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魏劭驀地咆哮。


    蘇娥皇說的卻仿佛動情了,兩邊雪白膀子一聳一聳地抽動,眼淚不絕,洶湧而下,很快便將胸前的那抹朱紅兜衣濡濕了一片,又道:“你不想聽我提過往,我不說便是。隻是那日我也與你說的很清楚了,我雖不堪,也有自知之明,早知舊事難追。你如今還肯垂憐我,庇護我,說出願意護我一世周全的話,我已經心滿意足,我何以會蠢不可及竟去謀害老夫人?難道老夫人去了,你便就願意娶了我不成?我小時候出入你家,外姑祖母待我極好,仁慈大愛,我與她老人家又無冤無仇,何以突然誅心至此,喪心病狂要害她老人家的性命?凡果必有因。我沒有謀害老夫人的起因啊!還有方才,仲麟你說是我指使薑媼下毒。她是你母親身邊用了幾十年的老人了,朝夕相伴於側,我卻連你魏家大門也難能進入,我何以能夠說動她聽我行事?”


    魏劭冷冷道:“我母之弟曾害了薑媼之子,我母當時處置不公,薑媼喪子,當時便埋下了恨意,隱忍不發,後被你所用,你代她複仇,她便甘心受你驅使謀害我的祖母,嫁禍我的母親!你這毒婦,處心積慮到了如此地步,你竟還和我提什麽少年過往!”


    蘇娥皇的眼皮一跳,原本已經漸漸有些緩了下來的心跳,隨了魏劭的這一番話,再次狂跳了起來。


    “仲麟!我不知道你都是從哪裏聽來的這些話!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若有真憑實據,我今日甘願死在你的手裏,無半句埋怨!但你若隻憑旁人捕風捉影的中傷之辭便將我定罪,我死,亦不瞑目!”


    她揚起了下巴,嘶聲說道。


    魏劭盯了她片刻,眼底眸光陰沉而晦暗,叫人摸不透他此刻心中所想。忽對門外的兩個虎賁道了聲“關她入地牢”,抬腳往外而去。


    蘇娥皇驚叫一聲。


    她聽了出來,他的語氣裏沒有絲毫的感情,甚至連一絲厭惡也無。如一把喂滿了血,卻依舊冷冰冰不沾半點活人氣息的殺劍。


    她知道他說的是真的。


    地牢是什麽樣子,她再清楚不過。


    從前洛陽府邸最陰森黑暗的地下,也有那樣一座地牢。


    被關進去的人,即便意誌再堅強,沒有一個能熬過半年。


    她至今還記得,她將那個害了她嗓子的劉利寵姬關了進去,才三個月,她下去看那個女人的時候,女人已經變得麵目全非,瘋的連遞她麵前的屙物都抓起來填進了肚。


    蘇娥皇的臉孔再次血色褪盡,爬了幾步,從後死死地抓住了魏劭的一隻腳,不肯放開。


    “仲麟!你不能這麽對我!我沒有害你的祖母!我沒有!”


    她嘶聲力竭地喊著,眼淚成串成串地往下滾落。


    魏劭抬腳掙脫了她的手。蘇娥皇倒在了地上。


    “是誰?到底是誰和你這麽說的?是那個喬女?是了,一定是她!仲麟!她的話你怎能信!你忘了你的父兄當年是如何死的?被喬家人害死的啊!你也忘了你當年曾在家廟發下的重誓,要將喬家之人滅盡?如今怎就會被這喬女所惑,聽她一麵之詞,不信於我!喬家和你有仇!他們送她過來,就是怕你日後報仇,讓她防備你,謀算你啊!”


    她原本倒地,哀哀地痛哭,忽然爬了起來,衝著已經往外去的魏劭背影喊道:“世上女子之於男子,全都脫不開謀算兩字。或者謀心,或者謀利!仲麟你想,她和琅琊劉琰原本青梅竹馬,兩情相投,還定有婚約,何以被喬家人一送過來,便對你婉轉柔媚,曲意承歡?仲麟你一向睿智,想想就會知道,她怎可能對你真心實意!如此心機深沉,必定另有所圖!如今更是因你不忍我被幸遜迫害,加以庇護,這才在你麵前汙蔑於我……”


    “是了!”


    她猛地雙目放光,從地上一骨碌地爬了起來。


    “薑媼便是被她買通,替她做事也未料定!喬魏兩家結仇,喬家送女過來,絕非聯姻如此簡單!背後目的,仲麟你不能不防——”


    魏劭原本已經跨了出去,正大步離去,忽定住腳步,身影停頓。


    俄而,他猛地轉身,返迴朝著蘇娥皇快步而來。


    他停在了蘇娥皇的麵前,雙手背後地俯視著她,起先目光陰冷,麵無表情。


    蘇娥皇大口大口地喘息著,站立不穩,又跌坐迴了地上,仰頭望他,神色淒苦:“仲麟……你要相信我……喬女不可信……我才是一心對你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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