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於別人的嘴,趙洵顯然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當教坊司官員把查無此人的結果匯報給趙洵時,趙洵的第一反應是親自去檢索卷宗。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按了下去,因為卷宗實在是太多了。


    哪怕是趙洵這樣曾經在案牘庫之中遊刃有餘的人也有些頂不住。


    罷了,趙洵最終還是選擇相信教坊司。


    教坊司實在沒有理由蒙騙他,也沒有膽量。


    “看來薑還是老的辣。。恩師果然沒有騙我。”


    趙洵當即便離開教坊司前去青蓮觀,他相信恩師青蓮道長吳全義一定會有所收獲。


    …


    …


    終南山,浩然書院。


    山長獨坐竹樓之中,神情嚴肅。


    龍清泉恭敬侍候在側。


    他從未見過山長如此嚴肅過。


    印象中山長一直都是麵上帶笑的。


    突然如此反常,一定是有大事要發生。


    龍清泉不敢打攪,靜靜的守在山長身旁。


    這樣不管山長有何吩咐,他都能及時響應。


    “老三,如果有一天為師要與這天下前三鏖戰一場,不知誰勝誰負,你會如何?”


    “山長…”


    龍清泉一時愕然,不知該如何迴答。


    “你能守得住書院嗎?和老大,老二一起?”


    “可…可以吧。”


    龍清泉很不自信的說道。


    “別緊張,為師隻不過和你開個玩笑。”


    山長麵色變得輕鬆起來,淡若春風一般。


    “便是天下前三又如何,便是天下前三加在一起又如何。隻要我不想輸,就不會輸。打架,我書院天下第一。”


    這是何等的霸氣。


    龍清泉聽罷神情不由得一震。


    對啊,這才是書院人該有的氣勢。


    “近來大戰在即,你小師弟應該是忙得很。你們幾個做師兄師姐的,若是能夠騰出手來便去搭一把手。”


    “唔。遵命。”


    別看龍清泉在人前傲嬌不已,可在山長麵前馴順的就像是一隻貓咪。


    “這一次魔宗、西域佛門、東越劍閣甚至南蠻巫蠱師、東海妖獸國悉數進場,倒真是有幾分意思。”


    “我倒要看看,這些家夥能掀起怎樣波瀾。”


    山長單手負於身後,神情傲然。


    …


    …


    長安,齊王府。


    齊王李象正在調香。


    他的同胞兄弟燕王李炎剛剛被刺身亡,但是李象內心並沒有一絲波瀾,更不要提悲傷了。


    甚至他還有些欣喜。


    因為燕王李炎這個廢物本身雖然對他構不成什麽威脅,可燕王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太子黨。


    太子黨和齊王黨明爭暗鬥多年,雙方極力拉攏各方資源。其中既包括了朝臣、武將,還有宗室的天潢貴胄們。


    這些王孫公子也許本身沒有什麽能力,但地位卓然身份尊貴。


    他們的支持會給皇位競爭者加分不少。


    當然,最終鹿死誰手看的還是臨場發揮。


    燕王從一開始就站在了東宮那邊。


    對此齊王心知肚明。


    雖然是親兄弟,但隻要利益相背,也是可以拔刀相向不死不休的。


    當然,齊王不會向燕王直接下手。


    一來那樣太明顯了,二來在他看來燕王也不配他親自出手。


    不過燕王暴斃,齊王還是感到很開心的。


    這樣太子黨便少了一塊羽翼少了一個臂膀。


    不過是誰行刺的燕王呢?這一點齊王李象很好奇。


    是他的那些胞兄親王?


    還是朝中袞袞諸公?


    亦或者是隱藏在暗處的野心家?


    “我兒怎麽看?”


    齊王李象轉向了世子李建業。


    一直以來他都是把李建業當做接班人培養,言傳身教毫不吝嗇。


    李建業也表現得很出色,學習能力極強,悟性極高。


    “迴稟父王,兒子以為或許真的是北方蠻族所為。”


    李建業思忖再三,小心翼翼的說道。


    這個問題他思考了很久。


    在他看來時機說明一切。


    北方蠻族南下,妖獸肆虐長安。


    一切都預示著一場大戰在即。


    這種時候北方蠻族一定是很希望攪亂長安城的。


    隻要長安城亂了,大周軍隊的整體布防就會跟著亂。


    隨之而來的,戰爭就會朝有利於北方蠻族的方向發展。


    如此,內外夾擊裏應外合之下北方蠻族勝算會大增。


    怎樣才能攪亂長安城呢?


    這種時候殺掉一萬個普通百姓也不如殺掉一個親王來的直接幹脆。


    “不容易啊不容易,我兒長大了。”


    李象露出了慈祥老父親的笑容。


    “本王也覺得北方蠻子作妖的可能性更大,因為他們得益最多。”


    “父王,那我們現在該如何是好?”


    “靜觀其變。”


    齊王李象淡淡道。


    “處變不驚才是你最需要學的東西。”


    …


    …


    欽天監。


    袁天罡望著濃重如泥沙一般的池水神情恍惚。


    他在觀象。


    都說觀象最好的方式是觀星,他卻不以為然。


    隻要道心穩,觀一切皆可得因果。


    道法自然,說的便是此理。


    隻是作為觀象的行家這一次他也有些看不透了。


    “入局的人太多了,把池水攪渾了。”


    袁天罡慨歎道。


    “師父,或許可以等等再看?”


    “等不了了。”


    袁天罡搖了搖頭道:“陛下命我動用大觀心術,我拖得了一時不可能一直拖著啊。”


    “恩師何必如此在意顯隆帝的意見?”


    “畢竟我也是大周國師,在其位謀其政。”


    袁天罡悠悠道:“再說如果這次我不出手,山長也不出手,僅靠鄭介一人不可能守得住長安的。”


    “便是有大陣也守不住嗎?”


    李淳風感到有些難以置信。


    “大陣終歸隻是輔助,最終還是要看人。”


    “如果人撐不住,大陣也沒有用。”


    “如此徒兒甘願為師父做馬前卒。”


    論起忠誠李淳風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這一點袁天罡很清楚。


    “嗯,必要的時候為師會有重要的任務交給你。”


    袁天罡並未直接點破,而是悠悠說道:“這一次變數太大了,弄不好一戰可以定下今後近十年近數十年的國運。”


    稍頓了頓,袁天罡走到窗邊望著皎潔的月亮慨歎道:“所以山長啊,這一次你無論如何也得出手了。不為旁人,便是為了你那徒兒也不能袖手旁觀啊。”


    …


    …


    阿史那倬得意的看著麾下的騎兵們將盆滿缽滿的戰利品搜刮到大營之中。


    北方蠻族的狼性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誰說中原城池固若金湯,草原遊牧部落難以攻克的?


    那是因為草原人沒有展現出真正強大的進攻欲望!


    一但草原人拉開陣仗,別說是中原王朝的那些兩腳羊,便是換了天兵天將來也阻攔不住。


    當然,目前最大的一座城池他們還沒有攻打,那就是長安。


    據說長安城之中有足足兩百萬的人口,長安城中富庶的到處都是黃金,便是隨手一撿都能撿到金子。


    長安城的姑娘個個水靈,皮膚吹彈可破,就和煮熟的雞蛋一樣。


    長安城匯集了天下貨物,既有西域的香料,又有東海的珍珠。


    既有北邊群山中的人參、鹿茸,又有南方生長的可口荔枝。


    至於長安城中的宮殿,更是鱗次櫛比犬牙交錯。


    阿史那倬覺得長安城於他就像是一顆璀璨奪目的珍珠,若即若離若隱若現。


    但也正因如此,才展現出來超凡脫俗的魅力。


    他這一次一定要拿下這座雄城。


    但盡管他現在信心滿滿,眼下他仍然不能下令進攻長安。


    他沒有下令圍攻長安不是因為他沒有信心,而是因為時機未到。


    他要等到長安城中人心惶惶,人人自危時才好動手。


    那時效率最高,最容易打出草原人的威風,打出草原人的風彩。


    “大汗,南邊和西邊應該已經開始動手了。”


    一名心腹衝阿史那倬抱拳稟報道。


    “很好。”


    阿史那倬放聲大笑。


    為了這一天他等了太久了。


    數路大軍來襲,中原人首尾不得兼顧,不管是哪個方向哪個環節出問題,後果都是致命的。


    “希望蒼天開眼,讓周朝就此覆滅,讓中原人成為我們的奴隸,世世代代為我們做事。”


    “為此我願意獻出草原人最忠誠的最虔誠的心。”


    …


    …


    大軍壓境,長安成了一座孤城。


    對此,顯隆帝心知肚明。


    或者說之所以出現這種局麵,就是他的決定一手造成的。


    顯隆帝下旨長安城戒嚴,堅壁清野之下斷絕了長安與周遭諸城的聯係。


    他下旨京畿道府兵勤王,集合全力拱衛都城。


    這等於是在吸血,將長安周遭州縣的血吸了個幹幹淨淨。


    失去防禦能力的周遭州縣自然就任由草原蠻子胡來,沒有任何自保還手的力量。


    可是顯隆帝不在乎。


    他在乎的隻有長安的安全,或者說是他自己的安全。


    “陛下,按照您的旨意金吾衛、神策軍、龍武軍已經集結完畢。”


    內侍監鄭介很是恭敬的說道。


    相較於其他府兵,這三隻軍隊才是顯隆帝真正的嫡係,是精銳中的精銳。


    顯隆帝能夠自保就是因為這三隻軍隊。


    隻要牢牢的把這三隻軍隊攥在手中,顯隆帝便可以高枕無憂。


    “嗯。”


    他輕輕應了一聲,神情頗為凝重。


    “袁監正那邊已經開始動用大觀心術了,奸細陸陸續續的被捉出來,所以朕估計他們要動手了。”


    別看顯隆帝不做人子,但實際上他心裏十分清醒。


    “他們圍而不攻,就是在圍點打援。希望以此來消耗我們更多的有生力量。”


    顯隆帝冷笑一聲:“可是他們忽視了一點,那就是我大周的兵力是他們的數倍,我們的後備力量是無窮無盡的。”


    “壓下一邊,一邊再起。”


    顯隆帝唿出一口濁氣:“現在看來唯一的變數就在書院了。這麽長時間了,書院還沒有表態。大伴,你說說看山長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鄭介目光有些閃爍,悠悠道:“陛下,山長怎麽想的,奴婢怎麽會知道?不過奴婢猜到最後一刻生死攸關之際,山長還是會出手的。”


    顯隆帝皺眉:“為何一定要到那時他才出手?”


    “因為這樣才能彰顯書院的重要性,彰顯他山長的重要性啊。”


    鄭介慨歎道:“沒辦法,書院並不依附於朝廷,更不隸屬於朝廷。所以朝廷沒法命令他們。”


    這話聽來或多或少讓人覺得有些無奈。


    可顯隆帝不得不捏著鼻子認了。


    隻要書院沒有保持中立,隻要書院偏向於朝廷那就是極好的。


    “書院那邊暫且不論,趙洵案子查的怎麽樣了?”


    “朕命他追查刺殺燕王的兇手,可現在看來連兇手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顯隆帝沒法對書院發火,沒法對山長置氣,隻能欺負欺負趙洵。


    “這些日子趙洵倒是一直在奔走。似乎還請動了青蓮道長。”


    “罷了,看在他尚算拚命用命的份上,朕便多寬限他一些時日。”


    顯隆帝雖然嘴上這麽說,但心裏卻在想要利用趙洵的關係和身份。


    畢竟能夠讓道門和書院都如此在意,如此看重的人在這個世上並不算多。


    “陛下,奴婢突然想起一件事,恐怕有些麻煩。”


    “說。”


    顯隆帝不冷不淡的吐出了一個字。


    “燕王殿下薨逝,燕王府上下亂做一團,燕王妃整日以淚洗麵。這些王府家眷如何安排?”


    聽到這裏顯隆帝卻是直皺眉。


    鄭介說的這些都是細枝末節,他也確實沒有花心思去考慮。


    “朕倒是忘記這事了。”


    對一位自詡為英明神武的君王來說,區區一位子嗣的家眷其實根本不值一提。


    別說是燕王死了,便是再死幾個皇子對他而言也不過是隔靴搔癢,不會有太大程度的影響。


    更何況他本身就對燕王沒有太多好感。


    可是這個時機很微妙。


    北方蠻族大舉南下,妖獸橫行,魔宗出世。


    人心惶惶,有無數宵小會趁機跳出來作妖。


    適逢多事之秋,顯隆帝不得不展現出自己仁愛憐憫的一麵。


    哪怕隻是做做樣子他也得做。


    “朕會派人前去安撫,再賞賜他們些金銀。另外,叫燕王府入宮一趟吧。”


    顯隆帝淡淡道:“有些話朕親自跟她說。”


    “遵旨。”


    鄭介毫不猶豫的應道。


    不管顯隆帝做什麽決定,他都會毫不猶豫的遵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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