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漪進屋換衣裳了,還能聽到外麵那些婦人在說宋老太太大氣仁義,新媳婦剛進門,就舍得交出管家權。


    在村裏的婦人看來,管家權大致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家裏的銀子,另一部分是廚房裏的糧食。把這些東西拿到手,還愁管不了一個家嗎?在很多人家裏,糧食都是由當家的長輩管著,鎖在櫃子裏,不讓這個動,不讓那個碰,炒菜要麽是親自掌勺,要麽是由最看重的那個媳婦動手,不然讓那種嘴饞的人來,當家的長輩怕她們偷吃偷拿。


    從林老太太以前給家裏人分食的做法就能看出,隻有當家掌權了,才有這個資格。


    而宋老太太一開口便透露出想把灶上的活都交給林靜漪的想法,這在那些婦人看來,這可是交出了一半的管家權啊。至於宋家攢下來的銀子,宋家隻有這一根獨苗,以後銀子不給宋衍深還給誰?至於那個宋青禾,有腦子的人都明白這是個拖油瓶,且周春娟在宋家也沒什麽地位,以後給份薄薄的嫁妝就將人嫁出去了,無足輕重的一個人,算不得什麽。


    所以林靜漪這是進門就當家啊,那些婦人誰不羨慕她?那些人中有的到現在還沒被允許摸鍋鏟呢,一直被婆婆防備著,就怕她們今個藏一塊肉,明個藏一個饅頭,後天藏一把小米,偷偷拿走補貼娘家人。


    林靜漪無語地聽著外麵那些人稱讚宋老太太,心說她還真不想要這個所謂的管家權,她這頓飯做了,下頓飯做不做?以後是不是還要接著做?


    家裏一共七個人,光做飯都能累死她。而且林靜漪在自己家做飯,習慣了豬油調料各種放,她方才在灶台上粗略地掃了一眼,宋家沒有那麽多調料,撐死了有個鹽和醬油。東西不夠,她的廚藝也發揮不出來啊。


    真是麻煩,林靜漪這般想著,臉上就帶出一點不悅的神色。


    宋衍深看見了,便問她:“怎麽了?可是昨晚累著了?”


    他也覺得不該讓林靜漪操勞這些事,可是宋老太太話都說了,他總不能出麵反對吧。他心疼歸心疼,可是在絕大多數人眼中,新媳婦做頓飯嘛。著實算不了什麽。


    他貿然出去幫林靜漪講話,別人當著他的麵,會打趣他,說他疼媳婦。可是出了宋家院子這道門,說不定轉臉就說林靜漪嬌氣無能,說得再難聽點就會罵她是懶貨。他不想讓林靜漪一進門,就背負著和周春娟同樣的名聲。


    周春娟沒臉沒皮不在乎這些,可是他不願意讓別人對著林靜漪指指點點。


    “累倒不是多累。”林靜漪明白這個累是什麽意思,她還琢磨了一會,思考自己應該怎麽迴答,若是說不累吧,可她昨晚初經人事,又被折騰了兩三迴,怎麽可能不累呢。但若說累吧,是不是顯得宋衍深有點勇猛過頭了,天知道他也就是個新手,不能讓他這麽得意。


    想了想,隻好說個中等吧,不上不下,還有進步的空間。


    “隻是奶奶讓我殺魚,你知道的,我沒殺過生,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那兩條魚瞧著怪大的,估摸單條就能有四五斤重。這麽大的魚,我兩隻手抱著都麻煩,怎麽殺呢?”林靜漪裝作為難的樣子。


    有些話,她不能對宋老太太說,但是可以對宋衍深說啊。她不是不願意幹,她是不會幹。


    “這著實有些麻煩。”宋衍深沉思道,“這樣吧,你先去做別的菜。這都快晌午了,外麵那些串門的應該也要迴去做午飯了,不會一直在這守著你,且魚一時半會也做不好,不能占著鍋讓咱們餓著肚子等。一會我去跟奶說這魚下午燉晚上吃,魚放那讓爹處理。”


    “你想吃什麽,我去給你做。”林靜漪樂了,看來適時地示弱是有好處的。


    她膽子大歸膽子大,但膽量也隻能用在遇事不亂處變不驚上麵,她可不願意當手起刀落的殺魚娘。


    有些話也是有點道理的,“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撒嬌的女人最好命”,她不能太過強勢,厲害久了,男人就會以為她無所不能,下意識地就覺得她行她可以,久而久之就不會再想著憐惜她了。


    要不說柔弱無助的菟絲花那類姑娘一直都很有市場呢,人家招人疼啊。


    “你看著做吧,不必太麻煩。昨天都是葷菜,今日吃點清淡的就行。”宋衍深說道。


    他聽林小風說過,夏天的時候林靜漪在家不經常做飯,因為怕熱。現在雖然已經十月了,但是白天還是有些悶熱的,更別說灶房裏還要燒火,光是進去一趟就要出一身汗。


    宋衍深突然想到,以後若是搬到大宅子裏麵了,定要雇個廚子,不能讓林靜漪天天忙著燒火做飯。小丫鬟也要找幾個,那些零碎的活計就交給她們了。


    “行,那我就先打個蛋花湯,其他的看看灶房裏有什麽菜,我就做什麽。”林靜漪應道。


    她換了一身棉布的衣裳出去,林靜漪的衣裳不管料子好壞,都是新做的,且設計款式在那擺著,身材在那撐著,不管怎麽穿都好看極了。


    外麵的人看見林靜漪換了一身新衣出去,互相對視一眼,心裏頭有些泛酸。這才短短一上午,林靜漪就換了三套衣裳了,還套套都好看。


    說是換身幹活穿的衣裳,她們還以為林靜漪會換那種洗舊的或者有補丁的破爛衣裳,畢竟幹活嘛,都是這樣穿的,怕糟蹋了好衣裳。鄉下窮,有人的出門衣裳還打著補丁呢,那種更窮的人家,一條褲子能從老大穿到老小,幾個孩子輪著穿,一穿就是一二十年。


    村裏的女人,能有一兩身嶄新的衣裳都算不得了了,還要十分珍惜愛護,隻在重要場合穿一穿,迴來就洗幹淨壓箱底,等著下次走親戚或者吃酒席的時候再穿。


    可是林靜漪光新衣裳就有三身,昨日還抬了那麽多嫁妝過來,箱子裏的衣裳不知還有多少套,這怎能讓她們不羨慕?


    她們心裏亂了,就坐不下去了,借著迴家做飯的名頭,紛紛告辭了。


    一出門,這群人就七嘴八舌地說起林靜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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