物來說,沒什麽是不能放棄的。


    深諳這個道理的安疆臣在這種陰謀詭計之中起起伏伏數十年,早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冷血政治生物,他才不會相信什麽共同對付漢人的默契,隻要利益到了,宋承恩絕對不會和他再站在一起。


    而大秦中央的確有給予宋氏這個利益的資格,別的不說,明麵上把播州改土歸流,但是暗地裏繼續把楊應龍手上掌握的礦山牧場農場之類的東西交給宋氏,這和再扶植起一個楊應龍又有什麽區別?


    所謂利益,不就是這些地方產業還有稅收嗎?如果這些東西被宋承恩得到了,那宋氏不就是下一個楊氏嗎?


    那他大老遠的出兵和秦軍一起討伐楊應龍又算什麽?


    他很想發火,但是他不敢,而且眼下秦軍主帥並沒有說這些東西是不能給他們的,秦軍主帥說要等待皇帝陛下的詔令來分封利益,誰也不知道自己能得到什麽。


    盡管安疆臣確定鄭鷹一定已經和宋承恩把利益分好了,但是他有證據嗎?


    沒有證據就亂說的話,鄭鷹很容易就可以治他一個大不敬之罪,他還沒得說,到時候這個罪名一下來,連本來能分到的利益都沒了。


    其他人一定很願意落井下石的。


    五司七姓的人和他們本就不是一個係統,他們原先都是楊氏家臣,要求取得楊氏的利益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和宋承恩是外來人,得不到利益也是有道理的。


    可現在關鍵在於宋承恩得到了鄭鷹的支持,分得一杯濃濃的全是肉的羹湯也是很可能的,算來算去,隻有他一個人既沒有大義名分也沒有秦軍的支持,處境十分尷尬。


    能不能分到湯汁都是問題,就更不要說是肉了。


    他也試著去找過鄭鷹,但是鄭鷹含糊其辭,他去找齊大勇,一路跟著來的齊大勇,但是部下說齊大勇出去打獵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


    打獵?大冬天的你出去打獵?騙鬼啊!


    各種方式都沒有出路,越想越是急躁的安疆臣隻能去找宋承恩攤牌。


    這一迴,宋承恩沒有躲避安疆臣,而是大大方方的接待了他,拿出好酒好肉招待他。


    “這些都是鄭帥賜給我的好酒,還有五年十年的釀製好酒,來來來,不要客氣,多喝一點。”


    宋承恩滿臉笑意的親自給安疆臣斟酒。


    雖然禮節不失,但是安疆臣總覺得宋承恩是在炫耀著什麽,心裏十分不痛快。


    “承恩,咱們兩家是世交,不說一心同體,也曾共同進退,你承認嗎?”


    安疆臣先要給這次的談話打下一個基礎。


    “當然承認,這是事實,我一直都很確定。”


    “既然如此,咱們有事情是不是不應該互相隱瞞,應該坦誠相對呢?”


    安疆臣繼續發問。


    宋承恩笑了笑。


    “安叔這話就過了,咱們雖然共同進退,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要說明白一點比較好,畢竟,咱們不是同一個姓氏,也不是一家人,一筆寫不出一個安和宋,安叔還是不要說這種話比較好。”


    安疆臣抿了抿嘴唇。


    這混蛋小子!


    “好吧,安叔說的多了,不說這個,承恩,此番你和我一起出兵討伐楊應龍,為的是什麽,你清楚,我也清楚,對吧?”


    “當然。”


    宋承恩連忙點頭:“為的是大秦江山永固,是向大秦皇帝顯示我的忠誠。”


    “承恩,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說這種場麵話?這裏隻有你我二人!”


    安疆臣有點耐不住性子了:“你知道我想問的不隻是這些!”


    宋承恩一臉無辜的樣子開口道:“安叔想問什麽?還請明言,承恩愚鈍,不知道安叔想要問什麽。”


    安疆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按耐住身體裏湧動的真氣。


    “承恩,前日晚,鄭帥把你單獨留了下來,你們說了些什麽?”


    安疆臣打算攤牌。


    宋承恩心中暗笑,便開口道:“安叔早點說不就行了?這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鄭帥叫住我,是想問我一些我軍中傷亡的事情鄭帥說我部兵馬此番戰鬥出力很大,傷亡也大,鄭帥看在眼裏,願意為我部爭取一些補償,問問我具體的數字。”


    “隻是這些?”


    安疆臣是不相信的。


    “當然,要不然呢?鄭帥還會對我說什麽?”


    宋承恩卻有的是耐心和安疆臣周旋。


    安疆臣深吸一口氣。


    “承恩,我和你們宋氏那麽多年的交情了,你卻對我如此隱瞞?你不覺得你很過分嗎?咱們那麽多年的交情,還不如和他蕭秦一個月的交情?”


    “安叔。”


    宋承恩端起酒杯:“都這個時候了,您還說什麽交情呢?交情什麽的,有意義嗎?”


    看著宋承恩詭異的笑容,安疆臣也知道自己不該繼續攀交情打感情牌了,兩隻政治動物,沒有意義的。


    “那好吧,我就實話實說了,承恩,鄭鷹到底要給你什麽好處,值得你為他如此守密?”


    聽到這話,宋承恩才滿意的笑了出來。


    家裏長輩在出發前對自己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小心安疆臣這老狐狸,這人心思深沉,殺人於無影無形,十分可怕,讓自己有多遠就離他多遠,沒事不要和他有任何的交流,那很危險。


    但是宋承恩也不是省油的燈,從那麽多孩子裏脫穎而出成為這一代的首領,他自然也不是沒有本事的紈絝子弟。


    雖然對上安疆臣還有些稚嫩,但是眼下,這就不是稚嫩和老謀深算可以彌補的差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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