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切齒撥通了手機裏的一串陌生號碼:“你什麽意思?!”


    “合同裏有寫。”那邊接線的人聲音平穩,毫無波瀾地說道。


    “合同裏有寫?!你他媽管這破事叫合同裏有寫?!”


    那邊突然笑了一聲。 “很奇怪,我覺得你罵起人來比虛著個臉有意思。不過淩先生,這個就是你一直想要的,你從樓上戲劇性地跳下來,要的不就是這樣的效果嗎?如果沒有任何抑製的話,輿論就是這麽迴事。在輿論麵前,你其實是個千瘡百孔的篩子,根本經不起敲打。”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淩衍之忍著怒氣,“你故意把本來不允許播出的視頻片段放給媒體,你默許他們進入醫院,我懷疑你還授意他們攻擊我。為什麽?我以為我們在統一戰線上,我已經答應了你的條件。”


    “你不了解我,淩先生。”電話那頭,金鱗子淡然地說道,“我對我的合作夥伴很挑剔。成為我的伴侶是你目前為止能夠獲得的最好選擇,但你必須做點什麽來證明你配得上我。”


    第9章 一切正常


    你配嗎?你不配!


    什麽?你配?你配幾把?


    淩衍之掛斷電話之後,滿腦子都是諸如此類問候金鱗子的表情包。


    張晨暉用盡吃奶的力氣聯絡了omega協會的人,幾乎是半哀求著讓他們派人來維持秩序。他還報了警。一切都姍姍來遲,不過總算有了可以唿吸的空間,人群現在圍在醫院外側,很多路人在那兒駐足觀看,網紅打卡,警察不得不拉起一道隔離帶。他昏頭漲腦地走迴病房,看見淩衍之怔怔地對著手機發呆。


    “老天,窗簾得拉上,否則他們會用高倍放大的那種相機去看你手機屏幕——臥槽,”年輕人繞過來關窗簾時爆了粗口,手忙腳亂,“你,你你你等一下等一下,你的臉!”


    臉上多了一道血痕。顯然,那玻璃瓶的反射碎片也傷了他自己,但極度亢奮中他竟然沒感覺到一點點疼。淩衍之這時候才仔細地看他手上的手機屏幕,那上麵被他一劃,也抹下一道渾濁的血絲。


    張晨暉大驚小怪地叫了護士,但對方顯然非常疲憊而且遷怒——媒體爆發事件導致他們完全沒辦法正常工作。工作量陡然增大了好幾倍,還有無數企圖偽裝成病患混進來的探子、在走廊自拍的網紅。他們的憋了一肚子的氣這時候都發泄到這位沒法走動的病人身上,每個人像是欣賞什麽籠子裏的怪物那樣在他的床前走了一個來迴,諷刺他連臉上的一道刮痕都要大驚小怪。最後是張晨暉拿著藥來的,他幹脆把病房門也一並關了,湊過來朝著淩衍之臉上蘸上藥水。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裏那扇門又被打開了兩次,護士探頭進來看了看,哼了一聲,又故意重重地將它帶上了。


    張晨暉惱怒地站起來,掇了把椅子抵在門口。淩衍之緩過勁來,他突然覺得這個場景有些好笑,好像小學生的某種幼稚的行為,於是建議:“你不如放個黑板擦在上麵。”


    “我們那會兒已經不流行黑板擦了,幾乎沒有什麽要用到的地方,幾年了都跟新的一樣。”張晨暉說,但他拿了紙杯接了一杯水,十分有經驗地架到頂上,煞有介事地將門若有若無地掩開一條縫。


    “常這麽幹,嗯?你也蠻壞的嘛。”


    張晨暉聳了聳肩。“……這都是‘打手’的活。”他說,“如果目標推了門而這杯子砸不到他頭上,被打的就是我了。”他看看淩衍之的臉,急忙又轉開視線,“你是‘queen’,你不會輪到這種事。”


    那是你不知道我會輪到什麽,淩衍之心想,但他目前沒必要說出來,張晨暉在他這兒隻需要保持一種戀慕的崇拜就好。因此他隻是笑了笑,有些意有所指地說:“不過你終於肯跟我說話了。”


    年輕的beta臉迅速燒了起來,他看起來既想要遠離,又想要靠近。這時候門又被打開了——某個倒黴的護士尖叫起來,男人原來也可以叫得那麽尖利,他渾身都是水,腳卻不明所以地做著類似芭蕾舞的單尖旋轉,好像那水燙人似的。“你們倒了什麽?!!!老天這什麽髒水???“那護士嚇得不行,幾乎轉著圈朝外麵跑去。


    “防火防盜防記者!”張晨暉衝他叫道,然後他倆一起笑得前仰後合。


    “下次我把這個消毒藥水混在裏麵,帶點顏色說不定能把他嚇死。”張晨暉說,“一看他就是有心理陰影的人。”


    “為什麽會怕成那樣?”


    “哦,你不知道青春期的男孩有多壞,他們就完全是一種有智商的猴子。什麽沒放過?尿液、便池水、口水,甚至還有精——”


    他突然住了嘴,有些尷尬地瞟向淩衍之。水裏混上jy,用來襲擊的對象通常是他們中意但又尚未到手的‘女人’。往他身上打上標記,打上氣味,強迫他臣服。又或者是欺負群體裏最為弱小的那個,迫使他成為‘女人’。在青春期荷爾蒙的驅動下,在某種對於慘烈事實視而不見的情形下,這種獸行似乎總是能得到某種倫理上的原宥,社會學的證明,在專家的口中,是屬於某種“社群自我療愈”的象征,因而是無害的。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腹中木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王白先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王白先生並收藏腹中木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