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皇帝李弘基下朝之後,換了身行頭,前去給聖母皇太後請安。


    迴到自己的禦書房之後,他望了一眼禦書案上厚厚的一摞奏折,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近來朝堂之上倒是安靜了許多,自從董太宰被殺之後,太宰一黨被誅殺了不少,朝堂之上爭吵的越來越少了,大臣們各個噤若寒蟬。但同時願意幹活的似乎也越來越少了,無論大事小情都沒人敢拿主意,人人都怕擔責任,紛紛寫成奏折,一股腦兒推到了他的麵前。


    朝無能臣啊!李弘基不由得心內感歎道。還好軍有良將!他又很快這樣的安慰自己。


    李弘基搓了搓手,拿起朱筆,打開了那一厚摞奏折,埋頭批閱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漸感手腕酸麻,窗外的天色也似乎暗淡了下來。他撂下筆,微微抬頭,恰好看到了懸掛在前方不遠處的一幅肖像畫。那是一位神態安詳地坐在一樹葡萄架下的美人,正在舉目遠眺。


    李弘基的嘴角微微扯動,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麵對狡猾的臣子或是敵手,他盡可以殺伐果斷,毫不留情。麵對後宮的眾多佳麗,他大可以唿風喚雨,手到擒來,因為她們都有求於他。但唯有這畫中之人,卻讓他屢屢失措,打殺不得,他又不願意對一個弱女子用強,而她又好似無所奢求,令他無從下手。


    “小順子”李弘基站起身來喊道。


    “奴才在”。門外的小順子一溜小跑著奔了進來,跪倒在他的腳下。


    李弘基抬頭望了望窗外,開口道:“為朕更衣,朕要微服出宮。”


    小順子抬頭望了他一眼,連忙低頭道:“奴才明白。”


    冬日的煙柳河上霧氣昭昭,竟然沒有結冰。掛滿大紅燈籠的各式大小畫舫仍在水麵上飄蕩,一片其樂融融的喜慶氣象。


    如煙姑娘所在的巨大畫舫之上燈火通明,恰如一塊磁石一般,吸引了無數的小舟拖著長長的水紋,紛紛滑向那裏。


    綠蘿姑娘一邊胡亂地往頭上插著簪子,一邊略顯緊張地抬頭問道:“如煙姐姐,我真的可以嗎?”。


    如煙姑娘微笑著伸出纖纖玉手,替她整理著衣裙上的褶皺,一邊說道:“好妹妹,別擔心,姐姐何嚐哄騙與你?你要對自己的琴藝、歌喉有足夠的信心才好!”。


    隨著“噔噔噔”的腳步聲,那位衣著華麗的婆婆邁步上得樓來,急切道:“已經客滿了,不能讓貴客們等太久,白吃白喝浪費我們的瓜果酒水茶點,綠蘿你該下去了。”


    綠蘿慌忙站起身來,一隻手卻仍然抓住如煙的裙角不放,怯怯地問婆婆道:“婆婆,你覺得我行嗎?”。


    那位婆婆圓睜雙眼,攤開雙手道:“你別問我呀,老身對音律那可是一竅不通,你們對著我那就是對牛彈琴,你該問如煙才是。”


    綠蘿又將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如煙姑娘,如煙笑道:“放心吧好妹妹,我們的客人都是儒雅才子、學士,即使有個小差錯他們也不會介意的。”說著雙手拍了拍綠蘿的肩頭。


    她又轉臉對婆婆略帶頑皮地笑道:“婆婆你休得亂說,對牛彈琴並非是醃臢那牛的,而是說彈琴之人愚不可及,完全找錯了知音。莫非你是指我和綠蘿妹妹都是愚笨之人?”。


    婆婆連忙笑著連連擺手道:“老身怎敢說兩位姑娘愚笨?似你二人這般冰雪聰明,若是也稱得上愚笨,那這諾大的京城豈不是滿大街都是傻瓜二愣子了?”。


    如煙和綠蘿同時掩唇嬌笑,綠蘿原本沉甸甸緊張的心情也隨之一鬆,綠蘿挺胸說道:“婆婆我們一起下去吧。”


    一邊抬腿走下樓梯,那位婆婆一邊迴頭對如煙說道:“姑娘也請早做準備,老身看附近還停了好多小舟,沒法靠過來,估計又得通宵達旦了!”。


    如煙輕輕點了點頭,轉身款款地走向梳妝台。


    如煙坐在銅鏡之前,一邊緩緩地淡施脂粉,一邊側耳聆聽著樓下綠蘿的琴音歌聲。


    綠蘿起初的歌喉聲音偏小,顯得怯怯的,一曲唱罷,鼓掌叫好聲響成一片,如煙不由得微微一笑,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坐在前排的李弘基沒有鼓掌叫好,他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時地望向樓梯口。


    今日他換了一身嶄新的橙色長衫,懷揣著一塊上好的和田美玉和幾根金條,隻想著與那位佳人單獨一聚,消除以前的誤會,重新來過。如若她還不肯就範,那他倒真有心用強了。他心中暗道:多少貪官惡吏我都收拾了,難道偏偏收服不了你一個弱女子?


    幾曲歌罷,座中眾人掌聲雷動,嘖嘖讚歎不已。


    綠蘿姑娘小臉通紅,鼻尖上汗津津的。她雙目閃亮地站起身來,向眾人深深屈膝施禮致謝,轉身款款上了樓梯。


    片刻之後,環佩叮當,羅裙輕擺,施了淡妝的如煙姑娘懷抱琵琶嫋嫋走了下來。


    落座之後,琴弦撥動,眾人皆屏氣凝神,氣不敢出。


    李弘基圓睜雙目,癡癡地死盯著如煙姑娘俊俏的臉龐眼皮都不眨一下。


    如煙姑娘究竟彈唱了些什麽,他一句都沒有聽到,隻覺得自己的身體飄飄蕩蕩,浮到了半空中,周圍花香四溢,翠鳥歡唱,間或有兩隻小蜜蜂嗡嗡地自耳旁飛過。兩隻色彩斑斕的蝴蝶舒緩而無聲地扇動著翅膀,掠過了他的鼻尖,刺激的那裏微微發癢。


    琴止歌歇,一曲唱罷,沒有鼓掌與歡唿聲,眾人仿佛沉醉了一般,久久不願自夢中醒來,座中一片沉寂。


    站在樓梯口伸頭往下窺探的那位婆婆偷偷掩嘴笑了,她心中最樂意如煙姑娘出場。因為自打如煙姑娘登場,擺滿桌上的瓜果酒水茶點就再也沒人伸手動過。


    煙柳河水嗚咽著靜靜地流淌,也帶走了無聲的時光。各色大小不一的畫舫之上,成排大紅的燈籠睜著惺忪的睡眼,望著幽暗的河水發呆,滿腹惆悵。


    終於到了曲終人散之際,那位衣著華麗的婆婆又滿臉堆笑地手舉托盤,往返於客人中間,不斷地感謝貴客的打賞。眾人紛紛一擲千金,意猶未盡地轉身離去,登上了各自的小船。


    也有一些小船靠近前來,船上的公子伸頭問道:“如煙姑娘今夜還唱曲嗎?我們可以多付些銀子。”


    婆婆連忙滿臉賠笑道:“不好意思這位貴客,兩位姑娘都累了,天也快亮了,想聽曲改天早來。對不住啊!”。


    李弘基依然磨磨蹭蹭地留在了最後,待那位婆婆舉著托盤行至他身邊,他一邊探手入懷一邊說道:“可否勞煩婆婆轉告那位如煙姑娘,能否撥冗與我單獨一敘。”


    突然,他停住了話頭,探入懷中的那隻手也不動了,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勞煩這位公子能否讓一讓?”一位白衣飄飄的帥氣公子走上前來,攔住婆婆,將手中一塊晶瑩剔透的雪白美玉放入托盤之中,開口說道:“可否勞煩婆婆轉告那位如煙姑娘,能否撥冗與在下單獨一敘?”。


    婆婆瞪起雙眼盯著盤中那塊美玉,臉上瞬間樂開了花,口中說道:“公子稍待,老身這就去喚那如煙姑娘。”


    說完,她並不急於轉身離去,而是一臉疑惑地望向兩手空空的那位橙衣公子。她記得這位公子也曾屢屢出手大方,今兒個怎麽一毛不拔了?


    橙衣公子盯著托盤中雪白美玉看了兩眼,猛然抬頭瞪著那位翩翩的白衣公子,臉色愈加變得蒼白。


    還好那位白衣公子及時出麵替他解除了尷尬,他開口對婆婆說道:“想來這位橙衣公子忘了攜帶打賞的銀兩,這樣吧,我這裏還有幾根金條,算是這位公子的打賞之物吧。”


    那位婆婆臉上已是花團錦簇,笑得合不攏嘴,連忙對白衣公子施禮道:“老身替如煙姑娘謝過貴人公子如此豪爽!”。


    白衣公子連連擺手道:“唉,我說了這些算作這位公子打賞之物,要謝你謝他吧。”


    婆婆又連忙轉身對橙衣公子施禮道謝。


    那位橙衣公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陣青一陣黑,瞬間像萬花筒似的。


    他哭笑不得地望著對麵那位白衣公子,輕咬牙關,握緊了拳頭又暗暗地鬆開。


    那位白衣公子嬉皮笑臉地抱拳拱手道:“這位仁兄,您能否先行一步,莫要攪擾了在下與如煙姑娘的會麵?在下改日必登門拜訪,投桃報李,予以重謝。任某這廂有禮了。”


    此時,小順子帶著兩個壯漢衝了進來,走近橙衣公子低聲道:“公子,出什麽事了?”。


    橙衣公子不動聲色地搖頭道:“沒事,你們先下去吧,在外麵等我。”


    小順子等人離去後,橙衣公子雙眼死死地盯著那位白衣公子的麵龐咬牙說道:“這位公子,你我後會有期!”。


    白衣公子謙恭地深施一禮笑道:“閣下請便。閣下厚誼,任某謹記心間”。


    橙衣公子鼻中冷哼一聲,憤憤地拂袖而去。


    一炷香的功夫,洗去脂粉的如煙姑娘款款地走下樓來,她略顯吃驚地望著那位風度翩翩,相貌英俊的白衣公子微微施禮道:“公子出手如此豪放,小女子愧不敢當,敢問公子可是要單獨聽如煙唱曲?請往雅間小坐”。


    那位風度翩翩的白衣公子笑著擺手道:“唱了一宿,姑娘應當早已疲累了,本公子倒是想為姑娘獻上一曲,還望姑娘雅正,不吝賜教。”


    聞言如煙姑娘不由得驚訝地微張小口,秀美含情的雙眸瞬間也變得明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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