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陵王的動作很慢,慢得張綺也看得清。可他的動作也很快,快得隻在那一眨眼間。


    一眨眼間,那劍已生生地劃上蕭莫的頭顱。於張綺的尖叫聲中,隻聽得“卟卟卟”聲不絕於耳,卻是蕭莫的冠和束冠的玉碎成了數塊,生生地跌撞在車轅牆壁間。


    一個轉眼,蕭莫已是頭冠被削,墨發散了一頭一臉。


    而此時,他的馬終於裝上巷牆!


    “砰”的一聲巨響傳來,蕭莫那千萬裏挑一的神駿的馬,已頭骨破裂血流滿地。而那馬車也是撞得散了架,馭夫頭部被轅木擊中,撲通倒在地上,也不是是死是活。


    於一地淩亂中,蕭莫從馬車中滾了下來。他披頭撒發地滾了好幾滾,這才慢慢止住。


    這個時候,廣陵王依然是片塵不染,衣袂翩翩,仿佛,那出手的人不是他,仿佛,他從來都是如此風雅如玉。


    他緩步走向蕭莫。


    蕭莫顯然沒有傷著,隻是形狀特別狼狽。在他掙紮著做起時,廣陵王來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蕭莫,低沉地說道:“陰謀,長恭不屑耳!”丟下這七個字,他衣袖一甩,轉身便走。


    他來到了張綺身前。


    望著她,他淡淡說道:“迴去吧。”


    “是,是。”


    迴答他的,不是張綺,而是明顯嚇得語無倫次的張氏馭夫。


    廣陵王瞟了那馭夫一眼,命令道:“今日之事切不可泄。”他嘲諷地迴頭看向蕭莫,淡淡續道:“一旦泄了,隻怕你小名難保。”


    他這是告訴馭夫,他如果把蕭莫如此狼狽的一麵宣傳出去,不說別人,蕭莫便容不下他。


    那馭夫也是大家族中生長的,哪裏不知道?當下他連聲應是,感激地說道:“多謝廣陵王!”


    也不再跟張綺說什麽,他驅著馬車,轉身便走。


    馬車中的張綺,依然白著一張臉,呆呆傻傻地似乎沒有迴過神來。


    ——她實是,不知要怎麽麵對蕭莫的好。


    徒然,他想到了什麽,悄悄迴頭盯向廣陵王。


    此時,廣陵王正走到蕭莫身邊,也不知和他說了一句什麽,披頭撒發的蕭莫艱難地站起,一步一步挪向廣陵王的馬車。


    看來廣陵王要送蕭莫迴家了。


    忖到這裏,張綺不由絞著手指:廣陵王這次當著自己的麵,狠狠地笑了蕭莫的顏麵!是了,他就是讓蕭莫難堪,讓他這種驕傲的,不可一世的世家子,再不敢麵對自己。


    ——隻要看到自己,他就會想到那麽狼狽難堪的一麵。


    是了,是了,廣陵王是用這招逼著蕭莫放手。


    張綺的馬車越駛越遠。


    馭坐上,她的馭夫還在發抖。牙齒相擊中,他忍不住向張綺這個小熊年紀的姑子訴起苦來,“姑子,蕭家郎君怕是不會放過我們。”


    馭夫絕望地說道:“我們看到他這個樣子,他會恨的,會發泄的。說不定什麽時候,他會令人把我們打殺轉賣了。”


    他用的詞是我們。


    相比起他這個得了張姓的老仆,張綺的地位高不了多少。


    就在他以為張綺不會迴答時,車廂中,飄來張綺溫柔的低語聲,“他不會。”


    馭夫一怔,“啥?”


    張綺靜靜地說道:“蕭家郎君本身不會做這等事。而且廣陵王也想到這一點,會逼迫他不敢做這種事。”


    “姑,姑子,此話當真?”


    “當真。”


    也許是張綺話中平靜和鎮定,也許是她語氣特別的堅決特別的自信,馭夫平靜了。


    他喃喃說道:“不會就好,不會就好……”


    馬車越來越平穩了,而張府大宅,也越來越近了。


    此時夕陽正好,火紅火紅的一線由淺到深抹在天上。


    張綺望著那天邊,低低吟道:“白日黯黯,春風騷騷。”語氣中,或多或少有了些是喜悅的放鬆,是失落也是不安的患得患失。


    ……經過這一次,蕭莫應該會對自己放手了吧?隻是,沒有他護著,自己要更小心了。


    第六十八章問


    馬車從側門駛入府中。…


    張綺來到院落時,同院的三個姑子從各自房間伸出頭來,好奇地打量著她。


    她這一走,可是整整半天。


    也不知陛下跟她說了什麽?竟然耽擱了這麽久?


    不止是她們,便是張蕭氏也有疑惑吧?張綺垂著眉,想著怎麽應對張蕭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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