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隻是一角的陽光,也足以能夠支撐住她的意念,讓她踏上歸途,再次去麵對她這一世因夙緣而嫁的那個丈夫了。


    ……


    數日之後,小喬到了洛陽。


    這是她第一次踏上洛陽的土地。


    八方之廣,周洛為中。


    洛水沸沸,邙山巋巋。


    千年前的武王定鼎之地,漢室數百年江山的都城。


    頻繁的戰爭和易主,並沒有令這座古都蕭條下去,它有著別於任何其餘城池的因了千年漫長曆史而化在了骨血體膚中的厚重煌煌。


    就連洛河方向吹來的風,也帶了一絲軟紅香土的氣息。


    小喬一路接近,從東而入,沿途所見,人煙阜盛。


    唯一還能尋的到戰爭瘡痍痕跡的,便是她遠遠經過傳聞中的蓮花台時,隔著洛河看到的那處灰黑色的坍塌廢墟。


    她未曾見過,就在不久之前,這塊廢墟之上還曾立著如何的高樓玉梁,金玉珍瑋。


    她也無心將注意力放在這些事上,入洛陽的第一件事,便帶著喬慈到了魏梁的麵前。


    入城時,公孫羊派了人來接她。


    她得知了一個對於此刻的她來說,猶如是福音的消息。


    就在數日之前,一直陷入昏迷的魏梁終於蘇醒了。


    救了他的,是一個自稱白石叟的遊方醫者。


    ……


    喬慈疾步而入,到了魏梁的榻前,一句話也無,朝他雙膝跪地。


    魏梁是個硬朗的漢子,雖身體還虛弱,撐著立刻要起來將他扶起。


    被小喬阻止了。


    喬慈愧道:“魏將軍請受我的拜,本當時我父親親自來請罪的,隻他出行不便,才由我代父而來。全因我喬家之過,令將軍蒙受生死大劫,害了同行一十六名英士。便是引頸請戮,也不足以抵消我喬家之責!”


    深深叩頭。


    魏梁驚,忙道:“喬公子快起來!我怎能受你如此大禮!我等武夫,上馬便如提頭,非我殺人,便是我被人殺,生死自有命數。何況此次兗州之事,我也都知道了,乃劉琰從中興風作浪,蓄意離間所致。我要殺,也是殺他罪魁,提他頭顱為我死去兄弟祭奠!你快起來,往後切莫再言請罪二字!”


    小喬感激,在旁親向魏梁行禮,道:“魏將軍大義,請受我一拜。魏將軍話雖如此,喬家終究還是難逃其咎。那些無辜犧牲軍士,等我迴去後,必叫家人老有所養,小有所依。我知這遠不能抵消親者之痛,但也是如今能想到的唯一補救了。往後若還有另用之處,將軍盡管告我。”


    魏梁更是不肯受禮,忙讓道:“我代那些兄弟,誠謝女君!女君快叫公子起來,勿再折我!”


    喬慈這才起來,向魏梁道謝。


    魏梁哈哈笑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這是後福之命,喬公子謝我作甚!”


    喬慈起先心裏其實惶惶,見魏梁對自己態度和從前一樣,豪氣幹雲,絲毫不見半點芥蒂之色,心方慢慢安定下來。


    魏梁打量了下喬慈,笑道:“喬公子比我前次所見,愈英姿勃發。李大將軍至今還記喬公子從前於鹿驪大會上的英姿,前些時候與我提及。喬公子此番既來了,記得去拜見一番。”


    喬慈忙諾聲,見魏梁說了一會兒的話,精神雖看起來還好,臉上血色卻還不足,忙上前扶他躺了下去。


    小喬道:“魏將軍傷好後,不知要去何處?”


    魏梁笑道:“主公許我歸假探親,若無意外,隨後再歸涼州。”


    “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將軍能否應允?”小喬臨辭前,忽然說道。


    魏梁忙道:“女君請講。隻要魏某力所能及,必無不應。”


    小喬望了眼一旁的喬慈,含笑道:“兗州如今有諸多家將同心合力持護,又有綠眸將軍應援,我阿弟可有可無。我怕他在家懈怠懶惰了,荒廢青春光陰,冒昧想求將軍,若不嫌他愚笨,下迴去涼州的時候,可否帶他同行?若能在將軍麾下曆練,則是我阿弟難得的際遇。”


    兗州雖剛經曆了一場生死劇變,如今喬平目也失明,但諸多家將同心合力持護,又有比彘在旁應援,喬慈便是不在,也不影響大局。


    從前在兗州,喬慈雖也隨父親經曆過數次戰事,但終究格局有限。若能隨魏梁這樣真正身經百戰的勇將去並州涼州那種地方曆練一番,不但能與魏梁等人建立起真正的關係,對喬慈自己,也是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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