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致遠微蹙濃眉,道:“依姑娘之見呢?”


    紅衣女郎伸出一隻欺箱賽雪的右腕,向朱致遠等四人一指,一本正經地道:“你們四個,跟姑奶奶前往開封府走一趟。”


    朱致遠苦笑道:“姑娘是要打官司?”


    紅衣女郎道:“誰教你們公然調戲良家婦女。”


    朱致遠氣極之後,反而朗聲笑道:“姑娘,你講不講理?”


    綠衣女朗接道:“就是要講理,才要你們去開封府打官司呀?”


    朱致遠注目沉聲道:“姑娘,如果開封府第是你家開設的,那就沒有要去的必要了。”


    紅衣女郎接道:“開封府固然不是我家開的,卻是朝廷設來專為老百姓評理的地方。”


    朱致遠臉色一沉,冷然截口道:“姑娘,我要特別提醒你:人的眼睛是長在前麵的。”


    綠衣女郎披唇一哂,道:“廢話。”


    朱致遠道:“絕對不是廢話,姑娘,這是講理,方才我是走在前麵,是你們由後而撞上來的,我的背後並沒長眼睛,是非曲直,已不言可喻,更何況我已自認倒黴,向你們道過歉了,是麽?”


    綠衣女郎道:“既然你自信有充份理由,為何不敢跟我們走一趟開封府?”


    朱致遠冷笑一聲,道:“不敢?姑娘,你別由門縫裏看人,將人看扁了。”


    略為一頓,挑眉朗聲接道:“憑咱們兄妹,連當今天子所住的紫禁城,也照走不誤,何況小小個開封府。”


    紅衣女郎櫻唇一披,道:“吹大氣沒有用,還是跟姑奶奶走吧!”


    “走?去那兒?”


    “當然是去那‘小小的開封府’嘛!”


    朱致遠淡然一笑,道:“很抱歉,在下沒工夫奉陪。”


    紅衣女郎冷笑一聲,道:“恐怕由不得你。”


    朱致遠挑眉沉聲道:“姑娘是說要動武?”


    綠衣女郎接道:“如果有人敬酒不吃,非吃罰酒不可,那倒是沒有辦法的事。”


    急性子的範英瓊,實在忍不住了,黛眉一挑,嗔目叱道:“世間竟有此種不要臉的臭女人。”


    紅衣女郎怒叱道:“臭丫頭,你罵誰?”


    範英瓊冷笑一聲,道:“賤婢你敢罵人。”


    叱聲中,人已閃身而前,揚掌向紅衣女郎的俏臉上摑去。


    朱致遠伸手一攔,道:“四妹,請稍安毋躁。”


    範英瓊怒聲道:“大哥,忍耐總該有個限度。”


    綠衣女郎披唇冷哂,道:“沒有人教你忍耐啊!”


    紅衣女郎卻同時微微一楞,道:“原來還是練家子,怪不得那麽橫。”


    朱致遠沉聲道:“姑娘,你們可以走了。”


    綠衣女郎似笑非笑地,道:“事情還沒解決,怎可以走?”


    紅衣女郎道:“憑那臭丫頭發一下橫,就能把人嚇走麽?”


    一聲“臭丫頭”,又激起範英瓊的怒火,不由向朱致遠怒叱道:“大哥,閃開。”


    綠衣女郎同時接道:“是啊!既然是道上朋友,就更應該親近親近呀!”


    範英瓊怒“呸”一聲,道:“呸!憑你們這兩個賤貨,也配稱朋友。”


    綠衣女郎道:“臭丫頭,別躲在男人懷中發橫,有種的滾出來。”


    這時的範英瓊,俏臉上殺氣蒸騰,美目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但她的一支右腕,卻被朱致遠緊緊地握住,就是無法掙步,不由怒聲叱道:“大哥,你也幫著這兩個賤人欺負我?”


    但她的耳中卻同時傳入沈獅克的真氣傳音,道:“四妹,可以出去摸摸對方的路數,但要沉住氣,不可輕敵。”


    接著又向朱致遠傳音,道:“大哥,讓四妹去試試。”


    紅衣女郎“格格”媚笑道:“丫頭,你大哥是為你好,老實告訴你:憑你丫頭這模樣,縱然再在你師公懷中偎上三年,也不一定是姑奶奶的對手哩!”


    經過沈獅克暗中提示後的範英瓊,已經鎮靜下來了,對對方那既輕蔑,又輕薄的言語,已不再發怒,反而向朱致遠,淡然一笑,道:“大哥,對這些比狗屁還臭的話,你能聽得下去?”


    朱致遠鬆開緊握著的健腕,正容叮囑道:“四妹,不可輕敵。”


    範英瓊漫應道:“小妹理會得。”


    話說得輕鬆,人卻已閃身而出,向著紅衣女郎俏臉一沉,道:“賤貨,姑娘先稱稱你的斤兩。”


    話出掌隨,右掌五指錯落有如蘭花似地,向紅衣女郎輕輕一拂。


    真是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那本來滿臉輕蔑神色的紅衣女郎,見狀之下,不由臉色一變,一麵揮動水袖,一麵腳踩連環,連換三個身法,才將範英瓊那看似輕描淡寫的輕輕一拂讓過。


    範英瓊得理不饒人,左掌右指,跟蹤追擊,一麵卻冷笑連連地,道:“賤貨,再接姑娘一招。”


    指風似箭,掌動如潮,向紅衣女郎上身交剪而來。


    紅衣女郎怒叱一聲,道:“臭丫頭,區區‘蘭花拂穴’手法,嚇不倒人。”


    這紅衣女郎身法怪異之至,隻見她妖軀連飄帶閃,竟從從容容地,步出範英瓊的指掌威力圈外。


    敢情她還真有點真功夫,方才第一招之所以鬧得手忙腳亂,可能還是過於輕敵所致哩!


    這兩人一交上手,可把一些愛看熱鬧的人,以及那些跟蹤而來的登徒子、輕薄兒們整慘了。


    他們本來認為娘兒們打架,還不是粉拳繡腿,手抓口咬的鬧劇而已!可是事實上卻根本不是那麽迴事,勁風所及,逼得他們不由自主地紛紛後退不迭,於是叫的叫,喊的喊跌的跌,滾的滾……這苦頭可夠他們受的了。


    當紅衣女郎脫出範英瓊第二招威力圈外時,範英瓊冷笑一聲,道:“賤貨,怪不得你狂。”


    紅衣女郎冷哼截口道:“臭丫頭,你也接姑奶奶一招。”


    這紅衣女郎武功固然高,而且別樹一幟,而心地之陰險,更令人可惡,她這一記反擊是招先出手,話後出口,但見她雙掌一揚,掌心赤紅似火,發出一股熾熱難耐而又急勁無比的掌風,向範英瓊兜頭襲來。


    一旁的沈獅克見狀之下,不由臉色一變地揚聲喚道:“‘離火神功’。四妹小心。”


    範英瓊卻不慌不忙地,一麵揮掌迎擊,一麵冷哼一聲,道:“米粒之珠,也放毫光。”


    “蓬”地一聲巨震過處,範英瓊與紅衣女郎各被震退三步,臉紅似火,衣袂飄飄,一股熾熱而帶著檀香氣味的急勁氣流,挾著一片沙土,向四周擴散,使旁觀者又吃了一次苦頭。


    原來當紅衣女郎使出“離火神功”之同時,範英瓊也凝足了“梅檀神功”,可是她卻沒想到對方的功力竟能與她不分軒輊。


    範英瓊與紅衣女郎剛剛各自楞得一楞,那一旁的綠衣女郎卻陡然臉色一變,脫口驚唿道:“‘梅檀神功’。”


    紅衣女郎注目沉聲道:“丫頭,你們來自‘避塵山莊’?”


    範英瓊抬手一掠鬢發,漫應道:“是又怎樣?”


    紅衣女郎方自冷笑一笑,沈獅克已縱落範英瓊身邊,柔聲說道:“四妹,我有話問她。”


    不等範英瓊的同意與否,徑自向紅衣女郎正容問道:“閣下與南海五指山‘離恨宮’是何淵源?”


    紅衣女郎不答反問,道:“尊駕先報個萬兒?”


    沈獅克淡然一笑,道:“在下沈獅克。”


    紅衣女郎黛目一蹙,道:“避塵山莊中,似乎並沒姓沈的子弟?”


    一直未曾開口的範天佑朗笑著接道:“有一位‘神形無影談笑天曹’,你聽說過麽?”


    紅衣女郎妖軀一震,目注沈獅克,道:“你——就是那‘神形無影談笑天曹’?”


    沈獅克冷然地道:“不敢當。”


    略為一頓,正容沉聲接道:“現在請答我所問。”


    紅衣女郎抬手理了理鬢邊的亂發,眉目一轉,無限風情地妖笑,道:“對不起,沈少俠,奴家還沒聽說過什麽南海‘離恨宮’這個名稱。”


    沈獅兄冷笑一聲,道:“可是你方才所使的‘離火神功’,分明是‘離恨宮’的獨門絕藝。”


    一旁的綠衣女郎接道:“沈少俠,武功一道,萬叢同源,也許咱們所學與‘離火神功’近似,但卻絕非源出於什麽‘離恨宮’。”


    沈獅克道:“兩位既然否認藝出‘離恨宮’,沈某人不再過問,但目前卻必須跟我們走。”


    紅衣女郎俏臉一沉,道:“憑什麽?”


    沈獅克道:“兩位既然也是武林中人,當然知道武林中人憑的就是力量。”


    紅衣女郎冷笑一聲,道:“你認為憑那‘神形無影談笑天曹’這塊招牌,就能嚇倒人?”


    沈獅克笑道:“如果你一定要見真章,沈某人決不使你失望就是。”


    紅衣女郎顯然不願吃眼前虧,披唇一哂,扭頭向綠衣女郎,道:“劍妹,你先走,看看誰能留得下咱們?”


    綠衣女郎方自微一遲疑,沈獅克已自朗朗地一笑,道:“走?姑娘,借用你方才所說的一句話:‘恐怕由不得你’。”


    紅衣女郎冷笑一聲,揚聲喝道:“劍妹,還不走。”


    綠衣女郎應聲騰拔而起,準備由旁觀的人群頭上飛遁,但沈獅克一聲朗笑,身形閃處,已後發先至,超越綠衣女朗的上空,淩空下撲。


    綠衣女郎一聲怒叱道:“狂徒找死。”


    雙掌揚處,十成十的“離火神功”所匯成的急勁罡風,徑向沈獅克的胸腹間襲來。


    沈獅克下撲的身形原勢不變,震聲朗聲笑道:“丫頭,憑你這七成火候不到的‘離火神功’,還差得遠哩!”


    話聲中,右手五指一彈,右掌淩空一抓一甩,在綠衣女郎一聲悶哼聲中,震聲大喝道:“大哥接著。”


    那綠衣女郎的身軀,竟像一根木頭似地,箭疾地向朱致遠身邊射去。


    由騰身攔截,淩空破招、製敵,以及將對方甩向朱致遠,幾乎是在同一瞬間,一氣嗬成,這份驚世駭俗的身手,不但使旁觀的普通遊人,驚為天神而震駭得目瞪口呆,即使那已經知道他身手的朱致遠等三人,也不由為之悚然動容,叫起好來。


    至於那紅衣女郎,見狀之下,更是花容失色,妖軀一擰,即待向人叢中鑽去。


    她的算盤打得不錯,高空逃不了,不如向人叢中擠,還有僥幸逃脫的希望。


    此情此景之下,她還能如此設想,這妖女倒可夠得上稱為機智。


    可惜她所遇的對手太強了,身軀才動,沈獅克業已凜若天神地卓立在她的身前,淡然一笑,道:“跟我走吧!”


    紅衣女郎掙了掙強行鎮定地,道:“去什麽地方?”


    沈獅克道:“這個,你不要問,到了那兒,你自然會知道。”


    紅衣女郎道:“你準備把我們怎麽樣?”


    沈獅克笑道:“不會把你們怎麽樣,不過是要弄弄清楚,你們跟‘離恨宮’有些什麽淵源而??。”


    一個冰冷的聲音接道:“你跟‘離恨宮’有仇?”


    沈獅克目光掃處,隻見十丈之外,站著一個高顴勾鼻,雙目深陷的錦袍壯漢。


    此時,經過一場激烈打鬥之後,一般吃足了苦頭的閑人,已己自動退到二十丈之外,騰出來一片空蕩蕩的廣場,而這一片廣場中,就隻剩下沈獅克四兄妹和兩個妖女子,目前憑空再加上一個錦袍壯漢,像幽靈似地獨立十丈之外,自是特別令人惹眼。


    以沈獅克目前的功力,盡管他是在向紅衣女郎說話之中,也盡管這廣場周圍雜音太多,但來人能欺近他十丈之外而不被他察覺,對方的這份身手,也就可想而知。


    沈獅克心中暗凜地,不答所問道:“閣下何人?”


    話才出口,卻又朗聲笑接道:“姑娘,你是自討苦吃。”


    笑聲中,右袖一拂同時淩空彈指,已點了紅衣女郎的穴道。


    原來紅衣女郎竟乘沈獅克與錦袍壯漢對話分神之際,以為有機可乘,突施暗襲,但沈獅克是何許人,終於談笑之間,業已將她製住。


    錦袍壯漢不由悚然動容,脫口讚道:“好身手。”


    沈獅克淡然笑道:“雕蟲小技,閣下謬讚了。”


    錦袍壯漢把臉上神色,與口中語氣,均轉為溫和地接口說道:“老弟令師上下如何稱唿?”


    其實,他們雙方都是多此一問,錦袍壯漢就是曾與冷於冰交過手,而未分高下的廉親王府總文案宇文琛。


    沈獅克等四人因剛到開封,自然不認識宇文琛,而宇文琛也是剛剛趕到這兒,沒聽到紅衣女郎與沈獅克等方才的對話,當然也不知沈獅克的來曆。


    沈獅克微笑地道:“閣下,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請先行答我所問。”


    宇文琛注目答道:“在下宇文琛,現任廉親王府……”


    沈獅克朗笑截口道:“原來閣下就是宇文總文案,真是見麵勝似聞名。”


    宇文琛一楞道:“老弟聽說過我的名字?”


    沈獅克笑道:“豈僅是聽說過而已,早就如雷貫耳啦!”


    宇文琛蹙眉問道:“現在,可以示知令師上下了麽?”


    沈獅克道:“小可之見,不如等我問完之後,再由閣下發問,比較有條理一點。”


    宇文琛道:“弟台還有甚麽需要問的?”


    沈獅克沉思著道:“比方說,閣下跟這兩位姑娘是何淵源?”


    宇文琛道:“我根本不認識她們。”


    沈獅克淡笑接道:“那麽,閣下跟‘離恨宮’呢?”


    宇文琛微一遲疑,道:“跟‘離恨宮’也談不上淵源,隻和‘離恨宮’的主人,有過一麵之緣而已。”


    沈獅克注目接道:“這兩個姑娘,十九是‘離恨宮’的爪牙,記得閣下第一句話是問我‘是否跟離恨宮有仇’,如果我的迴答是‘是’的話,閣下將采取何種行動?”


    宇文琛道:“我要先知道是私仇,還是公仇?”


    沈獅克道:“自然是公仇,閣下該知道,‘離恨宮’主人曾是中原武林的公敵,如非四十年前的風塵三絕,赫然震怒之下,將其逐出中原,並發重誓永遠不履中原武林,則此刻的江湖,早就麵目全非了。”


    宇文琛精目中神光一閃,道:“老弟年紀輕輕,見聞可淵博得很。”


    沈獅克淡然一笑,道:“閣下謬獎啦!”


    宇文琛注目接道:“老弟知道四十年前的風塵三絕,為何隻將‘離恨宮’主人逐離中原,而不將其殺死,甚至連武功也不予廢除的原因麽?”


    沈獅克道:“自然知道,不過這問題說來話長,目前也沒有加以複述的必要,現在,請答我所問。”


    宇文琛道:“老弟是指當我知道你與‘離恨宮’有公仇的事實之後,采取什麽態度?”


    沈獅克注目答道:“不錯。”


    宇文琛精目凝注著對方,沉思著道:“這問題,我要先知道老弟的來曆,才能答複。”


    沈獅克淡笑朗聲道:“那就免了,閣下劃下道來吧!”


    宇文琛一楞道:“為什麽?”


    沈獅克正容道:“自古冰炭不同爐,你我之間,勢將難免一搏,又何必多說廢話呢!”


    宇文琛注目沉聲道:“你怎能斷定我一定是邪魔外道呢?”


    沈獅克笑道:“閣下自己最是清楚不過,是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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