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這些天的隔閡統統不存在,他和他一如往常般溫柔甜蜜、親密無間。


    玄淩耀從鏡子裏望著他,沒有說話。瞳孔色澤很深,似乎飽含許多東西,難以言說。


    銅鏡照的不是很清楚,但兩人柔和的眉眼依然清晰可見。


    蕭初樓把頭擱在男人寬厚的肩上,撈了一縷黑發纏繞在手指間。他瞧見鏡子裏映出帝王俊朗的麵龐,銳利的輪廓。


    他想起那日黃昏沙場,玄淩耀一身戎裝,劍鋒所指之處,鐵流滾滾。


    男人跨坐馬背上,挺拔如一杆標槍,威嚴凜然,豐神俊朗。


    何意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不知怎麽的,蕭初樓忽然就想起這句詞,輕輕念著,他鼻翼翕動,心底越發柔軟熱乎起來。


    然後他道:“我替你梳發吧。”


    耀帝一怔,幽深的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道不明的情愫,他修眉舒展,微勾起嘴角,說了一個“好”字。


    解開發冠,黑發如瀑披散。


    蕭初樓修長的手指從發間穿過,指尖傳來細膩柔滑的觸感,癢癢的撓得他心頭一動。


    拾起梳子,順著往下篦,蕭初樓梳的很緩慢,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痛了似的。


    玄淩耀忍不住就想笑:“當朕是一碰就碎的瓷器不成?”


    “微臣這是——”蕭初樓失笑,“明月有珠,珍而惜之。”


    這下倒好,原本鄭重嚴肅的君臣自稱,從他倆嘴巴裏麵冒出來,就成了情人耳鬢廝磨之間的喁喁情話了。


    耀帝陛下眉梢溫和,淡淡帶笑。


    這一刻,氣氛出乎意料的好,曖昧而溫馨,寧靜而怡情。


    玄淩耀坐在鏡前靜靜看了一會兒,再開口時越發柔和了眉眼:“初樓……”


    “嗯?”蕭初樓專心眼下的事,略發出一個鼻音以作迴應。


    帝王溫熱寬大的手掌倏忽覆上蕭初樓放在他肩頭的手——原本有些冷的手背轉眼間捂熱乎了。


    他從鏡中凝視著蕭初樓的雙眼,極輕地說了三個字:“我願意。”


    “什麽?”蕭初樓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麵上露出茫然的神色,願意什麽?什麽願意?


    帝王沒有再迴答,隻是淺淺微笑。


    三兩下梳了一個簡單的髻,蕭初樓雖然心裏奇怪這是什麽意思卻也不再追問,反而隱隱有些欣喜。


    我願意——不就好像求婚的時候迴答的話麽?


    靈魂刻著現代人烙印的蜀川王,在心裏偷笑,然後悄悄心說,yes,ido。


    兩人都不知道對方隱藏在胸膛裏的小心思,一位九五之尊,一位尊貴親王,此刻卻像兩個晚飯後偷偷藏下一顆糖的小孩,自顧自暗暗傻樂。


    日頭溜過正午,整個東玄蜀川最為尊貴的兩位,已經萬分悠閑地晃蕩在帝都最熱鬧的街頭巷口。


    原本耀帝陛下是準備對天耀衛招唿一聲,畢竟自己不再是當年的一名皇子,不過蕭王爺對此十分不滿意,本來嘛,與天子偷偷幽會,要是被一個人知道了,那全天下都要知道了。


    而且反正就隻這一天,又不走遠。還怕在自家門口走丟了不成?


    玄淩耀見他興致難得,也就遂了他的意,不再堅持。兩人從偏殿出去,避開巡視的禁衛軍,直接翻牆出去了。


    耀帝陛下在皇宮裏長這麽大,禮教嚴謹,頭一次不走正門,雖然免不了數落蕭初樓一通,不過新奇刺激總是有的,誰說不是呢?


    深冬午後,蒼穹風雲變幻。屋簷街邊還有積雪,一根根錐形的冰淩倒懸在青簷瓦爍下,透過光暈淡淡印出瑰麗的彩虹色澤。


    蕭初樓和玄淩耀一個一身白,一個一身黑,雙雙氣質出眾,走在街上倒是引來一堆注目。


    蕭王爺端了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在手上,輕輕哈著熱氣:“你說,怎麽老有人看著咱們呢?雖然本人一表人才,不過光顧著看而撞到牆那也是罪過不是?”


    話音未落,“啊”的一下,某個一步三迴頭的路人一時不查,轉頭就撞到牆角,疼的齜牙咧嘴。


    第66章 紅豆


    耀陛下嘴角含笑:“烏鴉嘴。”


    “烏鴉?”蕭初樓拿眼睛瞅著身邊黑衣黑發的帝王,又瞧瞧自己,彎起眼眸笑道,“這位公子,你穿的才像烏鴉,本王嘛……”


    “如何?”玄淩耀笑容漸漸擴大,染上黑眸,攀上眉梢。


    蕭初樓湊近過來,壓低嗓門,一臉嚴肅:“像天鵝。”


    “噗嗤”耀陛下嘴角抽搐著,忍了半天終於沒忍住,一下子笑出聲來。


    起初還顧著貴族的矜持,隻是低低地笑,直至最後,幾乎成了縱聲大笑:“好,好一隻自戀的白天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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