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坐在屋內,那是一間四外都漏風的屋子,他正坐在那裏自得其樂地飲酒。


    忽地有人說話了:“你是怪物?”


    他對麵坐上了一個人,一個香氣四溢的女人。這女人坐在他的對麵,對他說道:“你是怪物,對不對?”


    怪物眼一睜,說:“對。”


    女人說:“我叫慕容針。”


    怪物忽地朗聲道:“我認得你。”


    慕容針說道:“因為我賣我的帕子,你打了我八個耳光。”怪物說道:“不錯,你是不是想打我的耳光?正好我喝過了酒,人一飲酒,榮辱皆忘。你願意打我耳光便打好了。”


    慕容針忽地哭了,她說道:“我是來向你陪罪的,我不該打你耳光。”


    怪物看她,忽地說道:“象你這樣的聰明人,絕不會輕易對誰陪罪的,你一定有事來找我。”


    慕容針心一橫,說道:“是。”


    怪物說道:“你說好了。”


    慕容針說道:“我求你去救方無主。”


    怪物說道:“不行,不行。他怎麽能救?他與我一樣,也是一個怪物。我不救他,我不救他。”


    慕容針跪地說道:“隻有你能救他,沒人再能救他了。”


    怪物說道:“他是你什麽人,要你求我救他?”


    慕容針哭泣道:“他沒要我求你,是我自己來求你的。”


    慕容針說道:“他是我的丈夫,我已經有了他的孩子。”


    怪物拍手大笑,說道:“好啊,好啊,方無主有後了,那我答應你,我在你兒子長大時教他武功,讓他去殺死對頭。他的對手是誰啊?”


    “解免。”


    怪物說道:“好,我教他武功,讓他長大了去殺那個解免。”慕容針歎息一聲說:“解免已經年近六十歲了。”


    怪物一怔:“他老了,那好,那好,那就不用殺了,到他長大時,解免就死了,他也就算報了仇了。”


    慕容針怒道:“我與你說正事,你何必耍我?”


    怪物說道:“我怎麽耍你,我隻是說正事。”


    慕容針喝道:“好,你說正事,便算是正事。”


    她拿出一根針來。


    怪物隻當她要刺自己,叫道:“別用針紮我,我疼!”


    慕容針把那一根針紮在自己的臂上,說道:“我不紮你,我隻紮我自己。”


    怪物見她認真,不由得一歎,說道:“你說吧。”


    慕容針說道:“我自己先打我自己八個耳光,做為給怪物的陪罪。”


    怪物此時也不敢再多說什麽,隻是呆呆看著她。好個慕容針,她叭地打了一個耳光,說道:“怪物,當初你羞辱了我,我不怪你。如今我向你陪罪,是想求你去救方無主。”


    慕容針叭叭打了她自己八個耳光。這八個耳光打過,每一個都比當初怪物打慕容針更狠。八個耳光打過,慕容針玉容已滿麵緋紅。


    怪物說道:“你打自己八個耳光,也證你當初做事孟浪麽?”慕容針正色道:“我當初做事沒錯,隻是今天要求怪物幫我,所以打我自己八個耳光。”


    怪物大聲道:“好,好,求我什麽事,你說。”


    慕容針未語淚先流,她說道:“玉璧姑娘不是一般人物,江湖人都把她當成一個文弱女人看,那就差了。她會吃人不吐骨頭。”


    說罷便把她去那藏玉山莊,見到解免去了的情形說了一遍,慕容針說道:“如今方無主到了藏玉山莊,他已經是瘋了,到了那裏,說不定隻有一死。解免哪一日去了,會殺死他的。那樣他豈不是白白送死?你如能去救他,把他從那裏救出來,那是最好。”


    怪物大聲道:“我憑什麽去救他?我怎麽能救得了他?”


    慕容針說道:“他為你挨了我八個耳光,你知道不知道?”


    怪物大聲說道:“好,好,我去救他。”


    玉璧如今已經很習慣與方無主住在一處了,她看著方無主,大聲說道:“幸虧我沒同你成親,不然你是一個瘋子,我與你成了一家人,豈不是害了我?”


    她對著方無主說道:“今天我要做事,你也同他們一樣,也做一下玉家的百醜之一。”


    大醜聽著她說,便冷冷道:“主人,百醜已滿,他不會是百醜了。”


    玉璧笑笑,說道:“早晚會有空位的,他不必急。”


    玉璧撫摸著方無主,說道:“我今天有急事要做,你有什麽事,你自可去忙好了。”


    方無主看著她笑得咯咯響,直走出去了。


    他問大醜:“她有什麽事……要出去忙?”


    大醜低頭說道:“她有她的事,她要去安慰她的手下。”


    大醜扯著他的手,說道:“你是方無主,從前你是方無主,一個好好的人,如今你也是一個醜了。世事難易,真是令人扼腕啊。”方無主隨著大醜到了一間大大的石室,他看到了一塊大大的水晶,饒是他多識,也是頭一迴見到這麽大的水晶。


    大醜說道:“這大水晶是天下一絕,是藏玉山莊的本名由來。山莊因為有這一塊大水晶而名,你先坐在這裏。”


    方無主看著所有的人,看他們都閉著眼,象是心內焦灼不安,似有所待。


    他們在等什麽?


    再過了一會兒,便見到那一邊的池水在滾沸,似乎已經燒得好了。再見到有一個丫頭來了,試一試水溫,再出去了。


    久後,便見到了一個美人嫋嫋而來。


    那美人先在池水邊坐下,她看著池水,似有所待。


    她就是玉璧,是那個方無主在心裏曾千思萬想的玉璧。


    她在那邊做什麽?為什麽百醜中有人的喘氣越來越粗?他們想什麽?


    隻見那玉璧對著這邊一笑,她嫣然一笑,傾國傾城。


    眾醜裏有的人便叫道:“美人,你做我主人不行,你做我的下人好不好?”


    有人哄笑,他們的心頓時熱起來,象被火燒。


    有人更是無忌,叫道:“主人,你安慰安慰我,我便好好侍奉你!”


    另一個男人大聲叫道:“豈是好好侍奉,我們得請主人吃一頓男人飯,主人也好可憐,一生活了這麽大,竟也沒有吃過一迴男人飯!”


    淫穢聲語,漸漸喧起,不絕於耳。


    方無主看著那玉璧,幸而她在那一邊,聽不到這一邊的男人狂言,不然她豈不是不堪此辱麽?


    玉璧看著這邊的男人,她慢慢脫下了衣服。


    多美的女人,多美的身材,竟是徐徐脫去衣服,慢慢下了池水。水是熱的,她自然是輕輕吐了一口氣,徐徐長籲。這一邊的男人除了那大醜外,原先坐在後麵的忽地搶向前來,叫道:“讓一讓,讓一讓,不讓我會殺了你!”


    老拳相向。


    一個男人衝過來,叫道:“主人,主人,我做你的入幕之儐,好不好?”那男人做著許多怪誕動作,直衝向那水晶。


    水晶對麵的玉璧看著這男人,對他嫣然一笑。


    方無主大驚,莫非她看得見麽?她若是看得見,一定是瘋了,她一定是瘋了,她是一個守身如玉的女子,那是一定的。但他們如此瘋狂,一心衝過去對她非禮,她怎麽能脫衣在那裏洗浴,她不怕這些男人麽?


    大醜忽地喝道:“快去,救他!”


    那百醜裏唯一的一個十醜是女人,她撲上來,抓住那個大漢向後拖。


    大漢叭地一拳,正打在那女人的臉上,女人臉上頓時鮮血直流。


    她叫道:“二哥,二哥,你不能去,你不能去!”


    那被稱做二哥的男人鼻孔突地流出血來,他吼叫道:“放開我,放開我,我要她,我要她!”


    他對著那水晶壁吼道:“狗女人,我要你,我要你!”


    玉璧在水裏,突地對他一笑,那笑容也滿有情。


    這男人掙著,說道:“那些女人沒人能抵得上她,沒有人能抵上她的!我隻要她,我隻要她!”


    那個女人扯住他,不讓他掙。


    方無主的功力最強,雖說是仍昏譫,但他看著也是奇怪,他們為什麽看著玉姑娘如此如狼似虎?莫非他們真的能去與她相交麽?想著看著,忽地也覺得他的腹內生出一股氣來,那氣也是熱的,在胃裏四外竄動,竟是流動不息。忽地他的鼻血也流出來。


    他心內恍悟:原來她是用藥的,他們百醜想必也與我一樣,中了她的毒,吃下了她的藥,再也不能逃脫她的擺布。


    那十醜扯住這二醜,但二醜忽地掙開了,叫道:“主人,我要跟著你!”


    他直衝向那水晶。


    原來人急著淫欲,卻忘了眼前的水晶隻是一麵牆壁,砰地碰撞上了。那一聲很大,隻見他的額頭上流出血來,人蔫蔫倒地。後麵的人也有的眼紅了,但看他死在地上,漸漸也有的清醒些了,他們都是心撲撲跳著,一點兒氣力也沒有,眼睜睜看著二醜死在地上。


    十醜叫道:“二哥也死了,二哥也死了。”


    她的哭聲哭醒了幾個人,他們也都叫道:“二哥死了,二哥死了!”


    人就一場昏亂,待得一會兒,就聽得門後響,來了一個婢女,她拿著一隻盤子,盤子裏都是藥粒,給每一個人服下。連大醜在內,他們都是急著去拿那藥。


    方無主不拿,一個人叫道:“拿啊,如果不服下藥,一會兒你受不住的。”


    所有人都服下了藥。


    方無主看著他們,忽地有人笑了,笑得咯咯直響,有的人大笑,在地上來來迴迴走,象困在籠子裏的野獸,他叫道:“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明月辜春意,我得去了,我去了。”


    他蹦蹦跳跳,象是一隻猴子,直奔到那屋外去。另外也有幾個人叫著,喊著,象是趕街,一直去了。


    方無主看著,隻有大醜與十醜坐在地上喘。


    方無主問:“他們去了哪裏?”


    大醜說道:“女人,有許多的房間,房裏都是女人,他們會擁著女人,再也不想別的什麽事兒。”


    十醜流淚,說道:“二哥也死了,昨天我與二哥還說經,他說百惡淫為首,說得多好……”


    大醜一歎,說道:“我看她時也是心神不定,別說你二哥了,他是一個血性漢子。”


    大醜說道:“你來,我與你背著他,出去葬了他吧。”


    三個人拖著二醜,到了門外。


    門外有一副擔架,他們三人抬著二醜,到了後山。


    後山芳草淒淒,在風中吹拂,增十二分的淒涼。


    方無主問:“這些人……都是麽?”


    大醜說道:“不錯,江湖上的人隻知道我們玉家的‘活死人’是為了情,為了色,不知道此中苦衷。他們都是死在這裏的人。”看看這墳山也怪,前後排有百座。第一座是空墳,看出得沒埋死人。上麵有一塊碑,寫著“玉家大醜之墓”。


    方無主說道:“你……”


    大醜一歎,說道:“保不住哪一天色欲迷心,也會死在這裏,那裏便有另一個大醜來了。”


    十醜看著那五醜的碑,說道:“已經死了兩個五哥了,不知道還會互多少人?”


    三人看著那些墳墓,倍覺淒涼。


    方無主想不到,會在這裏有此種情形,忽??他心裏有一些清醒了:當初他一心掛念著的就是玉璧姑娘,他怕許多,怕玉姑娘沒人關照,怕玉姑娘受她手下人的氣,怕她會死在哪一個下人的淩辱下……


    他多心了,玉璧可不是一個平凡之人,她把她自己照顧得很好,她不必求別人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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