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獅克謙笑道:“阿姨太抬舉我了。”
上官婉兒道:“少俠毋須過謙,水老人家已跟我說過,你的本事已經青勝於藍了哩!”
沈獅克口齒啟動間,上官婉兒又淡笑接道:“救人如救火,咱們快趕上一程吧!”
揚鞭在沈獅克的馬臀上一揮,沈獅克的坐騎負痛之下,長嘶一聲,潑風也似地向前疾奔而去。
× × ×
朱仙鎮,位於開封西南五十裏賈魯河西岸,為南宋嶽飛大破金兀術之處,也是許昌與開封之間必經的交通孔道,當時,南船北馬,商旅雲集,貿易甲於河南全省,與漢口、佛山、景德,同稱為我國四大鎮。
這天,黃昏時分。
朱仙鎮南端,風馳電掣地馳來兩騎長程健馬。
前麵一人,身著紫色勁裝,麵罩紫色絲布,背插一柄古色斑爛的長劍,雖然看不到她的廬山真麵目,但由後麵那人的身份來判斷,此人顯然就是由君山水塞兼程趕來,會晤冷於冰的“紫衣龍女”範文娟,因為後麵那人赫然竟是“避塵山莊”的總管“追魂叟”古今同。
這兩人盡管是兼程急趕,風塵滿麵,但卻精神抖擻,一點也沒顯示出車馬勞頓的疲憊神色來。
當這兩人進入朱仙鎮的街道時,很自然地減低了坐騎的速度。
古今同一催坐騎,追攏範文娟背後,低聲道:“小姐,咱們打尖之後再走,可好?”
範文娟搖搖頭道:“不,先趕路。”
古今同道:“小姐,隻剩四五十裏路程了,個把時辰就到啦!”
範文娟道:“古老,你是不是餓了?”
古今同苦笑道:“沒有啊!可是,坐騎總得歇息一下才行。”
範文娟平靜地道:“古老,你該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我真恨不得插翅飛到開封去。”
略為一頓,幽幽地接道:“至於坐騎,立刻就要渡江,在船上它們可以歇息,而且,幾十裏路程也累不倒它們。”
古今同無可奈何地道:“好,一切聽你的。”
當他們兩人到達江邊時,一個中年花子快步迎上,躬身道:“小的見過範女俠,古大俠。”
範文娟勒馬訝問道:“尊駕是——”
中年花子俯首恭聲答道:“小的韋成章,係丐幫弟子。”
範文娟方自哦了一聲,古今同已沉聲喝道:“韋成章,你屬於哪一分舵?”
韋成章俯首如故地答道:“迴古大俠,小的禁屬開封分舵。”
“分舵主是誰?”
“分舵主是‘瘦金剛’文大成。”
“此行奉誰差遣?有何貴幹?”
韋成章仍然是低著頭道:“迴古大俠,小的係奉文分舵主之命,特在此間迎接,聽候差遣。”
古今同淡淡地一笑道:“貴幫文分航主這份盛情,委實令人感動,隻是,閣下就僅僅是站在這兒‘迎候’,算數麽?”
韋成章恭聲道:“小的獲悉範女俠與古大俠二位心急趕路,已特地事先備妥專用渡船,船上並準備好茶點……”
古今同的如炬目光,一直在韋成章的周身上下溜轉,此時,他竟朗笑截口道:“好!你很能幹,待會文分舵主麵前,我老頭子一定多多給你美言幾句。”
韋成章連忙躬身謝道:“謝謝古大俠……”
古今同突然一聲沉喝:“韋成章,你抬起頭來!”
韋成章聞聲身軀一顫,緩緩抬起頭來,不安的目光在古、範二人臉上一掃,訕訕笑道:“古大俠有何吩咐?”
古今同利刃似的目光凝注著對方,沉聲問道:“韋成章,你進入丐幫有多久了?”
韋成章恭聲答道:“迴古大俠,小的進入丐幫才三年。”
古今同冷冷一笑道:“才三年工夫,就混到一個三結弟子的地位,你很能幹嘛!”
韋成章赧然笑道:“古大俠謬獎了,那完全是蒙幫主的恩典,與分舵主的栽培。”
古今同披唇一哂道:“不錯,也許是我老頭子糊塗了,委實是謬獎了你。”
韋成章方自殊感不安地,再度向古今同投過偷偷的一瞥,古今同又冷笑著接道:“你不懂我的話意?”
韋成章不勝惶恐地道:“小的……請古大俠明訓。”
古今同拈須漫應道:“身為丐幫三結弟子,身份該不算太低,可是你竟連法結的結法,和顯示法結的位置都沒弄清楚……”
韋成章不等古今同說完,慌不迭地伸手摸向腰間的法結,一麵截口訥訥地道:“這……古大俠……”
古今同冷然地接道:“是貴幫的規矩改變了?還是我老頭子老眼昏花,看錯了呢?”
韋成章尷尬地笑道:“不……不是的,實在是小的聽說古大俠與範女俠二位大駕即將到達,臨行匆促,以致將法結弄錯了。”
古今同仰首哈哈狂笑道:“姓韋的,你上當了,其實你的法結沒錯,隻是你自己做賊心虛,被老夫三言兩語,嚇得現了原形。”
此話一出,不但韋成章臉色大變,即連一旁的範文娟,也不由為之茫然一楞。
但古今同卻好整以暇地,淡淡接道:“姓韋的,你真正引起老夫懷疑的,是你那一件潔白的內衣袖口,道地的丐幫弟子,是不會有此種裝束的,明白了麽?老夫也算是半個丐幫弟子,你這一套,可真算是貨賣行家啦!”
韋成章身軀微微一抖,就著古今同隻顧說話,似乎還沒決定對他采取行動之間,身軀一轉,向江邊拔足飛逃而去。
古今同震聲大喝:“姓韋的,如果你能逃出的十丈之外去,老夫這‘古今同’三個字,就倒過來念!”
話聲中,已由馬背上騰身而起,一式“蒼鷹搏兔”,箭疾地向韋成章撲去。
就當古今同騰身追撲之同時,那停泊江邊的一艘渡船上陡然傳出一聲沉叱:“打!”
一道銀光,徑向古今同淩空飛撲的身軀迎頭射來。
古今同怒叱一聲道:“鼠輩敢施偷襲!”
右手精銅旱煙杆一揮,“當”地一聲,一枝爛銀鏢已被他擊飛五丈之外,同時,左掌淩空吐勁,一聲悶哼,韋成章的身軀已像泄了氣的皮球,萎縮當場。
不錯,韋成章倒地之處,距離他開始逃逸的起點,最多也不過七丈左右而已!
古今同以雷霆萬鈞之勢,於擊飛敵方偷襲的爛銀鏢的同時,並將冒充丐幫弟子的韋成章斃於掌下,當他的身軀飄落地麵時,範文娟也幾乎是同時縱落他的身邊。
古今同目光向四周一掃,傳音促聲道:“小姐,待會恐怕免不了一番激戰,請特別當心,必要時,咱們背靠背……”
範文娟傳音答道:“不會那麽嚴重吧?”
古今同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咱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範文娟道:“他們如有真本事,就不致於冒充丐幫弟子,企圖誘騙我們上船了。”
古今同笑道:“小姐,咱們都是旱鴨子,敵人如果能兵不血刃地,在水中將咱們解決,又何樂而不為呢?”
他的話聲方落,一陣“嗖嗖”連響,兩人的周圍,已縱落六個灰色勁裝的壯漢,遠遠地將兩人圍在核心。
古今同目光一掃,冷笑一聲道:“老夫還以為你們永遠龜縮著不敢出頭了哩!”
那六個灰色勁裝壯漢,不言也不動,暮色蒼茫中,有如天尊木偶,兀立四周。
古今同再度冷笑一聲道:“瞧你們六個方才到場時的身手,也算得上是第一流的武林高手,怎會沒一個敢吭氣的?”
仍然沒人吭氣。
古今同怒聲道:“難道你們都是啞吧?”
還是沒人答話,不過,此番卻有反應:六個人一齊舉步向當中逼攏,一直到將包圍圈縮小到徑丈方圓時才自行停止。
古今同“哦”了一聲道:“老夫明白了,你們六個後麵還有人牽著鼻子的。”
略頓話鋒,震聲沉喝道:“見不得人的東西,你再不滾出來,老夫可要先拿你六個手下開刀了!”
一個陰森的語聲冷然接道:“真是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隨著話聲,一個須發斑白的灰衫老者,像幽靈似地飄降那六個灰色勁裝壯漢的外圍,冷冷地接道:“古今同,你綽號‘追魂叟’,平常慣追別人的魂,今宵……嘿嘿嘿……該是你惡貫滿盈,給別人追你的魂的時候了。”
古今同一見那灰衫老者,首先是一楞,接著卻仰首哈哈狂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本莊大莊主昔年的掌下遊魂司馬當家的。”
原來此人就是昔年橫行粵桂兩省的獨行大盜司馬琪。
十年之前,“鬼斧神工”範純偕同“追魂叟”古今同以遊賞為名,暗中卻是希望等獲盟弟冷於冰的下落,曾做過一次全國性的名山大川的探訪。
卻不料冷於冰的消息依然如石沉大海,但意外的卻於羅浮山中偶然救助了一個被劫走巨鏢的鏢師,這鏢師就是五湖鏢局總鏢師“鐵掌鎮三湘”杜時英的一位得力助手,而那背時的劫鏢者,就是目前這位灰衫老者司馬琪,那時他總算見機得早,於挨過範純一掌之後,乘夜暗中帶傷逸去。
這些往事,就此表過不提。
司馬琪(灰衫老者)冷笑一聲道:“真難為你還認得老夫。”
古今同披唇微哂道:“司馬當家的,你是幾時投到財神爺卞天鵬的手下的?”
司馬琪冷哼一聲道:“姓古的,別盡說廢話了,你還是準備領死吧!”
舉手一揮,沉聲喝道:“亮劍!”
“刷”地一聲,那圍住古範二人的六個灰色勁裝壯漢,一齊亮出一枝藍汪汪的青鋼長劍。
劍呈藍色,很顯然地是淬有劇毒,而更令人詫異的是:這六個人一律是左手持劍,右手捏訣。
古今同方自濃眉一蹙地心中暗凜,司馬琪卻陰陰地一笑道:“姓古的,知道這左手劍的來曆麽?”
古今同朗聲笑道:“當今武林中,隻有‘離恨宮’的飛花劍法是用左手使的,難道司馬當家竟做了‘離恨宮’的爪牙不成?”
司馬琪漫應道:“是與不是,你姓古的試過就知。”
古今同蹙眉道:“你忍心讓他們六個先送死?”
司馬琪冷笑一聲道:“姓古的,別太大氣了,有這六個人超渡你,你應該感到很光榮才是。”
舉手一揮,峻聲喝道:“上!傷殘不論,隻要留下那女的就行。”
喝聲才落,一串恭諾聲中,六枝長劍,寒芒電掣,一齊向古今同、範文娟二人揮灑下一片綿密劍網。
緊接著,一聲怒吼,一聲清叱,一串“叮叮當當”聲中,騰起一道似遊龍的青虹,和一條如靈蛇飛舞的黑影。
似遊龍的青虹,是範文娟的青箱寶劍。
那如靈蛇飛舞的黑影,卻是古今同的精鋼旱煙杆。
那六個灰色勁裝壯漢,不但一身功夫可列入當今第一流高手之中,而劍法之奇詭狠毒,??為武林所罕見,兼以他們又是以左手使劍,大違武林常規,越發令人殊感不便地防不勝防。
此情此景,饒是範文娟、古今同二人都有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功,上手時,也不禁感到壓力奇重。
因此,一時之間,但見寒芒如電掣,人影似穿梭,森森劍氣中,更夾雜著一陣陣令人難耐的熾熱。
古今同與範文娟二人背靠著背,將周圍五尺內防守得風雨不透,一麵冷眼打量對方的攻勢。
原來那六個灰色勁裝壯漢,表麵上劍掌兼施,似乎雜亂無章地穿校遊走,但實際上卻是一種配合得極為純熟而靈巧異常的一種劍陣,由對方的步法與人數上推斷,可能是由“六合陣法”演變而來。
憑這六人的非凡功力,奇幻陣法,再加上奇詭的左手劍術,邪門的離火神功,也幸虧是範文娟和古今同二人,如果被困的是略次一點的人,可真是連一招也接不下哩!
古今同略一打量之後,冷笑一聲道:“飛花劍法,離火神功,果然是‘離恨宮’中的狗腿子。”
一旁的司馬琪陰陰一笑道:“姓古的,味道如何?”
古今同朗聲笑道:“司馬琪,你以為這區區劍陣,真能困住‘避塵山莊’的人?”
司馬琪漫應道:“那就看事實證明了。”
古今同道:“好,那你就等著瞧吧!”
頓時話鋒,以“蟻語傳音”向範文娟道:“小姐,看出端倪來了麽?”
範文娟傳音答道:“此陣該是由六合陣演變而來。”
古今同道:“是的,老朽也有此同感……”
古今同話未說完,一陣香風過處,場外又飄落二女一男,三個陰陽陽怪氣的人來,而司馬琪竟執禮頗恭地,向著那新來的三個男女躬下身去。
古今同目光一掃之下,不禁心中一凜,促聲向範文娟傳音道:“小姐,夜長夢多,咱們不能再拖了。”
範文娟傳音答道:“不錯。”
妙目向外圍的劍陣一掃,傳音接道:“古老,踏‘離’,轉‘坎’位,衝!”
範文娟傳音之同時,場外響起一個尖銳的邪笑聲道:“見麵勝似聞名,不必看她的麵目,光瞧身材,也能令人其意也消,怪不得卞大俠費盡心機,非得把她弄到手不可……”
一患慘嗥,打斷了那尖銳的話聲。
就這刹那之間,鬥場中起了驚人的變化,那六個灰色勁裝漢已倒下了三個,兩個死於範文娟的青霜寶劍之下,一個死於古今同的一記鐵拳。
剩下的三個方自亡魂皆冒地心膽俱寒中,驀覺眼前寒芒耀眼,厲叱驚魂,“砰”然大震,身不由主地被那激蕩的罡風震退八尺之外。
這三個死裏逃生的人,驚魂乍定之下,舉目瞧去,隻見範文娟神態安祥,古今同凜若天神地,正與己方的四人在冷冷地互相打量著。
敢情那方才的一聲大震,還是自己人適時援手,與範文娟、古今同二人對了一掌,才將自己三人由死神手中搶了出來。
可惜的是:他們三個在亡魂喪膽的絕望情況下,不但不知道方才哪掌究竟是那一方麵占了優勢,也錯過了那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石破天驚的一擊。
靜立範文娟與古今同對麵的是那後來的二女一男。
女的年紀三十上下,一色的翠綠宮裝,一胖一瘦,卻是同樣的雲髻高挽,長裙曳地,麵目雖僅屬中姿,但眉宇之間,卻洋溢著無窮冶蕩與無限風情。
男的年紀二十七八,著銀色長衫,身材頎長,麵目清秀,卻是油頭粉麵,目光陰鷙,看起來,比那兩個女的更不順眼。
範文娟與古今同二人,表麵上雖在靜靜地冷眼向對方三人打量著,但暗中卻不無驚凜。
可不是麽,他們兩人已算是中原武林中少數頂尖高手之一了,可是,方才那一掌,他們兩人竟沒占到多少便宜。
盡管對方是三人同時出手,也盡管對方的出手是猝然發難,而自己是匆促應敵,但以他們兩人的身份地位,而有目前這種戰果,此情此景,又怎能不令他們兩人暗中驚凜。
試想:如果對方再加上一個司馬琪,實行二對一,而自己方麵,那隨後趕來的“雲台狂道”悟真子等人不能及時趕上,縱然對方不另增高手,那情形,也非常令人頭痛哩!
當然,這是他們兩人心中的秘密,由表麵上自然看不出來,而且,表現在兩人神態上的,更是格外的冷漠與出奇的鎮靜。
雙方對峙了半晌,那銀衫人首先打破沉寂,尖聲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避塵山莊’出來的人,畢竟不同凡響。”
古今同白眉軒動,雙目中寒芒逼射,冷哼一聲,道:“哼!小子,你還沒見到厲害的哩!”
銀衫人陰笑道:“是麽……”
古今同沉聲截口道:“小子,你們三個在‘離恨宮’中,‘官’拜何職?”
銀衫人微微一楞,迴頭向司馬琪尖聲問道:“司馬堂主,咱們的來曆,是你跟他們說的?”
司馬琪恭聲答道:“迴三殿下,那是他們於玄衣武士的‘飛花劍法’等武功中看出來的。”
銀衫人方自冷哼一聲,古今同已披唇微哂道:“殿下?請問你是哪一個皇朝的殿下?”
銀衫人劍眉一挑道:“既知本座來自‘離恨宮’,豈非多此一問。”
古今同淡笑著一指對方身邊的兩女道:“那麽,這兩位想必是殿下的王妃了?”
那較胖的女人黛眉一揚,怒聲叱道:“瞎眼的混帳東西!”
銀衫人朗聲笑道:“姓古的,這下子馬屁拍在馬腿上了,老實告訴你吧!”
分別向胖瘦兩妖女一指,接道:“這是本宮中的五公主和六公主。”
上官婉兒道:“少俠毋須過謙,水老人家已跟我說過,你的本事已經青勝於藍了哩!”
沈獅克口齒啟動間,上官婉兒又淡笑接道:“救人如救火,咱們快趕上一程吧!”
揚鞭在沈獅克的馬臀上一揮,沈獅克的坐騎負痛之下,長嘶一聲,潑風也似地向前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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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仙鎮,位於開封西南五十裏賈魯河西岸,為南宋嶽飛大破金兀術之處,也是許昌與開封之間必經的交通孔道,當時,南船北馬,商旅雲集,貿易甲於河南全省,與漢口、佛山、景德,同稱為我國四大鎮。
這天,黃昏時分。
朱仙鎮南端,風馳電掣地馳來兩騎長程健馬。
前麵一人,身著紫色勁裝,麵罩紫色絲布,背插一柄古色斑爛的長劍,雖然看不到她的廬山真麵目,但由後麵那人的身份來判斷,此人顯然就是由君山水塞兼程趕來,會晤冷於冰的“紫衣龍女”範文娟,因為後麵那人赫然竟是“避塵山莊”的總管“追魂叟”古今同。
這兩人盡管是兼程急趕,風塵滿麵,但卻精神抖擻,一點也沒顯示出車馬勞頓的疲憊神色來。
當這兩人進入朱仙鎮的街道時,很自然地減低了坐騎的速度。
古今同一催坐騎,追攏範文娟背後,低聲道:“小姐,咱們打尖之後再走,可好?”
範文娟搖搖頭道:“不,先趕路。”
古今同道:“小姐,隻剩四五十裏路程了,個把時辰就到啦!”
範文娟道:“古老,你是不是餓了?”
古今同苦笑道:“沒有啊!可是,坐騎總得歇息一下才行。”
範文娟平靜地道:“古老,你該知道我此刻的心情,我真恨不得插翅飛到開封去。”
略為一頓,幽幽地接道:“至於坐騎,立刻就要渡江,在船上它們可以歇息,而且,幾十裏路程也累不倒它們。”
古今同無可奈何地道:“好,一切聽你的。”
當他們兩人到達江邊時,一個中年花子快步迎上,躬身道:“小的見過範女俠,古大俠。”
範文娟勒馬訝問道:“尊駕是——”
中年花子俯首恭聲答道:“小的韋成章,係丐幫弟子。”
範文娟方自哦了一聲,古今同已沉聲喝道:“韋成章,你屬於哪一分舵?”
韋成章俯首如故地答道:“迴古大俠,小的禁屬開封分舵。”
“分舵主是誰?”
“分舵主是‘瘦金剛’文大成。”
“此行奉誰差遣?有何貴幹?”
韋成章仍然是低著頭道:“迴古大俠,小的係奉文分舵主之命,特在此間迎接,聽候差遣。”
古今同淡淡地一笑道:“貴幫文分航主這份盛情,委實令人感動,隻是,閣下就僅僅是站在這兒‘迎候’,算數麽?”
韋成章恭聲道:“小的獲悉範女俠與古大俠二位心急趕路,已特地事先備妥專用渡船,船上並準備好茶點……”
古今同的如炬目光,一直在韋成章的周身上下溜轉,此時,他竟朗笑截口道:“好!你很能幹,待會文分舵主麵前,我老頭子一定多多給你美言幾句。”
韋成章連忙躬身謝道:“謝謝古大俠……”
古今同突然一聲沉喝:“韋成章,你抬起頭來!”
韋成章聞聲身軀一顫,緩緩抬起頭來,不安的目光在古、範二人臉上一掃,訕訕笑道:“古大俠有何吩咐?”
古今同利刃似的目光凝注著對方,沉聲問道:“韋成章,你進入丐幫有多久了?”
韋成章恭聲答道:“迴古大俠,小的進入丐幫才三年。”
古今同冷冷一笑道:“才三年工夫,就混到一個三結弟子的地位,你很能幹嘛!”
韋成章赧然笑道:“古大俠謬獎了,那完全是蒙幫主的恩典,與分舵主的栽培。”
古今同披唇一哂道:“不錯,也許是我老頭子糊塗了,委實是謬獎了你。”
韋成章方自殊感不安地,再度向古今同投過偷偷的一瞥,古今同又冷笑著接道:“你不懂我的話意?”
韋成章不勝惶恐地道:“小的……請古大俠明訓。”
古今同拈須漫應道:“身為丐幫三結弟子,身份該不算太低,可是你竟連法結的結法,和顯示法結的位置都沒弄清楚……”
韋成章不等古今同說完,慌不迭地伸手摸向腰間的法結,一麵截口訥訥地道:“這……古大俠……”
古今同冷然地接道:“是貴幫的規矩改變了?還是我老頭子老眼昏花,看錯了呢?”
韋成章尷尬地笑道:“不……不是的,實在是小的聽說古大俠與範女俠二位大駕即將到達,臨行匆促,以致將法結弄錯了。”
古今同仰首哈哈狂笑道:“姓韋的,你上當了,其實你的法結沒錯,隻是你自己做賊心虛,被老夫三言兩語,嚇得現了原形。”
此話一出,不但韋成章臉色大變,即連一旁的範文娟,也不由為之茫然一楞。
但古今同卻好整以暇地,淡淡接道:“姓韋的,你真正引起老夫懷疑的,是你那一件潔白的內衣袖口,道地的丐幫弟子,是不會有此種裝束的,明白了麽?老夫也算是半個丐幫弟子,你這一套,可真算是貨賣行家啦!”
韋成章身軀微微一抖,就著古今同隻顧說話,似乎還沒決定對他采取行動之間,身軀一轉,向江邊拔足飛逃而去。
古今同震聲大喝:“姓韋的,如果你能逃出的十丈之外去,老夫這‘古今同’三個字,就倒過來念!”
話聲中,已由馬背上騰身而起,一式“蒼鷹搏兔”,箭疾地向韋成章撲去。
就當古今同騰身追撲之同時,那停泊江邊的一艘渡船上陡然傳出一聲沉叱:“打!”
一道銀光,徑向古今同淩空飛撲的身軀迎頭射來。
古今同怒叱一聲道:“鼠輩敢施偷襲!”
右手精銅旱煙杆一揮,“當”地一聲,一枝爛銀鏢已被他擊飛五丈之外,同時,左掌淩空吐勁,一聲悶哼,韋成章的身軀已像泄了氣的皮球,萎縮當場。
不錯,韋成章倒地之處,距離他開始逃逸的起點,最多也不過七丈左右而已!
古今同以雷霆萬鈞之勢,於擊飛敵方偷襲的爛銀鏢的同時,並將冒充丐幫弟子的韋成章斃於掌下,當他的身軀飄落地麵時,範文娟也幾乎是同時縱落他的身邊。
古今同目光向四周一掃,傳音促聲道:“小姐,待會恐怕免不了一番激戰,請特別當心,必要時,咱們背靠背……”
範文娟傳音答道:“不會那麽嚴重吧?”
古今同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咱們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範文娟道:“他們如有真本事,就不致於冒充丐幫弟子,企圖誘騙我們上船了。”
古今同笑道:“小姐,咱們都是旱鴨子,敵人如果能兵不血刃地,在水中將咱們解決,又何樂而不為呢?”
他的話聲方落,一陣“嗖嗖”連響,兩人的周圍,已縱落六個灰色勁裝的壯漢,遠遠地將兩人圍在核心。
古今同目光一掃,冷笑一聲道:“老夫還以為你們永遠龜縮著不敢出頭了哩!”
那六個灰色勁裝壯漢,不言也不動,暮色蒼茫中,有如天尊木偶,兀立四周。
古今同再度冷笑一聲道:“瞧你們六個方才到場時的身手,也算得上是第一流的武林高手,怎會沒一個敢吭氣的?”
仍然沒人吭氣。
古今同怒聲道:“難道你們都是啞吧?”
還是沒人答話,不過,此番卻有反應:六個人一齊舉步向當中逼攏,一直到將包圍圈縮小到徑丈方圓時才自行停止。
古今同“哦”了一聲道:“老夫明白了,你們六個後麵還有人牽著鼻子的。”
略頓話鋒,震聲沉喝道:“見不得人的東西,你再不滾出來,老夫可要先拿你六個手下開刀了!”
一個陰森的語聲冷然接道:“真是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隨著話聲,一個須發斑白的灰衫老者,像幽靈似地飄降那六個灰色勁裝壯漢的外圍,冷冷地接道:“古今同,你綽號‘追魂叟’,平常慣追別人的魂,今宵……嘿嘿嘿……該是你惡貫滿盈,給別人追你的魂的時候了。”
古今同一見那灰衫老者,首先是一楞,接著卻仰首哈哈狂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本莊大莊主昔年的掌下遊魂司馬當家的。”
原來此人就是昔年橫行粵桂兩省的獨行大盜司馬琪。
十年之前,“鬼斧神工”範純偕同“追魂叟”古今同以遊賞為名,暗中卻是希望等獲盟弟冷於冰的下落,曾做過一次全國性的名山大川的探訪。
卻不料冷於冰的消息依然如石沉大海,但意外的卻於羅浮山中偶然救助了一個被劫走巨鏢的鏢師,這鏢師就是五湖鏢局總鏢師“鐵掌鎮三湘”杜時英的一位得力助手,而那背時的劫鏢者,就是目前這位灰衫老者司馬琪,那時他總算見機得早,於挨過範純一掌之後,乘夜暗中帶傷逸去。
這些往事,就此表過不提。
司馬琪(灰衫老者)冷笑一聲道:“真難為你還認得老夫。”
古今同披唇微哂道:“司馬當家的,你是幾時投到財神爺卞天鵬的手下的?”
司馬琪冷哼一聲道:“姓古的,別盡說廢話了,你還是準備領死吧!”
舉手一揮,沉聲喝道:“亮劍!”
“刷”地一聲,那圍住古範二人的六個灰色勁裝壯漢,一齊亮出一枝藍汪汪的青鋼長劍。
劍呈藍色,很顯然地是淬有劇毒,而更令人詫異的是:這六個人一律是左手持劍,右手捏訣。
古今同方自濃眉一蹙地心中暗凜,司馬琪卻陰陰地一笑道:“姓古的,知道這左手劍的來曆麽?”
古今同朗聲笑道:“當今武林中,隻有‘離恨宮’的飛花劍法是用左手使的,難道司馬當家竟做了‘離恨宮’的爪牙不成?”
司馬琪漫應道:“是與不是,你姓古的試過就知。”
古今同蹙眉道:“你忍心讓他們六個先送死?”
司馬琪冷笑一聲道:“姓古的,別太大氣了,有這六個人超渡你,你應該感到很光榮才是。”
舉手一揮,峻聲喝道:“上!傷殘不論,隻要留下那女的就行。”
喝聲才落,一串恭諾聲中,六枝長劍,寒芒電掣,一齊向古今同、範文娟二人揮灑下一片綿密劍網。
緊接著,一聲怒吼,一聲清叱,一串“叮叮當當”聲中,騰起一道似遊龍的青虹,和一條如靈蛇飛舞的黑影。
似遊龍的青虹,是範文娟的青箱寶劍。
那如靈蛇飛舞的黑影,卻是古今同的精鋼旱煙杆。
那六個灰色勁裝壯漢,不但一身功夫可列入當今第一流高手之中,而劍法之奇詭狠毒,??為武林所罕見,兼以他們又是以左手使劍,大違武林常規,越發令人殊感不便地防不勝防。
此情此景,饒是範文娟、古今同二人都有一身出類拔萃的武功,上手時,也不禁感到壓力奇重。
因此,一時之間,但見寒芒如電掣,人影似穿梭,森森劍氣中,更夾雜著一陣陣令人難耐的熾熱。
古今同與範文娟二人背靠著背,將周圍五尺內防守得風雨不透,一麵冷眼打量對方的攻勢。
原來那六個灰色勁裝壯漢,表麵上劍掌兼施,似乎雜亂無章地穿校遊走,但實際上卻是一種配合得極為純熟而靈巧異常的一種劍陣,由對方的步法與人數上推斷,可能是由“六合陣法”演變而來。
憑這六人的非凡功力,奇幻陣法,再加上奇詭的左手劍術,邪門的離火神功,也幸虧是範文娟和古今同二人,如果被困的是略次一點的人,可真是連一招也接不下哩!
古今同略一打量之後,冷笑一聲道:“飛花劍法,離火神功,果然是‘離恨宮’中的狗腿子。”
一旁的司馬琪陰陰一笑道:“姓古的,味道如何?”
古今同朗聲笑道:“司馬琪,你以為這區區劍陣,真能困住‘避塵山莊’的人?”
司馬琪漫應道:“那就看事實證明了。”
古今同道:“好,那你就等著瞧吧!”
頓時話鋒,以“蟻語傳音”向範文娟道:“小姐,看出端倪來了麽?”
範文娟傳音答道:“此陣該是由六合陣演變而來。”
古今同道:“是的,老朽也有此同感……”
古今同話未說完,一陣香風過處,場外又飄落二女一男,三個陰陽陽怪氣的人來,而司馬琪竟執禮頗恭地,向著那新來的三個男女躬下身去。
古今同目光一掃之下,不禁心中一凜,促聲向範文娟傳音道:“小姐,夜長夢多,咱們不能再拖了。”
範文娟傳音答道:“不錯。”
妙目向外圍的劍陣一掃,傳音接道:“古老,踏‘離’,轉‘坎’位,衝!”
範文娟傳音之同時,場外響起一個尖銳的邪笑聲道:“見麵勝似聞名,不必看她的麵目,光瞧身材,也能令人其意也消,怪不得卞大俠費盡心機,非得把她弄到手不可……”
一患慘嗥,打斷了那尖銳的話聲。
就這刹那之間,鬥場中起了驚人的變化,那六個灰色勁裝漢已倒下了三個,兩個死於範文娟的青霜寶劍之下,一個死於古今同的一記鐵拳。
剩下的三個方自亡魂皆冒地心膽俱寒中,驀覺眼前寒芒耀眼,厲叱驚魂,“砰”然大震,身不由主地被那激蕩的罡風震退八尺之外。
這三個死裏逃生的人,驚魂乍定之下,舉目瞧去,隻見範文娟神態安祥,古今同凜若天神地,正與己方的四人在冷冷地互相打量著。
敢情那方才的一聲大震,還是自己人適時援手,與範文娟、古今同二人對了一掌,才將自己三人由死神手中搶了出來。
可惜的是:他們三個在亡魂喪膽的絕望情況下,不但不知道方才哪掌究竟是那一方麵占了優勢,也錯過了那武林中難得一見的,石破天驚的一擊。
靜立範文娟與古今同對麵的是那後來的二女一男。
女的年紀三十上下,一色的翠綠宮裝,一胖一瘦,卻是同樣的雲髻高挽,長裙曳地,麵目雖僅屬中姿,但眉宇之間,卻洋溢著無窮冶蕩與無限風情。
男的年紀二十七八,著銀色長衫,身材頎長,麵目清秀,卻是油頭粉麵,目光陰鷙,看起來,比那兩個女的更不順眼。
範文娟與古今同二人,表麵上雖在靜靜地冷眼向對方三人打量著,但暗中卻不無驚凜。
可不是麽,他們兩人已算是中原武林中少數頂尖高手之一了,可是,方才那一掌,他們兩人竟沒占到多少便宜。
盡管對方是三人同時出手,也盡管對方的出手是猝然發難,而自己是匆促應敵,但以他們兩人的身份地位,而有目前這種戰果,此情此景,又怎能不令他們兩人暗中驚凜。
試想:如果對方再加上一個司馬琪,實行二對一,而自己方麵,那隨後趕來的“雲台狂道”悟真子等人不能及時趕上,縱然對方不另增高手,那情形,也非常令人頭痛哩!
當然,這是他們兩人心中的秘密,由表麵上自然看不出來,而且,表現在兩人神態上的,更是格外的冷漠與出奇的鎮靜。
雙方對峙了半晌,那銀衫人首先打破沉寂,尖聲大笑道:“有意思,有意思,‘避塵山莊’出來的人,畢竟不同凡響。”
古今同白眉軒動,雙目中寒芒逼射,冷哼一聲,道:“哼!小子,你還沒見到厲害的哩!”
銀衫人陰笑道:“是麽……”
古今同沉聲截口道:“小子,你們三個在‘離恨宮’中,‘官’拜何職?”
銀衫人微微一楞,迴頭向司馬琪尖聲問道:“司馬堂主,咱們的來曆,是你跟他們說的?”
司馬琪恭聲答道:“迴三殿下,那是他們於玄衣武士的‘飛花劍法’等武功中看出來的。”
銀衫人方自冷哼一聲,古今同已披唇微哂道:“殿下?請問你是哪一個皇朝的殿下?”
銀衫人劍眉一挑道:“既知本座來自‘離恨宮’,豈非多此一問。”
古今同淡笑著一指對方身邊的兩女道:“那麽,這兩位想必是殿下的王妃了?”
那較胖的女人黛眉一揚,怒聲叱道:“瞎眼的混帳東西!”
銀衫人朗聲笑道:“姓古的,這下子馬屁拍在馬腿上了,老實告訴你吧!”
分別向胖瘦兩妖女一指,接道:“這是本宮中的五公主和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