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喬慢慢抬起了眼睛:“我也知道夫君去歲之所以娶我,應是遵了長者之命。我更不敢奢求夫君放下心中父兄之仇。隻是魏喬兩家既然已經結成了姻親,在世人眼中便形同訂立盟約。如今喬家有急,夫君若袖手不理,未免有負盟約。況且,魏家強而喬家弱,兗州若失,於夫君顏麵也是有損。”


    魏劭沒作聲,一種不置可否的神情。


    小喬停了一停,換了胸中的一口氣:“東海廣且深,尤卑容百川;五嶽雖高大,不逆垢與塵。我知夫君有高比九天之誌,也有擎天踏海之能。提及幽州魏家,天下無人不知。第一便是魏家有抵禦外侮之名,此獨一無二,魏家四世三代,一脈相承,到如今夫君的手上,更是不墮先祖的威名。此次兗州有難,夫君若能慨而救之,不止兗州軍民感恩戴德,便是天下之人,也會傳揚夫君海量胸襟。”


    魏劭笑了:“我若不救,便成了胸襟狹窄之輩?我又豈會在意這些虛名。勝王敗寇,這道理你不知道嗎?”


    小喬搖頭,語氣誠懇:“我並無此意。夫君若真不救,我猜測,應也不全是因為執著於祖父之輩的舊怨。早上我從祖母那裏聽來,並州十五萬人馬正欲往石邑而來,夫君正麵迎敵,想必是抽不出多餘兵力顧及兗州。”


    魏劭看了她一眼。


    “我不過一閨閣女流,本無多餘見識。但此次事關兗州生死,我鬥膽想向夫君提一建策用以解去兗州之兵,倘若夫君覺著可行,也不用分去夫君多少兵力。不知夫君允許我說否?”


    魏劭似乎一怔。眉頭隨即輕輕挑了一跳。


    “說來聽聽。”他的語氣帶了點漫不經心。


    “我從前還在東郡閨閣中時,聽聞淮水一帶,除了徐州薛泰,另家以淮南揚州刺史楊信為大。薛泰和楊信為爭奪地民,素來交惡。陳翔既然能以婚姻糧帛與薛泰結盟,唆他攻打兗州,能不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聯楊信去伐徐州?徐州一旦危急,薛泰必定要退兵自救。隻要能讓楊信出兵,無論多少糧財,即便傾家之巨,過後我去信給兗州,我伯父父親必定也會如數奉上,無須夫君多費一錢。我當初出嫁時,家人為我備了妝奩,雖九牛一毛,也願全數奉出。”


    魏劭神色微微一動,但沒有出聲打斷。


    “此圍魏救趙之策,我既想到了,夫君自然也能想的到。我也知道說的容易,做起來卻難。要楊信於此時攻伐徐州,就是要他與陳翔為敵。陳翔勢大,楊信雖貪財,也未必就肯會為糧帛而得罪了陳翔。說動楊信才是最難之處。我看天下,也就隻有夫君才有這樣的人情和威信,能遣的動楊信此人了。”


    “夫君以為,可行否?”


    最後,她輕聲問。


    ……


    書房裏靜寂下來。


    ……


    小喬雖然已極力鎮定自己,但望著他的眸光裏,還是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緊張之色。捏的緊緊的兩手手心也微微地出了一層濕汗。


    兗州和喬家的生死存亡,或許也就在這一念了。


    ……


    魏劭也望著小喬,神情看起來和之前並無二樣。實際他的心裏,卻非常驚訝,甚至說震動,也不為過了。


    上兵為謀。


    就像她剛才說的那樣,昨夜魏梁走後,他獨自在這衙署裏等天亮時,魏劭其實就已經有了這個驅鷹逐狐的計策。


    他想到的那隻鷹,和她說的不謀而合,便是揚州刺史楊信。


    隻要自己出麵安排,再許以厚利,讓楊信發兵去攻徐州,並不是一件難事。


    隻是就像他今早去見徐夫人時曾說的那樣,他的心裏,橫亙著一道坎。


    所以他猶豫在救與不救的中間,一時難以決斷。


    無論何時,隻要想起喬家人當年的背信棄義,恨意便會在他心裏蔓延開來。


    少年時父兄同亡的那幅淒烈場景太過刻骨,隨著時間流逝,陰影非但不能衝淡,隻會愈發深刻地紮根在他心底的深處。隻是有時候未曾浮現上來而已。


    他也漸漸覺到了,喬家這個嫁過來的女兒,不但很美,而且確實討他的歡心。不知道什麽時候起,有時她的一些不經意間的神情和小動作,或許她自己尚無察覺,卻能撩的他心猿意馬,想入非非。


    他也願意對她好些,在某個程度和範圍之內,譬如限於房裏。出了房門,她給自己帶來的感官上的那些愉悅,並不能衝淡他對於喬家人的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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