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誰與我共同浴血,他就是我的兄弟。如果注定我們要死在虞山陣地上,那麽!我端午願意與兄弟們,同在!”


    端午沙啞的怒吼,久久的回蕩在虞山陣地之上。


    這一刻全體肅穆,對麵前的青年軍官,無比的敬仰與仰慕。因為這個特派員送走的並非是他的親戚,而是他在戰場上騙來的兵。


    他們從端午短暫的話語之中不難想象,一群貪生怕死,一心想要逃命的79旅,這一路是怎麽被特派員騙來了虞山。


    不,這不是欺騙,而是成全。是端午成全了79旅,讓他們像一個人一樣,挺胸抬頭的回到了後方。


    對於這樣的端午他們是敬佩的,敬仰的。甚至是崇拜的。因為這個男人還在,而且他負傷了,他的傷口到現在還在流血。


    但是在日軍大兵壓境的情況下,他並沒有想到逃跑而是要與他們共同浴血。


    他們體內的熱血再度燃燒了起來,因為他們已經許久沒有遇到這樣熱血的指揮官了。他的咆哮,他的怒吼就如同帶有魔性的樂章,能把他們的戰鬥意誌從骨子裏挖出來。


    不得不說,他們服了,願意跟隨這樣一位軍官,與日寇血戰到底。


    倘若虞山將是他們最後的戰場,那麽這裏便將是小鬼子的墳墓!


    隻是就在這時,端午卻抬起了槍口,對準了趙石頭的腦袋,問道:“你還有什麽話說?”


    趙石頭抹了一下眼睛,挺起胸膛道:“特派員我錯了,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與此同時,混編一連的士兵一個個的列隊站在趙石頭的身後,同樣道:“特派員,我們錯了,我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端午漠然的道:“你們知道為什麽戰場抗命,就必須就地槍決嗎?”


    趙石頭大聲的回答:“因為軍令如山。”


    端午道:“錯了,不是因為‘軍令如山’這四個字,而是你們下級軍官永遠猜不到上級軍官是怎麽想的,他的作戰思路是什麽,讓你們執行任務的目的又是什麽!


    上級軍官指揮你們,很多的時候,都不會告訴你們這次任務的目的。因為告訴你們了,會容易走漏消息,被敵人察覺到指揮官的戰略意圖。


    而作為上級軍官也知道這樣的弊端,所以才有的軍人以服從為天職、戰場抗命就地正法這樣的絕對命令。


    這個規矩不能破,因為這是軍人的鐵律!”


    端午的表情依舊是漠然的,子彈已經推上了槍膛。


    鍾久山見此,連忙擋在端午的槍口前:“特派員,你聽我說一句。這些都是好兵,他們違抗了您的命令,是他們錯了。


    但是現在,大敵當前,我希望他們能死在戰場上,而不是就這麽因為違抗軍令而被槍決在了陣地上!


    特派派員,我求求你了。我這個師長可以不當了,我可以當一個兵,但我希望,您能放這些兄弟們一馬。”


    “特派員,讓我們兄弟們死在戰場上吧!防守,我們混編一連在最前線,衝鋒,我們混編一連衝在最前麵。我不想死的這麽窩囊。”


    趙石頭再度飆淚,其餘的戰士也同時懇求道:“特派員,請允許我們最後與日寇一戰!”


    “團座,大敵當前,槍決這麽多士兵,對我軍士氣不利啊?”


    謝晉元在一旁幫著勸說,而朱勝忠此時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連忙賠笑道:“團座,......”


    嘭!


    朱勝忠被端午一腳踹到了一邊,並且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朱勝忠不敢言語了,因為這件事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引起的。


    而此時端午收槍道:“既然這麽多人為你們求情,我就網開一麵。你們說要與日軍最後一戰,我成全你們。這一戰後,如果你們還活著,我們就是兄弟。你們死了,我會為你們請功。”


    聽聞此言鍾久山一喜,趙石頭更是立正敬禮道:“請特派員下達命令。”


    端午點了一下頭道:“這些草人,我是拿來對付小鬼子日軍飛機轟炸的。虞山一戰,小鬼子吃了大虧,飛機轟炸是遲早的事情。


    所以我做了兩手準備。一手準備是沿著陣地兩側,向樹林裏麵挖了交通壕。便於大部隊進入叢林躲避日軍的轟炸。


    第二手,草人,這些草人有迷惑日軍轟炸機的作用。日軍轟炸機會誤認為這些草人就是中國守軍,對陣地進行大範圍的轟炸。”


    “啊,原來如此!”


    此時鍾久山恍然大悟,其他人也是如此。他們之前根本沒有想到,草人竟然是這麽用的。


    而且想想之前他們是多麽的愚蠢,就從來沒有想過要用草人代替真人守在陣地上,而是傻傻的呆在陣地裏被小鬼子的飛機轟炸。


    這太妙了,簡直妙不可言。


    隻是此時,不想端午卻又道:“大家不要高興的太早。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眾人愕然!


    端午在這時繼續說道:“全是草人,鬼子會起疑的。偌大一個陣地,沒有人向他們反擊,小鬼子很快就會發現陣地上這些中國士兵都是假的。


    所以我需要一個連留在陣地上,分散在所有陣地上借用重機槍,機槍,步槍,對鬼子的飛機展開攻擊。


    雖然這種攻擊基本上都是徒勞的,但還是得有人留在陣地上。


    而原本呢,我打算用抽簽來決定的,畢竟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


    “特派員,我混編一連願意留在陣地上!”


    端午的話尚且沒有說完,趙石頭便自動請纓了。


    端午看著趙石頭,點點頭道:“很好,我端午說過的話還算話,如果兄弟們活著回來了,既往不咎,我們還是兄弟!”


    “是!”


    趙石頭大聲的應道,衝著端午敬禮。全體混編一連戰士,同時敬禮。


    端午還禮,然後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沒有再看那些戰士們的身影,因為他覺得自己似乎對不起他們。因為他再度騙了他們。


    此時謝晉元追了上來,因為他看著端午的麵色有些不對。


    他與端午並肩走,卻見端午眼角的淚痕。


    謝晉元不解的道:“團座,你的處理沒有問題,你這是怎麽了?”


    端午摟著謝晉元,拍了拍他的肩頭道:“獨立團的老人不多了。”


    此時,謝晉元的身子怔住了,而且之前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仿佛一下子也都想通了。


    之前端午送孫伯安走的時候,謝晉元便提醒團座,這樣會出問題。而當端午要紮草人的時候,他又問過端午原因,他還是沒說。


    這有點不同尋常,因為身為端午的副手,在戰術上端午從來沒有瞞過他。但是這一次,端午卻連他這個團副都沒有告訴。


    一切都是為了此時,端午需要在陣地上留下一支敢死隊。這些人無論是老兵還是新兵,能幸存下來的可以說寥寥無幾。


    而倘若端午要下令的話,這個命令一定是下給獨立團的。否則174師的士兵就會說,端午是讓他們去送死而保存自己的實力。


    那麽誰去死?特一連護送武器裝備走了。特二連、特三連都是剛剛招募過來的。讓他們去執行這個任務,與讓174師的士兵去執行任務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三營也是一樣,他們雖然是川軍,但是川軍已經做過太多次炮灰了。如果再讓川軍去送死,必定會影響三營的士氣。


    所以倘若要留下一支敢死隊,隻能從一營與二營中選。而且還要留下其中一個營長。不是孫世玉就是朱勝忠。


    但是獨立團的老人不多了,除了謝晉元,朱勝忠,周大棒還有孫世玉以外,整個獨立團現在還剩下的獨立團老兵不足二十個。


    所以這一次端午自私了,他算計了第174師,任由士兵們鬧事,然後以不服從軍令實施假槍決,但實際上是讓他們在陣地上詳裝大部隊,迷惑日軍的轟炸機。


    此時,謝晉元沉默了,他終於知道了團座為什麽會有那麽痛苦的表情。


    他什麽話也沒說,隻是跟在端午的身後,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走著。腿上的傷口又開始出血了,但是那個男人卻宛若渾然不覺一樣。


    端午是疲憊嗎?


    不,他是心累。看著一個個戰士,兄弟倒在自己的麵前,他的心如刀割。


    但是戰爭還要持續下去,而無論是今天還是明天,還是會有一個一個熟悉的麵孔死去。


    他還會說著這樣或者是那樣的謊言,騙鬼子,騙那些什麽都不知道的大頭兵去死!......


    ·················


    嗡!嗡!


    在五分鍾之後,鬼子的飛機來了,但卻不是鬼子的轟炸機而是日軍的偵察機。


    士兵們有些慌亂,很多人都認為是鬼子的轟炸機來了。


    端午拿著望遠鏡眺望,正在這時鍾久山進來了,請示道:“特派員,鬼子的飛機來了,我們要不要轉移?”


    “不用,這是鬼子的偵察機,讓鬼子看,他偵查完了就會離開。而到了那時,讓士兵們迅速沿著陣地兩側的交通壕進入叢林,隱蔽起來。


    記住了,這一次,我不希望有任何人違抗我的命令,否則我不會再給你們求情的機會。”


    端午這是第一次如此麵色嚴肅的與鍾久山講話。鍾久山明白是怎麽回事,向端午保證道:“請特派員放心,絕對不會有下一次了。”


    “很好,去吧!”


    端午下令,鍾久山離開。仿佛整件事都在按照端午預料中的向前發展。


    隻是不想,就在這時。波田少將卻接到了一份密電:虞山有詐,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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