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聽了麗珠的話,臉上有些掛不住,惱火道:“你倒是會巴結,人家才來多久啊,你就忙不迭地護上了,我家的狗都沒有你這麽忠心。可惜你舔得再厲害,人家也聽不到,真是白瞎了你剛才叫得這麽兇。”


    這話說得難聽,麗珠本就是個嘴巴不饒人的,聞言更是反唇相譏:“像你這麽尖酸刻薄小氣摳門的人,天天對著你家大黃不是打就是罵的,它要是願意護你那才是見了鬼了。我活了這麽多年,還從沒見過你這種人,我就奇了怪了,你怎麽跟自家的狗都能吵得起來。


    天天都能聽見你對著大黃吼,一會嫌它吃得多了,一會嫌它叫得聲音大了,你家的狗餓得都沒二兩骨頭了,瘦的跟柴火棍似的,怕不是天天隻喂水吧,就這還好意思嫌棄狗子吃的多,你也是夠刻薄的。


    狗子都餓成那樣了,你還嫌東嫌西的,剛才人家也是好聲好氣地跟大家夥說話,別人都沒覺得有什麽,唯獨你一個,跳出來說人家擺架子,你怎麽看出來的啊?”


    麗珠也沒說那種“你憑什麽說我是狗”之類的蠢話,她壓根不接這個話茬,而是接著狗,把那個婦人給損了一頓。


    這個婦人叫夏萍,尖酸小氣事多嘴臭簡直是她的代名詞,人緣差得不行,偏偏自己還不自知,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因為有個當童生的爹,夏萍向來優越感十足,覺得自己在巷子這一眾婦人中間,絕對是站在頂端的那一批,自詡是書香門第出身,想讓別人都捧著她敬著她。


    偏偏麗珠便不,就愛和夏萍反著來。


    她們兩個就這件事吵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旁邊沒有真心實意勸架的,一半是默默不語看熱鬧的,一半是暗戳戳拱火的。


    吵架的聲音大到林靜漪在屋裏都能聽見,她從枕頭裏扯了兩團棉花,團一團捏一捏,然後塞進耳朵裏,勉強當個耳塞用。


    她才來半天,就發現住在這裏的不便之處了。這種巷子,住戶都是一家挨著一家,各家離得都挺近,有時候誰在巷子口打個噴嚏,住在巷子前半段的人家可能都能聽見。


    就像那群人在巷子裏吵架,林靜漪在屋裏都能聽到她們的聲音,太喧嘩太雜亂了,一點都不安靜,簡直吵死人。這裏連宋家村都不如,村裏是地廣人稀,大家的宅基地都不在一處,家家戶戶之間都隔得有些距離,並不吵鬧。


    這裏不是個好住處,林靜漪準備過幾天就去找牙郎,讓人幫忙尋摸一個大一點的、安靜一點的院子。宋衍深明年八月才鄉試,他還要在這裏住上一年,若是天天聽這些家長裏短雞毛蒜皮的小事,哪裏精力好好念書專心科舉。


    林靜漪並不知道她自己就是麗珠和夏萍吵架的由頭,她耳朵裏塞了棉花,隔絕了大部分的吵鬧聲,哼著小曲切著菜,開始準備晚飯。


    傍晚,宋衍深迴來了,一進門就聞到滿院子的香味,那是久違的味道,是家的感覺。


    “迴來了,快洗洗手吃飯。”林靜漪從堂屋裏出來,對宋衍深說道。


    說完以後,可能是想到宋衍深不方便洗手,林靜漪就拉著他的右手走到井邊,那裏放著一個裝了半盆水的木盆。林靜漪讓宋衍深把手伸出來,她捧著水往宋衍深手上澆,然後給他搓了搓手,像照顧小孩那樣照顧他,極其仔細貼心又細致周到。


    宋衍深的耳朵有點紅,他都這麽大的人了,還讓林靜漪給他洗手,想想真是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心裏甜滋滋的。


    他把林靜漪娶進來,還沒有照顧林靜漪幾天,他就來了府城,留林靜漪一個人在家裏幫他孝敬家人伺候長輩,現在又讓林靜漪過來照顧他,宋衍深覺得有點對不住林靜漪。


    說好的媳婦是用來寵的,結果盡讓林靜漪忙活了。


    林靜漪不知道宋衍深心裏的複雜想法,她若是能讀心,肯定要說一句,同甘共苦才是夫妻。她嫁給宋衍深又不是光為了讓宋衍深伺候照顧她,要是想找個伺候的人,那她為什麽不買個小丫鬟呢,小丫鬟什麽不會幹啊,幹得還比宋衍深好。


    宋衍深還是太年輕了,不懂“夫妻”二字的真正含義。


    不過沒關係,他和林靜漪還有一輩子,有足夠長的時間能讓他慢慢理解。


    晚飯是一葷一素一湯,宋衍深好久沒吃得這麽好了。他剛來府城的時候,為了省錢,宋衍深都是自己買菜自己做飯,他這種初學者的手藝,勉勉強強能把飯菜弄熟,至於飯菜的色香味,那當然是一樣都不沾。


    後來這幾天胳膊傷了,宋衍深就去外麵的館子吃飯,飯菜都一般般,隻能果腹,不算好吃。


    現在吃到了林靜漪親手做的飯菜,那才是人間至味,宋衍深頭一次沒有克製住,直接把肚子吃得鼓了起來。


    “晚飯七分飽就行,你這肚子吃的,一會去院子裏站半個時辰消消食。你多久沒吃飽飯了,怎麽吃得都不知道停?”林靜漪趕緊把菜撥到一邊,不讓宋衍深夾菜,不能再吃了,再吃胃都要撐炸了。


    “好吃。”宋衍深笑意吟吟地說道。


    “好吃還不寫信給我,我要是早點來,你也能早點吃到我做的飯菜。”林靜漪把盤子收收,拿到井邊去洗。


    宋衍深跟著去井邊,用沒受傷的那隻手,給林靜漪遞遞東西,或者按照林靜漪的吩咐,往盤子上淋點熱水,這樣更好去油,洗得更幹淨。


    洗完碗筷後,兩個人也沒急著進去,宋衍深站在外麵消食,林靜漪就陪他站著,跟他說自他走後的這段時間,家裏都發生了什麽。


    宋老太太裝瘸這事,林靜漪將其摻進家事裏麵,狀似不經意地提起了,然後又一語帶過,說起了其他事。


    她被宋老太太折騰了這麽久,總得讓宋衍深知道才行。


    “辛苦你了,奶她年紀大了,有時候想法有些偏執。”總是做一些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比如裝瘸這事,宋衍深就極其不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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