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黑色塑料袋, 碎屍,油炸,死者的頭骨上麵都有不同程度, 不同位置的挫傷,很有可能生前被兇手抓住頭發往頭上砸過。


    另外五名死者的腳骨都有被利器長時間暴打過的痕跡,兇手的目的應該是為了防止她們偷跑。


    從相同的作案手法來看, 兇手是同一個人, 有嚴重的暴力傾向,過去的某個經曆讓對方的心理變得扭曲, 從而去殘害那些女孩。


    可惜屍體的皮肉都遭過高溫油炸, 沒有了檢驗價值,否則能查到的信息會多一些。


    福元路垃圾桶裏的屍袋要麽是昨天半夜扔的,要麽是今天早上扔的,因為那地兒靠著居民區, 住戶會時不時的扔垃圾,那麽臭,又那麽大一袋,看到了不會不留意,即便他們不留意,撿垃圾的也會去翻。


    樹林裏的就不好說了。


    還有那油炸的屍塊,從五具屍體上麵切下來的,用炒菜的鍋一點點詐,一時半會都詐不完,要是大鍋,那得多大?在什麽地方詐的?


    油呢?這些個問題警方都會去查,不放過任何一個小細節,或許某個細節裏麵就藏著直接性的線索。


    互聯網時代的好處很多,壞處也多,警方想要封鎖消息,總有民眾想搞事情,朋友圈跟微博都傳開了,鬧的人心惶惶,還封鎖個屁。


    季青被局長叫過去開會,要求她在48小時之內破案。


    “48小時?”季青說,“趙局,勘察報告跟屍檢報告你都看了,現場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目前也隻是抓了個可疑人物,還沒套到什麽有價值的線索,就連五名被害人的身份跟死亡時間都沒確定下來,怎麽48小時破案?不可能。”


    趙局長讓季青上網翻翻那些輿論,他表示自己也有難處:“是上頭的意思,鬧大了。”


    季青捏了捏發酸的脖頸,淡淡的說:“那就鬧著吧,說不定這麽一鬧,五名死者的身份就出來了。”


    趙局長心想有道理,網絡世界變幻多,難以想象,他端起茶杯喝一口濃茶:“小季,這個案子結束,我讓你休息幾天。”


    季青沒當迴事,這話她都不知道聽多少迴了,一迴沒實現過。


    夜色深沉,公安局燈火通明。


    暫定的可疑人物還在審訊室裏麵,王明明在審,劉悅在做筆錄,顧長安窩在椅子裏吃橡皮糖。


    辦公桌對麵的男人姓孫,叫孫大慶,左腿有點瘸,腿腳不是很利索,平時會騎著三輪車到處收廢品,以那個為生,他有個女兒,下半年該上初中了,跟他長得不像,像他的前妻。


    孫大慶之所以被警方鎖定為可疑人物,是因為有個群眾反應,昨天夜裏路過他家,聽到裏麵傳出來嘭嘭嘭的聲音,說像是在剁什麽東西。


    然而孫大慶給的迴答是夜裏在給女兒修書桌。


    孫大慶說那句話的時候,顧長安沒有聽到謊言,但那個群眾不清楚具體時間,隻說是後半夜,概括的時間段比較長,容易讓人鑽空子。


    審訊室裏隻有王明明中氣十足的聲音,他站起身叉著腰在桌前來迴走動:“孫先生,你跟你前妻是因為什麽原因離的婚?”


    孫大慶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王明明停下走動的腳步:“是你的問題?”


    孫大慶點點頭,難為情的說:“我賺的錢不多,幹的活也不體麵,她覺得我不爭氣,讓她在外麵丟人。”


    王明明問道:“所以她就跟你離了婚?”


    孫大慶滿臉的苦澀:“她老跟我吵,我,我也覺得自己對不起她,沒有讓她享到什麽福,跟著我以後光吃苦了。”


    王明明盯著他:“離婚後,你就一直一個人帶你女兒?”


    “是啊。”孫大慶提起女兒,布滿風霜幹燥起皮的唇角忍不住上揚,臉上露出寵溺的笑容,“我女兒很乖的,也很懂事,還好有她陪著我,不然我真不知道日子要怎麽過下去。”


    幸福是藏不住的,孫大慶說到女兒的時候,他就很幸福,完全沒有了先前討論妻子時的自卑,愧疚,甚至是傷感。


    這一點審訊室的三個旁觀者都看到了。


    孫大慶放在腿上的兩隻手寫滿了心酸的故事,有幾個手指上有大大小小的口子,指甲裏都是泥,身上穿的汗衫發舊發黃,早洗變形了,鬆鬆垮垮的,褲子不太合身,像是撿的,腳上的鞋磨的厲害。


    他看起來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生活在底層的,疲於生計的單親爸爸。


    王明明該問的都問了,他拉開椅子坐下來,屁股還沒坐穩,就感覺一道視線朝他這邊掃了過來。


    不是劉悅,不是對麵的孫大慶,是角落裏的那位仁兄。


    王明明暗自用眼神迴應,怎麽了?


    顧長安迴他一個“你確定什麽都問了”的眼神。


    王明明的腦子轉了轉,沒了啊。


    旁邊做筆錄的劉悅用胳膊肘碰碰他,示意他看自己的本子。


    王明明看到本子左下角的一行字,這才恍然,哎喲臥槽,還真有沒問的,談戀愛談傻了,他摳摳頭皮:“孫先生,你今天早上出過門嗎?”


    孫大慶說出過:“那一片不少人都有我的電話,家裏攢了些紙盒就給我打電話,我過去收,今早有個人給我打電話,我就去了她家。”


    王明明問:“幾點?”


    孫大慶說:“四五點的樣子。”


    四五點?王明明尋思尋思,發現屍袋的老人家身上沒帶能看時間的東西,不知道時間,但跑步的那個男生帶了手機,說當時是六點多,快七點的樣子。


    王明明看著孫大慶:“那麽早?”


    “那個住戶我認識有一兩年了,她有時候會上夜班,今早的那個時間她剛下班,在電話裏跟我說門口堆了很多快遞盒,不想收拾,讓我有時間去一下。”孫大慶說,“我那時候已經差不多給女兒做好了早飯,看時間來得及就去了。”


    王明明說:“你可以在把你女兒送到學校以後去,白天什麽時候都可以,為什麽那麽趕?”


    “夏天很早就天亮了。”孫大慶搓著粗糙的手掌,“我能起早多幹一點活,多收點東西,就能多賺些錢,等到了冬天太陽早早下山,黑夜很長,天亮的很慢很慢,我想幹活都不方便。”


    這話說的在理,沒毛病。


    王明明問了那個住戶的具體地址跟姓名,迴頭讓人去核實情況。


    這下是真的都問了。


    王明明瞥一眼角落裏的那位,兄弟,別吃糖了,該你出場了。


    顧長安吃掉手裏的半根橡皮糖:“孫先生,你跟你前妻離婚,還有別的原因。”


    他說的雲淡風輕,語速也慢,無精打采的模樣,像是說了句無關痛癢的話,卻讓審訊室裏的氣氛一下子就變了。


    就連擺在辦公桌左上角的金魚都停止了遊動,瞪著兩隻小眼睛,仿佛成了精,怪滲人的。


    孫大慶有點結巴:“沒,沒有了。”


    顧長安笑了起來,一副和藹可親的姿態,隻是被他那張蒼白的臉一襯,有些莫名的陰森:“孫先生,你再想想,有,還是沒有。”


    王明明咽了咽唾沫,還別說,三年前這家夥身上就有一種死氣,三年過去,還是那樣。


    沒變化,哪兒都沒。


    不對!變化是有的,更瘦了,越來越消瘦。


    原因王明明知道,隻是難以理解,人不知道跑哪兒去了,還有什麽好惦記的,不如珍惜眼前人。


    審訊室裏陷入一片寂靜,是那種讓人唿吸不順暢的寂靜。


    細碎的聲響從角落裏發出,王明明跟劉悅都條件反射的看了過去,孫大慶緊跟其後。


    顧長安把吃空的袋子揉成團拋進不遠處的垃圾簍裏麵,沒給那三道視線什麽迴應,半搭著眼皮點根煙抽了起來。


    煙草味很快就在審訊室裏彌漫了開來。


    顧長安的臉籠罩在一線一線的煙霧後麵:“孫先生,知道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嗎?現在我們懷疑你跟一起連環碎屍案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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