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什麽都沒有了,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沒有人在家裏等我,沒有人扭頭過來對我微笑,沒有人快步過來接過我手裏的重物,沒有人會再對我說“你迴來了”。那扇門後麵終於徹底空空蕩蕩,沒有任何值得留戀了。


    他們商議定了,樊澍撐起身子向外走;金鱗子叫住了他。“握個手吧,”一向高冷用下巴看人的科學家有些紆尊降貴地說,他從他的操作台上走下來,率先伸出手。“我可不怎麽和人握手。”


    “聽說過。”樊澍點點頭,也伸出手。“……麻煩你……照顧衍之。”


    “你這個人真傻,”金鱗子笑了,他握住那隻手,感受到生著槍繭的手心粗糙厚重。“他需要的不是照顧。”


    “那他需要什麽?”


    “自己去想吧,我的諮詢費你付不起。”


    張晨暉坐在消防通道裏頭,他不知道怎麽去見淩衍之,總有一種難以啟齒的尷尬,沒法防備自己不往那方麵去想,聽到他的聲音,會想起那天門後的喘息;看到他的臉,會克製不住想象他被人壓在身下的模樣。他腦海裏揮之不去的是那天他打開門時的樣子,自己全然不覺,可被人看在眼裏一清二楚:皮膚上泛著的紅還沒褪下去,頸後有一片紅紫的淤血;臉色愈是蒼白憔悴,便襯得那紅越是妖冶動人。他身上那股氣味揮之不去,讓人隔著衣服看見的線條都透出淫*靡的意味,衣角皺得厲害,仿佛能看見它們被推上去堆疊在一起,整個腰凹向前坍陷折疊下去的樣子。這一切在過了連續兩夜的靡靡夢境之後,不但沒有消減模糊,反而愈發清晰了:清晰到那就像是親眼所見,每一個細節都在腦海裏愈發真實。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越渴望就越嫉妒,越尷尬又越卑微。他比不上樊澍,也比不上金鱗子,他是個掙紮在beta級別裏的一無是處的普通人,為了不讓自己降級成omega已經竭盡全力了,怎麽能奢求有這樣的omega的青睞?可是憑什麽又不能有,憑什麽omega都是alpha的,憑什麽他們就能按需分配,憑什麽像金鱗子那樣製定規則卻一看就性冷淡的類型可以擁有四個指標,而我們卻要為了繁衍這種天經地義的權利而像工蜂一樣拚命工作?


    現在、他們在做什麽?自己去偷看過了,他在樊澍的病床前,像個無可挑剔的妻子;但他也會在夜半三更去金鱗子的實驗室,像個偷情的蕩婦。他們也會做那檔子事嗎?像蛇一樣相互地纏繞,做完再偷偷摸摸地迴來,繼續演那副夫唱婦隨的假象?


    明明被那樣對待了,明明都鬧到撕破臉皮,明明嘴裏說著什麽不要、離婚、討厭的話,還不是半推半就地、被草了就高朝了,就屈服了,又算什麽高貴了,就是天生ying蕩的胚子,被人侮辱也是應當……他自己承認,他被人強暴過,是什麽時候?怎麽做的?是被按在草地裏,還是捆住了摁在牆上?是一個人,還是幾個人?是不是雖然叫著推著,又實際上還會覺得很爽?


    這些天來燥然的焦慮在腹中來迴翻滾。他點開手機,煩躁地搜索著那種視頻來消磨無法入睡的時光。以前就這些就夠了,但如今他的存貨已經嚴重不足;那些經典的和電腦模擬的女性視頻已經不能滿足,而最新那些玩弄omega的都假得厲害,沒有哪一個是淩衍之那樣的,他們叫的聲音都不對,那麽甜膩虛假,花腔一樣地拔高,毫無真實的情感:既不痛苦,也不矛盾,缺乏刺激。


    他索然無味地看了一會兒,在一個beta交流視頻資源群裏抱怨:“無聊透頂。都太假了,沒有給勁一點的嗎?”


    這會兒是半夜了,並沒有幾個人迴複。有個聊熟了的網友是群裏嗨聊的常客了,大家多少都認識他,按網名叫他大仙。大仙冒出來對他說,視頻那是望梅止渴,當然假了。有膽就玩真的啊。


    什麽真的,他敲字迴複,好多有病的,查的又嚴。


    有個新會所。大仙私聊他說,絕對可靠,我試過了,才推薦給兄弟們。群裏也有幾個已經去了。


    是o的?還是仿o的?


    都不是。大仙神秘兮兮地說,扔過來一個鏈接。你去了才知道。


    那是一個慣常交友約炮的網站,以前他總是會在意社會評分,對這些東西嗤之以鼻;但這一次,他鬼使神差地點了進去。


    淩衍之在樊澍的病房門口站了好一會,終究沒有勇氣推門進去。走廊的燈光映著玻璃幕牆上自己灰撲撲的倒影,疏於打理的頭發由於之前的傷被剪得短而支棱,這差不多兩個月又長起來,像一堆疏於打理的雜草。日子過得心力憔悴,病也沒空去細養,本來就瘦的臉孔整個往下凹,眼窩發青,幾乎能看見皮膚底下淡淡的血管;稀疏的胡茬邋遢地冒尖,——難看,難看死了,難看得令人反胃——他幾乎是衝到盥洗室裏,拚命地搓揉著臉,打開盥洗台上免費一次性的刮胡刀往臉上刮去——刀片太鋒利了,他的手又抖得厲害,幾乎立刻就落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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