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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不會死,什麽時候死,都是老天爺早就定好的。洛小敏說的不算,連枝說的不算,除了老天爺,沒人能說了算。


    老天爺在高空嘲諷的看著底下那群人耍猴戲,耍著人定勝天的猴戲,等他看夠了,那些人還是得走本該定好的路。


    洛小敏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麽清醒過,清醒的知道自己臨近末路,清醒的想要安排一下自己死後的事情。她不需要棺材,她希望自己的屍體能被埋在沒人知道的地方,亦或者被燒了,這樣,或許她就不會再有怨恨。有怨恨,容易變成厲鬼,她不想變成厲鬼。她希望所有的事情,在她死後都能一了百了,這樣她就能立馬找個地方投胎。


    洛小敏正沉浸在悲傷沮喪的情緒裏,連枝突然冷不丁的蹦了一句出來,“你連死都能這麽坦然的接受,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她還有什麽可擔心?洛小敏皺眉努力思索著。


    她因為怕死所以才擔心,可現在她完全無懼去死了,為什麽還擔心?有什麽可擔心的?


    洛小敏被連枝一句話點醒,茅塞頓開。


    轉瞬間,洛小敏精神氣兒又迴來了,她用力拍了下臉頰,對連枝說道:“連枝,你說的對。”


    她從來都活在太陽底下,即使偶爾被樹蔭遮住,也會主動從樹蔭下跳出去。她不是陰暗角落開的花,不是陰暗洞穴的老鼠,她的人和她的靈魂一樣,永遠沐浴著太陽。


    洛小敏想開了,杜天陽愛跟就跟著,愛通風報信就通風報信,但是她不能因為杜天陽而停下腳步。


    停下腳步,會死,向前走,也可能會死。


    與其呆在原地等著被殺,不如朝前跑一跑,興許還能跑出一條活路來。


    既然想開了,也就沒有必要在客棧繼續呆下去。洛小敏與連枝商量了一下,兩人決定退了客棧的房間,啟程去明山。


    杜天陽在他們走到明山腳下的時候,出現在他們麵前。


    杜天陽的臉色,奇異的柔和,眼神也奇異的柔軟,帶著近乎於妥協般的情緒。


    他對洛小敏說,他帶杜亮湖迴京城,他不會再逼著她。


    洛小敏聽了杜天陽的話,卻不敢過早的歡喜,嚴肅著一張臉點了點頭。


    杜天陽又對洛小敏說,不要給他再來找她的機會。


    這話,洛小敏聽不懂,也想不明白。


    不管怎樣,杜天陽是真的走了,而且帶著杜亮湖一起離開了。


    這樣的大轉折,讓洛小敏很難消化。她還以為要一直被杜天陽跟著呢,卻沒想到,杜天陽會這麽輕易的離開,而且還帶走了杜亮湖那個**煩。


    洛小敏憂心忡忡的問連枝:“連枝,你說杜天陽該不會有什麽陰謀吧?”


    連枝沉默的搖了搖頭。


    洛小敏不敢放心,她又問:“你說他是不是去京城報信去了?”


    連枝又搖了搖頭。


    洛小敏扯了下連枝的衣袖,“你老搖頭做什麽呀?你跟我說說話,我憋的慌。”


    連枝吭聲了,“他不會。”


    見連枝不想跟她說話,她也住了嘴,一路忐忑的朝明山上爬。


    明山就像是世外桃源一般,草木碧綠,花兒姹紫嫣紅,蝴蝶飛舞,鳥兒脆鳴,美的像是人間仙境。


    三眼胡子的土匪窩也不知道在哪兒,他們從山腳爬到半山腰,除了看見幾隻野兔,一隻離了群的野狼,還有些散的鳥蟲,沒看見半個人。


    洛小敏捶了捶腿,“你說,咱們這一路上來,怎麽半個人都看不見?土匪窩不該是從山腳到山頂都有人看著麽,怎麽這塊兒看的這麽不嚴實?。”


    “他們該不會跟老鼠似的,在地裏頭鑽了洞吧?”洛小敏說著,使勁跺了跺腳。


    連枝拉住洛小敏的胳膊,謹慎道:“從咱們上山,一直有人盯著咱們。”


    洛小敏繃緊了身體,左右看了看,除了茂密的林子,看不到人影。


    這些人都藏在什麽地兒?怎的怎麽神秘?土匪不都該是扛著大刀,張揚的奔出來,衝他們大聲吆喝麽。這明山的土匪怎麽這麽與眾不同,怎麽弄的這麽神秘。


    前後左右都看不到人,洛小敏忍不住的把眼神瞄到了腳底下。這些土匪,該不會真的在她腳底下藏著吧?


    她走路的時候,忍不住的將腳步跺的用力了些,像是在用腳跟刨地似的。


    嘿,還真被洛小敏猜著了,還真有兩個土匪躲在他們腳底下。


    從他們上山開始,共有三個土匪跟著他們,一個擅長在樹叢間無聲穿梭,另兩個擅長在土裏挖洞,這三人是土匪窩的看門寶。


    連枝注意的是在樹叢間穿梭的那個,並不知道腳底下有人。


    洛小敏因為看不到周圍有人,把心思轉到了腳底下,歪打正著的猜中了。


    洛小敏腳步跺的兇狠,土裏的那兩人,被洛小敏跺的滿頭滿臉都是泥土。急性子的柳五按捺不住,一個猛衝,從土裏鑽了出來,劈頭蓋臉衝洛小敏一頓大罵。


    “她娘的,二百多斤的胖子也沒你這麽折騰。”柳五兇狠的瞪著洛小敏。他抖著頭發,將頭上的泥土抖幹淨,又拍打著衣服,拍去衣服上的塵土。


    隨在他之後鑽出來柳四,責怪著柳五,“五哥,大當家的不是說不準這麽冒失麽,你看看,兔子還沒進洞,你又弄砸了。”


    柳五一把甩開柳四的手,怒道:“下次你走前頭,娘的,弄的我眼睛都睜不開。她那是走路麽,刨地都沒她那麽用力。”


    洛小敏打量著柳四和柳五。


    柳四極矮,比洛小敏還要矮上半個腦袋。他穿著一身灰色短打,身子枯瘦,羅圈腿,羅鍋背;圓臉尖下巴,顴骨高聳,臉色紫不紫灰不灰;頭上綁了滿頭的麻花辮兒,辮尾綁著五彩繩兒;眉毛稀疏,一高一低,顏色枯黃,像是不經意間落在額頭上的兩片枯葉子;鼻梁高聳,鼻頭寬闊,鼻毛像是長荒了的野草,爭先恐後的竄到鼻外;人中短小,嘴巴像是梭魚嘴兒,小而尖。他這幅樣子,極像說書人嘴裏的龜仙人。


    柳五和柳四差不多高,樣貌卻完全不同。柳五穿一身土黃色短打,胖瘦正好,腿雖短,卻筆直,身子雖小,卻毫無畸形之處。他四方長臉,麵色清白,一看就知道不常見太陽;頭發挽成發髻,用黃色絲帶規矩綁在腦後;雙眉如劍,直直射入兩鬢;三角眼,瞳仁極小,卻精光四射;鼻子長的極好,形如垂膽;嘴寬,嘴唇極薄,唇色發黑;下巴正中有顆蒼蠅般大小的黑痣。


    洛小敏在打量著柳四和柳五,柳四柳五同時也在打量著洛小敏。


    柳五突然皺了下眉頭,指著洛小敏衝半空喊,“張小蘭兒,你把前幾天送來的那個畫兒拿來我看看。”


    離地十多人高的樹冠裏頭突然冒出了瑟瑟的響聲,接著一個穿著黃綠色長衫的人鑽出樹冠,像是一片葉子似的,從半空輕飄飄落了下來。


    等落到地麵,洛小敏才看清楚,這名叫張小蘭的,是個女人。一個放在人群裏頭,看了第一眼,絕不會看第二眼的女人,一個你看過之後,轉頭就會忘記模樣的女人。


    普通,太普通,普通的毫無出彩之處。


    身材,五官,打扮,甚至表情,都沒有一處能讓人記得住的地方。


    張小蘭落地之後,完全不看洛小敏和連枝,徑直走到柳五麵前,從懷裏掏出一張紙,丟到柳五身上。


    柳五手忙腳亂的接住紙,將紙打開,看一眼紙上的畫像,然後抬頭看洛小敏。


    他將紙遞到柳四麵前,狐疑問道:“你看對麵那個姑娘,和這畫像上的像不像?”


    柳四抽了抽嘴角,將紙推開,說道:“老五,就是一個人。”


    柳五將紙轉來轉去的看,不住打量著洛小敏,“我怎麽看著不像,你看看畫上這個女的,臉盤子是圓的,鼻子正臉看還能看見兩個孔,可對麵這個看不見孔。”


    張小蘭冷冷冒出一句,“那是畫師畫的不好,長眼睛的都能看出是一個人。如果不是一個人,我幹嘛要一直跟著他們。”


    柳五怒了,幾下將紙撕成碎片,衝張小蘭嚷:“你這是罵我沒長眼睛?”


    張小蘭冷聲道:“我沒說。”


    “你就是說了!我剛剛聽見了。是不是,老四?”柳五將柳四扯過來,讓柳四給他作證。


    洛小敏忍不住的插了話,“你們是不是三眼胡子的手下?你們是三元寨的人?”


    柳五斜挑著三角眼,迴道:“是個人都知道我們是三眼胡子的手下,是個人都知道我們三元寨的人。”


    洛小敏眨了眨眼睛,“我是人。”


    柳五突然又怒了,大聲嚷著:“老子知道你是個人,老子長眼睛了。別他祖母的都跟臭菜籃子一樣,整天拿話埋汰我。”


    不等洛小敏迴話,張小蘭先怒了,她一巴掌扇在柳五後腦勺上,尖厲著聲音威脅道:“你再敢叫我臭菜籃子,我就把你的臭嘴裏麵塞上兩隻死老鼠,再縫上。”


    柳五驚秫的抖了抖身子,沒敢再迴嘴。


    張小蘭對洛小敏說道:“你們順著這條路朝上走,就能到三元寨。”說完,她縱身一跳,像是展翅的蝴蝶兒似的,輕飄飄的上了樹冠,隱身其中。


    洛小敏仰臉看向樹冠,張小蘭的聲音從樹冠裏傳了出來,“我會送你們進寨。”


    在洛小敏看向柳四的時候,柳四對洛小敏笑了笑,說道:“我們隻是隨行保護你們。”


    柳五挑眉,不滿的質問柳四:“你怎麽不告訴我,她就是大當家說的那個女人?”


    柳四衝洛小敏抱歉的笑笑,對柳五解釋道:“你和我一起看的畫像,我以為你早看出來了。”


    柳五不屑的哼了一聲,一矮身,鑽進旁邊草叢,縮進了地道裏。


    柳四衝洛小敏作了個揖,微笑著說道:“我們大當家已經吩咐過,讓我們暗地裏護送你們上山。前頭路上的機關已經撤下來了,你們順著這條路朝山上走,走上一個時辰,就能看到三元寨寨門。”


    怪不得這一路這麽平順,洛小敏暗想。


    她對柳四道了謝,與連枝一起上了路。


    一路暢通無阻,直接到了三元寨的寨門口。三元寨的寨門在兩大塊巨石之間,倒是個極好的易守難攻之地。可寨門建的實在匪夷所思,讓人震驚。


    未到之前,洛小敏猜測,三元寨的寨門肯定十分氣魄,應該是巨石堆疊或者巨木堆疊而成。親眼見到的時候,洛小敏被眼前的寨門驚的目瞪口呆。


    她用力搓了搓眼睛,又側頭看了眼連枝,根本不信這就是三元寨的寨門。


    這哪是寨門,根本就是個菜園的園門。


    半人高的樹枝子編綁在一起,從左邊巨石出發,到右邊巨石截止,中間弄了個樹枝子做成的門,連門栓都是樹枝子做的。


    樹枝子做的門上掛著一個手掌長的小木頭牌子,木頭牌子經曆過無數風吹雨打,上麵的字兒都被風霜雨雪侵蝕了,有些看不清楚。


    洛小敏彎腰,扯過木頭牌子,指著上麵模糊的字,問連枝:“這三個字,是三元寨?”


    連枝仔細的辨認,確定上麵模糊的三個字是三元寨之後,對著洛小敏點點頭。


    洛小敏站起身,遙望不遠處的那些房子,隨後注意力集中到最中間那處三層樓的木頭屋子上麵。


    洛小敏捅了捅連枝,問道:“前麵應該就是三元寨吧?”


    連枝點點頭,伸手拿下門栓,推開門,先一步走了進去。洛小敏隨在連枝的身後進了門,迴身將寨門別上。


    這地方跟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差的實在太多。她以為三元寨會是黑暗的,荒yin的,血腥的。可她眼前看到的,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裏的房子錯落有致,房子邊上有菜園子,而且還有散養的雞狗這根本不像是土匪窩,而像是隱世高人開辟的世外桃源。


    他們進去走了沒十來步,三眼胡子和三元寨二當家玉流香就迎了出來。他們眼看是早有準備,不僅心裏有準備,還準備了吃食。


    大廳裏備好了酒菜,土匪們個頂個的熱情,像是見了自家親兄弟姐妹似的。


    三眼胡子坐在主位,一身黑色長袍,極為霸氣。他身量極高,比洛小敏能高出兩個腦袋,生就一副頂天立地的樣子。他長了一張男人味極重的國字臉,皮膚如肥沃的紅土般顏色;頭發黑中泛紅,打著卷兒散落肩頭;額頭寬廣,額頭中間有一道豎著的疤痕,從發際線一直落到雙眉中間;疤痕邊緣並不圓滑,像是一個豎著的地瓜,暗沉沉的凹在肉裏。


    他雙眉像是鐵鑄的寬刃大刀,橫在眉骨上;眼睛如黑瑪瑙雕的暗器,深邃中潛藏精明機巧;鼻梁奇高,鼻管卻極窄;上唇薄下唇厚,極是堅毅有型。


    三眼胡子,根本不是外界謠傳那樣奇形怪狀,而是一個霸氣十足的英偉男子。


    坐在三眼胡子旁邊的是二當家玉流香,剛才三眼胡子已經為洛小敏介紹過。剛剛洛小敏看的不仔細,現今坐下來,才瞅空仔細端量了一番。


    玉流香是個冷麵冷眼的,和杜天陽還有連枝的冷不一樣。杜天陽的冷,是居於高位的寡言少語,是上位者常有的那種冷麵。連枝的冷,像染過血的兵器一樣,泛著冷腥的殺意。這個玉流香,則是一種世外高人一樣的冷,冷著臉,冷著眼神,說話聲音也是冷冰冰的,但是卻又讓人忍不住的想笑,因為他冷冰冰吐出的是浙北話鄉土話。浙北鄉土話,像是從鼻子根發聲似的,不管男人女人,說出話來,都像是在捏著嗓子發嗲。


    玉流香長相倒是不俗,有種極致的清高感。他長了一張瓜子臉,長眉細目,挺鼻薄唇,整張臉透著股寡情勁兒。


    三眼胡子對洛小敏和連枝說,他們早前就收到了消息,也知道洛小敏會來投奔他們,所以早就做了準備。


    洛小敏心裏吃了一驚,不動聲色的問三眼胡子為什麽知道他們會投靠他。


    三眼胡子看了玉流香一眼,沒有迴答洛小敏的問題。洛小敏也隨之看向玉流香,看玉流香那鎮定並且了若指掌的樣子,心中又是一驚。


    她將三眼胡子這些人想的太過簡單,卻沒想到土匪窩裏麵也是臥虎藏龍。


    三眼胡子,看著就是心機頗深之人,這玉流香更是不簡單,竟然知道他們會來投靠他們。


    三眼胡子並沒有在酒席上談造反之事,酒足飯飽,就吩咐手下帶他們去休息。


    他們被安排在三眼胡子院子裏的廂房中,她和連枝的房間隔著一堵牆。


    她沐浴完,換上他們送來的襖子,出去想找連枝。連枝屋子是空的,過來拿東西的老年婦女說,連枝剛剛被玉流香叫了出去。


    洛小敏在三眼胡子的院子裏轉悠了一會兒,準備迴屋去,等著連枝迴來,然後與連枝商議一些事情。


    她走到門口,卻被從屋內出來的三眼胡子叫住了,三眼胡子請她去院裏的小亭子裏品茶。


    洛小敏跟著三眼胡子到了亭子裏,三眼胡子給兩人的茶杯滿上,卻沒有喝,隻是眸色深深的打量著她。


    洛小敏被三眼胡子打量的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輕咳了一聲,說道:“三眼大當家。”


    三眼胡子打斷洛小敏,說道:“你叫我胡子就行。”


    洛小敏隨著三眼胡子的話,喚道:“胡子。”


    三眼胡子點點頭,示意洛小敏喝茶。


    洛小敏喝了一口茶,嘴裏苦澀澀一片,心裏頭卻清明了起來。


    三眼胡子也喝了一口茶,隨後將茶杯倒扣在桌子上。清黃色的茶水,隨著石桌凹凸不平的紋路分流,淌到桌子邊緣,隨後跌落至泥土地上,與泥土滾做一團。


    等茶水流盡,三眼胡子將茶杯倒過來,模索著茶杯邊緣,對洛小敏說道:“我們三元寨,就像剛剛茶杯裏的茶水,盤踞在明山,誰都動不了我們。”


    他沒有繼續說,洛小敏卻已經明白三眼胡子的意思。


    洛小敏彎了彎嘴角,說道:“你又怎敢肯定,你們下山之後,便會像倒扣的茶水一般,散落泥土?”她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天空或許會落下大雨,將茶水匯成河流,匯成溏,匯成大海。”


    三眼胡子動了動眉毛,眼中已有隱約的笑意,“何時會有大雨?”


    洛小敏指了指自己,說道:“我就是引雨的旗幡,隻要你想引,隨後就會有雨來。”


    三眼胡子又給兩人倒上茶,將自己那杯一幹而淨,隨後將杯子重重磕在桌子上,看向洛小敏,說道:“你如果是旗幡,那對於我來說,自然是好事一樁。可你如果不是旗幡,而是引雨的水龍,隻怕事成之後,無我立足之地。”


    三眼胡子擔心的不是他們三裏寨起義無法成事,而是擔心他們最後會落到為洛小敏鋪橋的地步。


    洛小敏笑道:“我隻是個喜歡過悠閑日子的小人物,如果不是被他們逼迫,我也不會找到明山來。”


    “我想造反,也不是為解百姓於倒懸,救萬民於水火,而是為了我自己,為我自己能過悠閑的日子。”


    三眼胡子也笑了,“隻怕見識了權利,你就不這麽想了。”


    洛小敏搖搖頭,說道:“如果我不這麽想,我就會應了歐陽順的要求,進宮去伺候老皇上。我相信,如果那樣,我會得到的更多。”


    她模著茶杯,說道:“我隻想過我想要過的生活,不想被利用,被迫害,所以我來了。”


    三眼胡子微微一笑,說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打消我三裏寨眾兄弟的顧慮。”


    “什麽辦法?”


    三眼胡子將臉朝前湊了湊,唿吸粗長,撲到洛小敏臉上。


    洛小敏十分不適,卻忍著沒有將身子朝後縮。


    三眼胡子微微眯了眼睛,說道:“你嫁給我。”


    洛小敏心裏跳了跳,她鎮定了一下心神,說道:“你既然知道我會來找你們,自然也該知道,我這身子被鬼占過。你不怕晦氣?”


    “那又怎樣?鬼占了你的身子,你依舊是天命所歸。再晦氣,也抵不過天命。”三眼胡子毫不介意。


    “可”洛小敏皺緊了眉頭。


    三眼胡子說道:“我並不著急,你慢慢想,什麽時候你想通了點頭了,我們什麽時候扯旗下山。”


    洛小敏眉頭皺的更緊了,三眼胡子這話分明就是威脅。她點頭,這事兒就算是成了,如果她搖頭,那這事兒就毀了。


    洛小敏不解,“我們可以結成異性兄妹,你也一樣可以利用我煽動百姓,為何定要結親?”


    三眼胡子莫測高深的笑了,“娶你的,會稱王。”


    洛小敏搖頭,“這話肯定是謠傳,不可信。”


    三眼胡子說道:“是玉流香推算出來的,可信。”


    “推算也可能出錯,我的命格都會被改,何況推算出來的,做不得準。”


    三眼胡子搖搖頭,很肯定的說道:“不僅玉流香這麽說,早些年我去陰山,陰山胡三爺也這麽說過。”


    “胡三爺?”洛小敏拔高了嗓門,隨後趕緊降了下來,扯了僵硬的笑臉,說道:“我路上也遇到過他。”


    “別人的話,都可能作假。但胡三爺的話,卻做不了假。”三眼胡子說的斬釘截鐵。


    洛小敏灌了口茶水,問道:“他說你以後會做皇上?”


    三眼胡子緩慢的搖了搖頭,說道:“他隻是說,得你之人,會得天下。”


    洛小敏挑了挑眉毛,不讚同的說道:“得我,和我娶不一樣。要是娶我的人會得天下,那杜家那三隻鬼,豈不是早就得天下了。這麽算起來,我沒被休,還是他們的媳婦呢,那天下豈不是會是他們的?”她用力擺擺手,對三眼胡子說道:“這做不得準的,他們肯定不會得什麽天下,他們甚至都沒法還陽了。我想胡三爺的意思是這樣的,他的意思是,我向著誰,願意跟著誰,誰就能當皇上?你看我說的,在理不?”


    三眼胡子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娶了你,更好。”


    洛小敏搖搖頭,說道:“娶了我的人,肯定會倒黴,真的。”


    三眼胡子盯著她,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洛小敏語重心長道:“你看看杜家,自從娶了我過門,差點兒就家破人亡了,現今也過的極為不如意。你要是娶了我,哎”洛小敏說著,搖了搖頭。


    三眼胡子忍俊不禁的笑了,“我倒是想試試。”


    “別試,你可是將來會做皇上的人,別毀了你的運道。”洛小敏大力製止三眼胡子的想法,一副為三眼胡子著想的模樣。


    三眼胡子對洛小敏本無想法,可和洛小敏說完這些話之後,卻忍不住的對洛小敏起了心思。


    他原本以為洛小敏會是個喜歡權利的人,所以才會冒著重重危險跑到他們這裏來。可這一番話下來,他發覺洛小敏並非如此。


    洛小敏如果喜歡權利,他提出成親,她肯定會立馬答應下來,畢竟這會更容易掌控他。


    可洛小敏卻不願意與他成親,而且大力推拒。


    洛小敏和傳聞的完全不同,她像是逆流而上的鯉魚,竄出龍門,不是為了成龍,隻是因為對麵有更清冽的泉水,能讓她更愉快的活著。


    她喜歡過自由的生活,卻又不拿捏清高的架子,鮮活的活在俗世當中。


    她會幫助你,卻不會覬覦你的東西。這樣的女人,讓人忍不住想掌控在手中。給她土壤,讓她自由奔跑。


    洛小敏自然不知道三眼胡子的想法,她以為三眼胡子被她說動了,忍不住衝三眼胡子燦爛一笑。


    洛小敏笑起來,極是好看,深深的小酒窩,像是兩個小勾子,將三眼胡子的魂兒勾走了一半。


    三眼胡子心中一跳,眼中閃過一道精光。


    洛小敏傾身,大膽的在三眼胡子肩膀上拍了一下,說道:“談情說愛太俗,嫁來娶去也完全沒必要。我又不喜歡你,你也不可能看上我這種模樣的,咱們即使湊一起也不會快活。你是做大事的,肯定需要個賢內助,能為你分憂解難的那種女人。我不是那種,我隻能做你招雨的旗幡,我隻是你稱王路上的一個重要的棋子,你可以隨意的利用我,但完全不必娶我。”說完,她鄭重的點了點頭,對三眼胡子說道:“你放心,我以我的性命和未來的自由發誓,我絕對會一直幫你,不會背叛你。畢竟你成功了,我才能自由自在活著。當然,如果你成功了,能給我一些銀子和宅子,那最好不過。”


    三眼胡子笑了,說道:“我說過我不急,你可以慢慢想。我們要想起義,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需要先造勢,讓百姓知道有你這樣一個人。”


    洛小敏被三眼胡子的話引了過去,問道:“怎樣造勢?”


    轉瞬間,她眼中冒出光芒,說道:“我知道了。”


    三眼胡子“哦”了一聲,饒有興趣的盯著洛小敏。


    洛小敏說道:“你們會派人到百姓中,做些上天降神跡一樣的事兒來。大商不仁,百姓都過的艱難,自然願意相信這種天降的神跡。即使知道是假的,也願相信。而且經過好事之人的口口相傳,傳著傳著就會變成真的。”


    三眼胡子點點頭,說道:“是,百姓需要一個出路,我們便給百姓一個出路。”


    洛小敏忍不住站了起來,小手拍在三眼胡子肩膀上,說道:“我們想到了一處。”


    洛小敏與三眼胡子聊的甚是愉快,聊了起義要辦的事兒,又聊到了三裏鎮。他們都是三裏鎮長大的人,三眼胡子十四歲的時候離開三裏鎮,洛小敏那時候六歲,不記得自己見沒見過三眼胡子。三眼胡子也不記得自己是否見過洛小敏,可這並不妨礙他們迴味故鄉的風土人情。


    洛小敏是個能說的,三眼胡子偶爾插個話,也很是有趣兒,把洛小敏逗的哈哈大笑。


    三眼胡子極是喜歡洛小敏的笑,尤其那兩顆小虎牙和兩個小酒窩,實在可愛。


    連枝迴來的時候,洛小敏與三眼胡子正聊的歡樂。洛小敏叫住連枝,讓連枝坐到身邊。


    連枝右臉頰有一道劃痕,洛小敏驚訝的問道:“這是怎麽了?”說著,她趕緊從懷裏掏出帕子,輕輕擦著連枝的臉頰,又向連枝要傷藥,給連枝抹了上去。


    她這一套動作,做的特別自然。


    連枝看了三眼胡子一眼,便任由洛小敏在他臉上忙活著。


    三眼胡子則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洛小敏和連枝的相處,手指在桌子上輕輕點著。


    洛小敏弄完,問連枝:“誰給你弄傷的?”


    連枝迴道:“我和玉流香比試了功夫,不小心劃傷的。”


    洛小敏點點頭,叮囑道:“下次小心些。”


    連枝順從的點了點頭。


    洛小敏沒忘了三眼胡子,拉著連枝一起跟三眼胡子說三裏鎮的事兒。可三眼胡子卻有些興趣缺缺,不像連枝沒來之前那麽有興趣。


    說了沒幾句,三眼胡子便找了借口離開了,剩下洛小敏和連枝坐在亭子裏。


    洛小敏四處看了看,見周圍沒有人,才小聲對連枝說:“咱們迴屋說去。”


    她拉著連枝迴了屋,坐到桌子旁邊,才拍著胸口說道:“三元寨可真不簡單,這個三眼胡子還有那個玉流香,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連枝點了點頭,沉沉看向洛小敏,說道:“你不要靠三眼胡子太近。”


    連枝眼底藏著些許蠢蠢欲動的感情,讓洛小敏不敢直視。她將眼神瞥到桌子上,說道:“他說要娶我才能跟著我一起造反,不過”


    連枝突然抓住洛小敏的手,漲紅著臉說道:“小敏,你不要答應他。我,我”


    洛小敏想抽迴手,可手被連枝緊緊抓著,根本抽不迴來。她急忙打斷連枝,阻止連枝繼續說下去:“連枝,你不要說,別說下去。”


    連枝與玉流香一番談話下來,被刺激的早就亂了心神,他哪裏還止的住,“小敏,我知道你想報仇,我會一直幫你。等,等你報了仇,我們就在一起,就像,就像,小時候一樣。”


    他漲紅著臉,又道:“我想和你在一起。”


    洛小敏鼻頭騰的酸了,她用力抽迴手,不敢看向連枝。她咽了口唾沫,止住想要湧出眼眶的熱流,輕聲說道:“連枝,我的身子”


    “我不介意!”連枝打斷洛小敏,表明自己的真心。


    洛小敏嗓子像是被什麽哽住了,噎的她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她才出了聲,“可是我介意。”


    連枝又拉過洛小敏的手,說道:“難道你會介意我殺過很多人嗎?我還和顏如玉有過關係,和很多人有過關係,你介意嗎?”。


    洛小敏搖搖頭。


    連枝又道:“你不介意,我又怎會介意。”


    洛小敏抬眼看向連枝,說道:“這不一樣,連枝,你知道的,這不一樣。連枝,我知道你對我好,我也知道你是對我最好的人。連枝,我介意,我介意我身子是髒的,我介意我會玷汙你。你在我心裏是最好的,可我覺得我配不上你。我介意,連枝,我很介意。”


    連枝輕聲問道:“小敏,你喜歡我麽?像我喜歡你一樣?”


    洛小敏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該搖頭,點頭,她猶豫,可如果搖頭,她卻又不想看到連枝失望痛苦的眼神。


    她對感情尚未開竅的時候,便進了杜家,從此忙於逃跑,忙於猜忌。到現在,她那些對愛情的美好的幻想,早就消失在天涯海角,她不想,也不敢想。


    她知道連枝對於她來說是最好的,是開在泥濘中的最美麗的花,所以她才不敢想,不敢去玷汙。


    如果這朵花兒會被她玷汙,她寧願永遠遠遠的望著他。


    她也知道,她的喜歡,是知道連枝很好的喜歡,她不曾心動,不曾對連枝有過其他想法。


    可她卻不敢搖頭,因為她不想讓連枝失望和痛苦。這個世上,帶給她痛苦的人太多,連枝卻隻一心的對她好,所以她不想讓連枝難受。


    洛小敏終究沒有搖頭,她靜靜看著連枝,看著連枝潛藏在眼底的膽怯,那膽怯讓她心疼。


    洛小敏反握住連枝的手,說道:“連枝,如果你不介意,如果你願意,如果等到我們自由生活的那天,我還能活著,我們就在一起。”


    “到時候,我會試著忘掉所有的一切,我們找個好地方,好好過日子。”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不受控製的,滾滾而下。


    連枝為她擦幹臉上的淚水,慢慢靠近她,試探著在她的嘴唇上輕輕親了一下。連枝的嘴唇顫抖著,帶著灼熱的氣息,像是他那火熱的內心。


    洛小敏狠狠擦掉臉上的淚水,又用力的掐了一下連枝的臉蛋,下定決心般說道:“我還以為我要打一輩子光棍呢,連枝,你的眼神可真不好!你要知道,我可是塊狗皮膏藥,被我貼上了可就甩不掉了。你會後悔的,連枝。”


    她故意做了歡快的調子,逗弄連枝。


    連枝抿了抿嘴唇,露出了罕見的微笑。


    連枝的身子微微顫抖著,緩慢卻又堅定的伸出了胳膊,將洛小敏攬進了懷裏。他的下巴抵在洛小敏的頭上,輕聲說道:“小敏,那時候,我不該離開的。可那時候,我不想再過吃不飽的日子,不想看你為了給我吃的,被你爹罵。我想吃飽飯,也想活出一番樣子,讓所有人都另眼相看。早知道會像現在這樣,我寧願一直呆在三裏鎮,和你一起,去到處找吃的,過著捉襟見肘的日子,不管怎樣,總歸比現在要好。”


    洛小敏從連枝的懷裏鑽出來,眼睛紅通通的,對連枝說道:“這是命,沒辦法,我比你還後悔著呢。”


    她又道:“千金難買早知道,老天爺就是這麽壞。”


    連枝認真對洛小敏說道:“我會一直護著你。”


    洛小敏站了起來,用力在連枝肩膀上拍了兩下,說道:“我也會一直護著你!不管發生什麽事情,我都信你!”(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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