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覺挺好,就像自己時刻被人關注著,被人在意著,記在心上;我也是有人在乎的。那讓人有一種飽脹的充盈,自滿的錯覺。但他不敢輕舉妄動;他甚至連和對方說話都沒有幾句。但他們在課上傳過紙條,趁上課無聊的時候,也遠遠偷拍過小忻睡著的側臉,然後用手指在屏幕上劃過那平麵的輪廓,虛擬的嘴唇。他肖想著,青春著,也躁動著;計劃著表白,擁有,也計劃著比那多得多的事。


    一切終結於小忻傳來一張紙條:約他在晚上在操場後麵的小樹林見麵。他握著紙條,心髒狂跳,雖然覺得讓‘女人’來主導約會有些丟麵子,但他管不了那麽多了。一到時間,他等不及地飛奔去約定的地點;但見到的場景卻讓他血脈逆流,汗毛倒豎:幾個高年級的正將小忻壓在樹上,扒下褲子。他們輪流地按著‘女人’的手,辦事的同時幾乎還在高聲調笑。啜泣聲從笑聲當中傳來,像瀕死的小獸最後的唿吸。


    他的腳像被在地上,既不能上前,也無法退後。那幾個高年級生迴過頭,看見他站在那兒動也不動,冷哼著肆無忌憚:‘看什麽看?!是你的女人啊?’


    少年絕望幹涸的眼神從那幾個覆在身遭的身形當中透過來,像是透過無數身體的利劍。他定定地看著張晨暉,像是等他答話,翕動嘴唇,那無聲的口型似乎是在說‘救我’。但在許久沒有聽到迴答之後,便終於緩緩地,將視線挪去別處了,就像他從不存在、而自己也不存在,留在原地的隻不過是一副被拋棄的軀體;張晨暉渾不知之後發生了什麽,隻記得眼前一片昏暗,還有自己匆忙的腳步踏在枯枝上響動的噪音。


    第二天,小忻仍然按時來上課,按時地和朋友聊天,按時地舉手迴答,他的校服拉鏈拉到最上頭,遮住整個脖頸。他隻是再也沒有對他笑過,甚至多看過一眼,他夾在書裏的那張字條也莫名地消失了。張晨暉再也沒有對別人說過自己中意的對象,再也沒有提起過有一個叫做小忻的人。


    今天卻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來,他停了上藥的手,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吻住那兩爿薄唇時想,是了,小忻身上也有這種淡淡的味道,甚至隱隱約約地夾在他遞來的紙條裏,被自己貼著鼻子仔細地嗅聞過;


    原來是化瘀傷藥的氣味。


    第17章 物超所值


    年輕人的唿吸急促起來,他匆匆起身去了廁所,隔間門被關上時發出了吱呀一聲輕響。淩衍之睜開雙眼,睡意全消,下意識地使勁擦抹著剛被吻過的嘴唇,力道大得牙尖劃破唇肉,卻又突然覺得矯情。他的吻早不值錢了,隻是吻就可以換來這種程度的幫助和關心,那也早就物超所值。


    他早就知道自己對裝睡很在行。有時候樊澍風塵仆仆地迴來,卻仿佛亢奮的勁兒消不下去,在床的另一端翻來覆去地睡不著,終於貼過來想要時,他便迷蒙地癱軟身子,乖順而無知覺地佯裝熟睡,輕推幾下沒有反應,那好心的alpha就體貼地不來鬧醒他了。有一次他們分開的久了,樊澍迴來時他已經睡了,但他總是睡得極淺,能聽見那人連燈都沒開,躡手躡腳地繞過床沿,幾乎貼著床柱的另一頭睡下。黑暗中床墊凹陷,他身上還有砥礪鋒利的味道,如今想來,也許是不知道從哪裏的戰場上剛剛迴來。黑暗中,咫尺間翻來覆去地來迴幾趟,終於湊過來,低聲喚道:“……衍之?”聲音裏像混了玻璃渣子,有一種難以察覺的、陌生的危險氣息。


    淩衍之便攤開身子,軟軟地翻過去,枕在他冰涼的手臂上,像疏於防備的動物,懶懶地朝你抻開肚皮。樊澍像是歎了一聲,摟過他肩頸手臂緊了緊,唿吸一簇簇地貼過來噴在鎖骨的凹陷裏,綿癢癢地殺人。他一隻手似探了下去來迴地動著,床墊也隨著動作輕輕起伏,alpha的侵略氣息彌散出來。他把聲音曳在喉嚨底下,喉結滾動,在寂靜的夜色裏,聽上去像一隻受傷的野獸的嗚咽。淩衍之忍著不讓自己被他撩撥起來,但又突然覺得他很可憐,他們都很可憐。


    最終他要到了,唿吸愈發燙人,頻率也挪得快,汗水順著抵著背脊的鼻尖滲過一點。身子難以抑製地猛地朝前一頂,幾乎撞在淩衍之身上,摟過他肩頭的手掌跟著陡然用力。這讓他似乎陡然清醒過來似的,倏地將手臂抽離,人也立刻坐起身來,著急著下床去。淩衍之不能再裝睡了,隻得翻個身揉了揉眼,黏著嗓子咕噥一句你迴來了?什麽時候……?吃飯了沒?……樊澍的影子在黑暗裏頭,像是隻有一個輪廓,有些局促地點點頭:抱歉,弄醒你了?你睡吧。我去洗個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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