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不輕不重地咳嗽一聲,“別怪我老頭子不識時務啊,打擾你們小年輕卿卿我我的,……小樊,你得出來看看。”


    兩個人這下好像被抓包似的陡然彈開,一時尷尬地各自占據著山窟的一角喘著氣;淩衍之瞪大了眼,好像才知道這周圍還有別人,裸露的脖頸和一截手臂都立刻火辣辣地燒得豔紅。樊澍尷尬地笑了一聲,也才記起來自己是不是完全忘了還有個人,撓著頭走到洞口,周師傅倚在門邊,神情卻沒有多少異樣和調侃,隻是用夾著煙的手遠遠地給他一指:“喏。”


    不需要言語,一看便知。密林的深處有火光閃過,槍聲遠遠地在山穀裏迴響,矮木叢騷動著,那正是他們昨夜紮營的地方。


    “——怎麽迴事?”樊澍看了一眼對講機,並沒收到聯絡。倒不如說,有點過分安靜了。他知道自己有點失態,這樣的差池居然現在才發現,那不符合一個特情應該有的警覺;如果現在當真是十分緊急的狀態,自己應該已經死過幾迴了。淩衍之的出現把一切攪亂了,他心想自己隱隱知道這一點,所以當初才那麽懇切地求他不要來;樊澍沒有辦法集中精神,像以前那樣平衡地思考,他總是在想衍之的事情。這和以前不一樣。以前,在他們還是婚姻關係的時候,配偶更像是一個符號;他很清楚就算自己死了,國家也會給予充裕的補償,足夠他的omega體麵地活下去。那到底有什麽好擔心的呢?


    “他們切斷了無線電,偷襲了營地。”周全說,“不過好處是,我們也不用解釋為什麽沒迴去了。隻不過這個規模不小,按道理來說,昨晚那幾個隻不過簡單交火,圍獵裏的小摩擦而已,應該不至於鬧得這麽大……”他皺著眉,居高臨下地觀察著人數和暗號,“……不太對勁,這夥人是狼頭的親兵。樊澍,你不會想要跟他們打的,你不是要搞好關係嗎?狼頭向來不會攻擊來參加圍獵的人,他就像是這場競賽的公證人和裁判一樣。一定哪裏出問題了。”


    樊澍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我們得抓緊過去,馬上就走。”


    周全大步跨進山洞,低頭拿起自己的槍和包裹。他抬頭時卻愣住了,因為淩衍之已經穿戴好了,坐在那裏,對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才那個從窄**窟裏傳來的聲音裏,那個虛弱的、崩潰的、渴愛又瘋癲、抗拒又神經質的omega全然不見了,眼前是個和視頻上、公眾眼裏一樣的,像是能擺在貨架上銷售似的那種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他平穩地開口:“你們等一下,我有件事要說。”


    “我之後和你解釋,”樊澍匆匆地說,“你在這裏等我——”


    淩衍之沒有立刻反駁,但他眯細了眼睛,好像又不滿意自己剛才還全身心依仗的這個男人了;他拿出了那個單項儀。


    “我猜那些人來可能是因為我;這東西昨天是在那附近失去信號的。對了,我殺了一個人。”


    第54章 在不在乎


    “是帶我來這裏的向導,一個山民,”淩衍之靜靜地說,他已經完全平靜下來了,“他想要從醫院拐走我,我不清楚是因為是我,還是因為我是個懷著孕的omega……他說有辦法保住孩子,讓我跟他走。我當時著急地想要立刻離開那裏、逃出來找你,我知道你在這邊於是……”


    淩衍之終於開始說起當時的事。那段時間他的記憶也是混亂的,所以隻能簡要地概述出來。但他沒有說為什麽要逃出來。樊澍隻是聽著,專注地看著眼前瘦削挺拔的omega,雙手交疊。移除造體子宮不好嗎?不是他渴望的嗎?他想要逃離omega的身份很久了;而且這恐怕是真的能挽救他生命的辦法。我們都知道梅爾斯氏症的可怕,沒有人會責怪他。但他逃出來了,雖然說恐懼會讓人做出很多違背常理的事,但是發生在淩衍之身上不太可能。


    “他說要帶我去見狼頭,應該是真的。醫院裏上下人情打點,能夠一路通過關卡和哨站,把車開到山坳裏的權限,隻有一個人卻能帶著我半夜在山裏走……如果沒有夠硬的靠山是不行的。如果不是剛好、碰到交火的話,也許一切都會很順利。因為前方有槍聲,所以我們不得不棄車步行,那個時候我仍然沒法思考,但是我的身體告訴我要逃跑,於是我就沿著山路跑了……那個人把我摁在地上,他身上帶著這個機器。然後那時候獵狗追來了。”淩衍之撐著額頭斷續地說,“我們一同跌進山坳的澗水裏,我看到他用單項儀聯絡。我才想明白他是有組織、準備的,一旦跟他去了他們的地盤,我就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了。那時候求生欲占據了上風,我清楚一旦等他聯絡其他人過來,不管他要拿我做什麽,我都永遠也逃不了了。好在那時候獵狗追得緊,我們掉進河裏,他摔倒受了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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