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楚玉哭了出來。


    徐夫人頓時心亂如麻,忙道:“婆母……”才開口,見徐夫人目光倏然掃向自己,頓時說不出話了。


    “我知道你姨甥相伴多年,頗有感情,你放心,不會虧待了她。她父母雖亡,仍有伯叔,送她迴去,嫁妝也一並送去,讓鄭家人找個好人家嫁了,如此安排,你有不滿意?”


    朱氏囁嚅道:“一切聽憑婆母安排。”


    外麵鄭楚玉的聲音已經聽不到了。房裏的仆婦也都出去了。最後隻剩朱氏還跪在地上,低著頭。


    許久,她慢慢地要抬頭時,忽然聽到徐夫人猛地頓了一下拐杖,力道之大,竟然將她腳前的那塊青磚頓出了一道裂紋。又聽她厲聲道:“我準你抬頭了嗎?”


    朱氏一個哆嗦,抬起眼睛,見徐夫人滿臉怒容,俯視自己的那隻眼睛裏,射過來的光芒猶如刀般淩厲。


    她嫁入魏家二三十年,心裏雖然一直怨怪徐夫人對自己冷淡,但像此刻這樣的厲色,卻是從未有過。心噗噗地跳,勉強定住心神,壯著膽子道:“不知媳婦做錯了什麽,竟然惹的婆母如此生氣,求婆母明示,也好讓媳婦改過……”


    徐夫人啐了她一口:“昨晚你給我孫兒下了哪裏來的下九流惡藥?為了把你那個好外甥女塞進我孫兒房裏,你安敢做出如此歹毒之事?你道那是催情!倘若有居心叵測之人將交給你的變成毒藥,你這蠢婦,莫非也要投給你的兒子不成?鄭姝是你的外甥女,我的孫兒便不是你自己肚裏爬出的親兒子了?”


    朱氏麵色頓時蒼白,額頭密密地沁出了汗,心知事情已經被徐夫人知曉了,不敢再辯解半分,以額觸地,泣道:“媳婦一時糊塗,犯了大錯!僥幸未鑄惡果。求婆母施懲,往後再不敢了!”


    徐夫人顯見怒極了,厲聲嗬斥完剛才那一段話,喘息個不停,片刻後才服了下來,冷冷道:“你平日和巫祝交通頻頻,我也睜隻眼閉隻眼。如今你竟敢對自己的親兒子下這樣的手,可見心思已經邪歪到不知何處了!你是我孫兒的生母,我也不好對你如何,免得落了我孫兒的麵。也罷,既然你自己央我施懲,你便去祖宗祠房自己麵壁去吧!何時想清楚明白了,你再迴來!”


    徐夫人說完,再不看朱氏一眼,轉身便走。到了門外,身子微微晃了一晃,候著的鍾媼急忙接扶住她。


    徐夫人閉目,定了定神。見鍾媼望著自己,神色裏有些憂慮,朝她搖了搖頭,道了聲“我無妨”。鍾媼便攙她一路出來往北屋迴去。


    “老夫人,早上男君來時,在老夫人麵前半點未提昨夜之事,可見男君不想讓老夫人知道夫人所為。老夫人這樣懲戒夫人,男君性烈,若知老夫人召過女君,倘若遷怒……”


    她停了下來。


    徐夫人獨目望著前方,淡淡地道:“這就看喬女自己了。倘若連這點事都過不去,日後如何能與仲麟匹耦伉儷至白頭?”


    鍾媼沉默了片刻,點頭稱是。


    第34章 替換了


    家中後宅的事,讓魏劭感到有點頭疼。


    之所以頭疼,是因為對著自己的母親,即便她做出了像昨晚那樣的事,他也依然無法下的去狠心用他習慣的那種殺伐決斷去對待。


    在這世上,如果一定要他說出他無法狠下心對待的女人,不會超過三個。


    祖母當然是一個。


    他的母親朱氏是一個。


    還有……


    已經沒了。


    魏劭立刻就將腦海裏的舊日那張臉驅了出去。


    很快,他也沒多餘時間或者精力再想家中後宅事了。


    邊城數年沒有遭過此次像上穀那樣的來自匈奴的大陣仗襲擊了。


    數年前,單於相繼吃了幾次大敗仗。最後那一次,他率自己的騎兵逐匈奴深入千裏,四角王庭之一的西王庭破,一度被迫遷移。匈奴人從此沒再像從前那樣頻頻南下侵犯,幽州邊境也得以寧靜。


    從之前探子陸續迴報的消息看,單於伊邪莫因為身體漸衰,繼承人的爭鬥就成了目下匈奴王庭最大的矛盾。屠耆太子左賢王烏維是伊邪莫的兒子,單於之位的繼承者,但這個太子並不十分得匈奴人的心,反而是他的叔父日逐王烏珠屈更得人心。王庭裏,貴人議會、左右穀蠡王、左右大都尉,左右大戶當這些出於單於子弟或匈奴名門的重要人物裏,漸漸有不少人或明或暗地開始支持日逐王,這引起了左賢王的警惕和不滿,與自己叔父之間的爭鬥也日益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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