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采歌葫蘆一麵走一麵迴頭望,在蛇穀被夷為平地同時他們看見那邊天空突然一片昏暗。


    他們雖然不知道那是骨灰塵土漫天飛揚,卻不難想象得到蛇穀浩劫臨頭,長樂亦難逃此劫。


    看著那邊天迴複晴朗,葫蘆仍然抱著一線希望,脫口一聲:“天晴了——”


    “天總會晴的。”秦采歌顯得有些無可奈何。


    “師兄以為長樂前輩生存的機會有多少?”葫蘆不由問這一句。


    “若是多,他不會強迫我們離開,他雖然沒有見過穀辰,但顯然已肯定自己不是穀辰的對手,穀辰除非倒下,否則在敵人未倒下之前是絕不會罷手的。”


    “長樂前輩的意思,我們之所以能夠跑到蛇穀,完全是因為穀辰要我們引路。”


    “這是毫無疑問的了。”秦采歌歎息一聲。“我把他引上昆侖,又把他引到蛇穀,路上卻竟然一無所知。”


    “即使沒有師兄引路,他還是會找到去的,這一點師兄不必放在心上。”


    “我隻是擔心會不會再把他引上天母峰。”


    “我們的氣味已然消除,他憑什麽再找到我們的所在?”


    “若不是因為氣味?”


    “長樂前輩應該不會判斷錯誤的,除了我們的氣味,還有什麽吸引穀辰追蹤?”葫蘆仍然再想想。“穀辰所以能夠追蹤你到昆侖,是因為你身上帶著那些骷髏的粉屑,但我們離開昆侖的時候,身上並沒有帶著什麽,就是有長樂前輩也應該有所發現。”


    “應該是的,他的功力在師父之上,師父也能夠立即發現他又怎會一無所覺。”


    “我也不明白為什麽你會懷疑到這方麵。”


    “穀辰若是能夠憑我的氣味追蹤上昆侖,根本用不著將骨灰弄到我身上。”秦采歌很冷靜的說出他心中的疑點。


    “當然骨灰也許並不是他故意弄到我身上,師父卻是因為發現骨粉而作出那種判斷。”


    葫蘆聽著苦笑一下。“就算長樂前輩判斷錯誤,連他也找不到真正的原因,我們又能夠發現什麽?”


    秦采歌不能不點頭。


    葫蘆接問:“你是否很擔心我們將穀辰引上天母峰?”


    “擔心也沒用,我們必須上天母峰找天母,就是不追查五金之英的下落,也必須將這件事告訴天母,希望她能夠找到解決的辦法,力挽狂瀾。”


    “若是穀辰也找到去?”


    “問題既然出現在我們身上,由我們應付好了。”秦采歌微喟。“我們若是全力而為,拚命到底,應該可以讓天母有脫身的機會。”


    “長樂前輩曾經說過找尋五金之英這件事由我們來做總有一定的道理。”


    “可是以我們的修為能否善用那五金之英隻怕也有問題。”


    葫蘆又想想。“我不是怕死,隻是有一種感覺,師父跟長樂前輩的決定不會完全錯誤的。”


    秦采歌奇怪的看著葫蘆,之前葫蘆從來沒有表現得這樣的固執。


    “我們走下去隨機應變就是。”考慮了一會,秦采歌終於這樣表示。“前輩的決定我們也不能夠反對。”


    這也是實話,在蛇穀他們雖然想留下來,可是長樂作出了決定,還是輕易將他們送走。


    天空每一天都是那麽晴朗,穀辰出世以後,一切天象都好像迴複正常,而且前所未有的平靜。


    據說,暴風雨的前夕也是非常的平靜。


    這種平靜事實也沒有帶給秦采歌葫蘆絲毫平靜的感覺,越平靜他們的心情便越緊張,他們雖然沒有發現穀辰的追蹤,但總覺得穀辰既然存在,天下間絕不可能再平靜。


    路上他們當然更加小心,秦采歌天視地聽的本領雖然未到家,但全力而為,距離也不短的了,但一路上都沒有任何發現。


    那唯一的解釋就是穀辰並沒有追來,秦采歌也不由懷疑自己的多疑,對長樂的判斷以及施用的預防方法開始恢複信心。


    葫蘆更就不用說了,長樂在他的心目中修為猶在斷虹子之上,當然是更加值得信賴。


    他們當然怎也想不到穀辰一直留在適當的距離,經過的地方,玄門正宗無一幸免,他們若是迴頭走,不難發現穀辰經過的地方已經變成修羅地獄。


    他們當然不會迴頭走,日以繼夜趕赴天母峰。


    天母峰也是一個傳說的地方,在日出的方向,海外仙山當中。


    日出在東方,所以秦采歌葫蘆正向東方奔去,來到東海之濱。


    這正是日出的時候,海麵上濃霧迷漫,但仍然能夠朦朦朧朧的看見日輪的光影。


    “這麽大的霧,應該看不見日輪的。”秦采歌看著也有些奇怪。


    “不會是假的吧?”葫蘆這句話更就是令秦采歌有一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應該不會是假的。”他歎了一口氣。“霧雖然大,但日輪的光亮卻是沒有什麽能夠比得上的。”


    “話卻是你說的。”葫蘆笑了。


    秦采歌又歎一口氣。“此景此情實在有些不合常理,但不是很多事都難以以常理來解釋?”


    葫蘆抓抓頭。“這又是我不懂的。”


    秦采歌嘟喃著。“其實我也不太懂。”一頓目光再遠。“傳說看到了日出就會看到天母峰。”


    葫蘆也是呆望著日輪所在。“可是這麽大的霧,怎能夠看見天母峰?”


    話才說完,霧便好像淡薄了一些,一座山峰的影子在霧中逐漸顯現出來。


    “看那邊——”葫蘆叫起來。


    秦采歌當然已看見,忽然問。“你有沒有這種感覺?這座山峰好像因為我們的說話才顯現出來。”


    “有——”葫蘆好像被秦采歌提醒了,連連點頭。“這實在有些神奇。”


    “以天母的修為就是發現我們的存在,發現我們要找她可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秦采歌怔怔的看著那座山峰的影子,連串不尋常的遭遇,已沒有什麽令他覺得意外,不可能發生的了。


    說話間山峰更加明顯,霧氣也逐漸淡薄,日輪當然更加光亮,隻是並不刺目。


    那座山峰看來好像很接近,但再細看下又好像很遙遠,更像是天外飛來,飄浮在霧海上。


    他們看不到峰根,卻突然看見霧海中一葉小舟緩緩飄出來。


    葫蘆看清楚又嚷:“我正在想不知如何到天母峰那邊,小舟便來了,那若是天母前輩已知道,這葉小舟便是來接載我們的。”


    秦采歌沒有迴答,隻是看著那葉小舟,這細看之下葫蘆的說話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


    那葉小舟也像是天邊飄來,仿佛並沒有接觸水麵,那種飄忽難以言喻。


    小舟繼續接近,他們看得很清楚,那是飄行於海水中,隻是完全沒有阻力的,暢順之極。


    小舟上一個少女,一身淡青色的衣衫,那種淡青色看來不像是人間所有,那個少女也是的。


    對美醜秦采歌一向都沒有準則,可是看見那個少女他有的隻是美麗的感覺。


    那種美麗仿佛並不是人間所有。


    “她很好看。”葫蘆脫口一聲。


    “應該是天母峰來的。”秦采歌嘟喃。“到底是傳說中仙境也似的地方,住的也是住在於仙界也似的人。”


    葫蘆隨即抓抓頭。“我就是不明白他們怎知道我們是到天母峰的。你說天母的修為,應該不會比長樂前輩更高。”


    秦采歌搖頭。“你問我這些我即使迴答你也不是確實的。”


    “那我問她好了。”葫蘆移前一步。


    小舟這時候距離岸邊已不到三丈,與葫蘆語聲落下同時停下來。


    那個少女手執一根青玉杖,輕描淡寫的,說她以這根青玉杖控製這葉小舟無疑是有些莫測高深,但小舟上就隻得這根青玉杖。


    “小姑娘——”葫蘆振吭大唿。


    “你不用這般大唿大叫的。”少女眉頭輕蹙,冷冷的看葫蘆一眼。


    “既然是天母峰來的,就是懂得天視地聽也不足為奇。”葫蘆放低了聲音。“你是來接載我們過去的?”


    “為什麽你們要到天母峰?”少女的眼神明顯的透著強烈的敵意。


    “我們是要找天母前輩。”葫蘆有一句說一句,毫無保留。“天母前輩應該清楚的了。”


    “你們都不是好人。”少女青玉杖抬起來,先後指著秦采歌葫蘆。


    秦采歌一怔。“姑娘何出此言?”


    “你們一路走來,死人無數,我的兩個師兄也在其中,臨終立即將消息送出,叫大家小心。”


    “哪有這種事!”葫蘆接上口。


    秦采歌伸手輕拍他的肩膀,“也許有的,我們隻是向前走,並沒有迴頭看。”


    葫蘆嘟喃。“那人是怎樣死的?”


    秦采歌尚未迴答,少女已接上話。“你們走過的地方玄門正宗中人無一幸免,天曉得是你們帶來什麽人。”


    “穀辰——”秦采歌脫口一聲。


    葫蘆呆一呆。“師兄,他跟在我們後麵?”


    “除了他還有什麽人又這麽巧跟著我們後麵而不停的殘殺玄門正宗?”秦采歌歎息。“師父長樂前輩都判斷錯了,隻是……”


    他實在不能夠肯定,所以話也接不上去,以斷虹子長樂的修為,縱然判斷錯誤,多少蛛絲馬跡也應該掌握得住的。


    少女瞪著他們,聽得很用心,點點頭。“你們也承認人是你們帶來的?”


    秦采歌苦笑一下。“事情是——”


    “不用解釋了,就是你們勾結邪派妖人殘殺玄門正宗,竟然找到天母峰來,真是不知死活。”


    秦采歌搖頭。“我們也不知道穀辰這個妖屍緊跟在後麵。”


    “一句不知道便了事?”少女冷笑。“我就是收到師兄的訊息在這裏將你們截下來。”


    葫蘆呆一呆。“不是天母前輩要你來接載我們?”


    “什麽前輩不前輩的,我師父怎會跟你們這種邪惡之徒打交道。”少女青玉杖再枱,一縷碧光從杖首暴長,射向葫蘆的胸膛。


    葫蘆的本領當然不至於一招也接不下,但突然而來,又是出自一個天仙也似的少女,卻是毫無防備之心,到他要防備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幸好秦采歌在他身旁,抬手一縷劍氣劃出,將那股碧光截下來。


    少女目光一轉,窈窕的身子從小舟上飄飛而起,半空中蝴蝶也似的撲下,青玉杖一連向秦采歌點出了十多次,雖然輕快,但碧光吐射,秦采歌一閃而過,存身的地上便被洞穿了一個個圓洞。


    葫蘆一旁大叫:“你講不講道理的?”


    “對你們這種邪惡之徒還講什麽道理?”少女青玉杖連攻秦采歌三杖,突然橫掃葫蘆。


    這也是出其不意,葫蘆冷不提防,立時被掃翻地上,摔了一個滾地葫蘆。


    秦采歌輕喝一聲,擋在葫蘆身前,列缺劍帶鞘而起,擋下了少女的青玉杖。“有話好說。”


    “沒有好說的。”少女青玉杖碧芒大盛,杖影如山,當頭向秦采歌壓下。


    “見到了天母前輩,自有分曉。”秦采歌一麵擋著如山杖影。


    “家師才沒有興趣理會你們這種邪惡之徒。”少女語聲一落,如山杖影一重再加一重,力壓而下。


    秦采歌感覺到那如山的壓力,除非列缺劍出鞘,將杖勢破開,否則不難被壓傷,但列缺劍出鞘,雙方的誤會一定會加深。


    動念之間,又一重杖影壓下,秦采歌已沒有選擇的餘地,列缺劍“嗆”的一聲拔出來。


    劍氣破開了如山杖影,他沒有乘機反擊,反而引劍倒退。


    少女並沒有看見他動劍,青玉杖一收再展,一根青玉杖仿佛變成了千百根,如箭也似射到。


    “師兄,教訓她一頓!”葫蘆忍不住大叫。


    秦采歌微喟一聲,列缺劍劃出一麵光盾,擋住射前來的青玉杖,刹那一陣珠走玉盤也似的聲音響起來,秦采歌隻是采取守勢,不由被迫退丈外。


    葫蘆在他後麵,正不知如何應付,一個聲音便傳來:“北霞住手——”


    少女應聲一呆,脫口一聲:“師父——”


    “來的是客人——”那聲音無疑是霧海上的山峰那邊傳來,祥和中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少女青玉杖停下,冷冷的看著秦采歌葫蘆。“師父竟然當你們是客人呢。”


    葫蘆從秦采歌身旁冒出來。“師兄,這個女娃子叫北霞。”


    少女喝問:“叫什麽又怎樣?”


    葫蘆一挺胸膛。“挨了打也不知道是哪一個,怎麽去討一個公道?”


    “難道打錯了?”


    “你師父當我們是客人,這還不算是錯了?”葫蘆一些也不讓步。


    “師弟,既然是誤會,也就算了。”秦采歌列缺劍插迴鞘內。


    “挨棒子的不是你說得當然輕鬆,但她若是認錯,大人不念小人過,卻也就算了。”


    北霞冷截。“誰錯了——”


    她還要說下去,那個聲音又傳來。“時間無多,快帶他們來見我。”


    北霞猶豫著。“師父——”


    “快——”那聲音變得很沉重,帶著少女前所未感覺到的威嚴。


    北霞呆一呆,青玉杖一指。“你們沒聽到,還不上小舟。”


    葫蘆不覺嘟喃一聲:“你叫我們怎樣我們便怎樣這我們算是什麽?”


    北霞目光一轉:“這是我們師父的意思,你不將她看在眼內,可以不理會的。”


    葫蘆想了想。“我就是看在你師父的麵上。”


    秦采歌沒有理會他們,一掠上了那葉小舟,北霞隨即掠了上去,青玉杖有意無意輕點水麵,那葉小舟立時倒退了三丈。


    她是看準葫蘆跟著掠來,也就這三丈之差,葫蘆便落在水裏。


    這正是出其不意,非獨葫蘆冷不提防,就是秦采歌也想不到北霞會在這個時候開這種玩笑,要探手抓住葫蘆,哪裏還來得及。


    “撲通”一聲,葫蘆掉進水裏,眼看要沒頂,北霞的青玉杖及時伸到來,往他的衣領一挑,將他挑到小舟上,一身衣衫卻已經濕透,當然狼狽。


    北霞看著卻是很開心,嬌笑起來,她笑起來實在很嬌很可愛,連秦采歌看著亦不由一呆。


    葫蘆本來要破口大罵,但北霞的笑容入目,亦罵不了出來。


    “怎麽這樣不小心。”北霞笑著這一句。


    葫蘆雖然罵不出口,心裏卻實在有氣,聽得背轉身子,索性不理會北霞。


    天母的聲音也就在這時候再傳來:“你這個丫頭,也不管什麽時候,就是這樣任性。”


    北霞看著秦采歌,伸了一下舌頭,青玉杖斜點水麵,小舟便飄進了煙霧中。


    她兇的時候樣子也不難看,現在一片嬌憨,看來當然更可愛。


    秦采歌對她本來就沒有惡感,看見她這樣伸舌頭,不由笑了笑。


    北霞好像這才發覺自己做過什麽,俏臉不覺一紅,連隨偏開臉,不敢與秦采歌的視線接觸。


    小舟雖然載了三個人,與來時隻得北霞一個人的時候並沒有分別,水麵上滑行,穿過煙霧,向那座山峰飄去。


    秦采歌葫蘆的目光很自然的移向山峰那邊,無意中迴頭一望來路,不由得一呆。


    來路上煙霧迷漫,重重迭迭的竟然出現了無數的山峰,仿佛天外飛來。


    更奇怪的是那些山峰的形狀與他們正要去的那座山峰完全一樣。


    北霞有意無意的瞟了秦采歌一眼,發現他的神態有異,循他的視線望去,亦顯得有些意外,她顯然明白是什麽迴事,再瞟秦采歌一眼,那種眼神就像問:“知道是怎麽迴事?”


    秦采歌不覺一句:“是障眼法。”


    北霞鼻子皺一皺,也沒有迴答,葫蘆那邊接上口:“師兄,是不是天母前輩發現穀辰追來了?”


    “也許。”秦采歌很感慨的,他不明白穀辰憑什麽追蹤到來,卻是有一種被利用的感覺。


    說話間,那些山峰的影子又多了百數十座,而且繼續不停的增加。


    他們的心情都不由緊張起來,北霞雖然不清楚來敵是什麽,但發現師父這樣施用障眼法,亦知道事不尋常,青玉杖不停,催動小舟,向那座山峰飄去。


    小舟的速度可以拿箭射來形容,葫蘆到底水性不大好,看見小舟在迷蒙煙霧中那麽快,好像隨時會撞在那座山峰上,不由得雙手用力抓著船舷唯恐從小舟上跌出。


    在他們經過的水麵,山峰繼續出現,放目望去,也不知幾千萬座。


    北霞的神態不由得更凝重,葫蘆看著亦不由脫口一句:“天母前輩果然好本領。”


    “本來就是好本領。”北霞跟著鼻子“哼”一聲。


    葫蘆冷笑。“你神氣什麽,我隻是稱讚你的師父,可沒有你的份兒。”


    “師弟——”秦采歌揮揮手。


    “我知道事態嚴重,可是看不慣她那神氣的樣子。”葫蘆嘟喃著。


    秦采歌歎了一口氣,北霞目光轉到他麵上。“到底是什麽迴事?”


    不等秦采歌迴答,她已瞪了葫蘆一眼。“我不是問你。”


    她是看見葫蘆要說話,葫蘆給她這一句,話到了咽喉,硬硬咽迴去。


    天母的聲音實時傳來。“追蹤你們的穀辰到底是什麽人?”一頓又問:“你們口中的穀辰是不是蚩尤最小的一個?”


    她果然很多事情都知曉。


    “正是——”秦采歌隨即將發生的事情扼要的說一遍。


    天母沒有打斷他的話,北霞也沒有,隻是神態有些懷疑,青玉杖也沒有停下來,繼續催舟前進。


    秦采歌話說完,小舟亦到了天母峰。


    那實在是一座很奇怪的山峰,也不知是飄浮在霧中還是海中,秦采歌三個離開小舟的時候,小舟在煙霧中,他們往上走,周圍亦都是煙霧迷漫,完全就是傳說中人間仙境的模樣。


    到了峰頂他們便看見無數麵鏡子,每一麵鏡子都有山峰的反映,迷離中煙霧中,重重迭迭。


    然後他們發現天母峰也就包圍在萬千天母峰的幻影當中,除非接近,否則實在難以分辨孰真孰假。


    他們多少都想象得到那些幻影是由鏡子做成,至於如何安排那些鏡子才能夠弄出這許多幻象當然是他們的學識以外。


    天母也就在鏡陣當中,周圍煙霧迷離,看來就像是神仙中人,她的輩分相當高,樣子看來卻與北霞一樣年輕,長長的黑發緞子也似,飄舞於煙霧間,那種柔和高貴實在難以言喻。


    她的肌膚光滑如白玉,那種美已不是美這個字所能夠形容。


    “你不會是天母前輩吧?”葫蘆這句話出口秦采歌要阻止也阻止不住。


    “放肆——”北霞隨即輕叱一聲。“你怎麽對我的師父這樣說話!”


    “她實在太年輕,不像是一個前輩。”葫蘆這說話亦未嚐沒有道理。


    “家師駐顏有術,你這種凡夫俗子又怎會曉得。”


    葫蘆顯然想不透,搖著頭。“家師還有長樂前輩難道修為不夠,但一看就是一個前輩的樣子。”


    北霞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迴答,天母卻笑了,她的笑容當然美麗,與北霞的美麗卻完全不同,那種美麗帶著一種高不可攀難以言喻的威嚴。


    她笑著迴答:“男人與女人是不能夠混為一談的,男人認為要長胡子老成持重才像個前輩,女人呢,多一根白發,多一條皺紋,也已經不得了,總要青春常駐心裏才舒服,沒有例外的。”


    葫蘆立即明白過來,連連點頭,北霞瞪著他,悶哼一聲:“沒見過這麽笨的人。”


    “我又不是女人,怎懂得女人的心態。”葫蘆可不服輸。


    “你現在又懂得了。”


    “這是因為天母前輩話說得清楚。”葫蘆嘟喃著。“我現在才明白媽媽為什麽年紀越大便越不快樂,前輩什麽時候指點晚輩一些駐顏之術。”一頓他突然醒起了什麽的。“這些還得以後再說吧。”


    他無疑是一個孝順孩子,想到了母親的不快樂便想到向天母討教駐顏之術,但隨即便醒起穀辰,還是以大事為重。


    天母看著他,點點頭,目光再轉向秦采歌。“有你們這種徒弟,斷虹子亦不枉此生。”


    秦采歌隨即問:“前輩可是發覺什麽不妥?”


    “東雨西煙南霧北霞是我最心愛的四個弟子,西煙南霧先後被殺,你以為我會不會毫無所覺?”天母反問。


    秦采歌微喟。“長樂前輩以為我們所以不能夠擺脫穀辰的追蹤,完全是因為本身的氣味,特別著靈蛇將丹元之氣噴在我們身上。”


    “既然他隻是猜測,當然不一定準確的。”天母沉吟著。“穀辰追尋的若是你的氣味,不會將骨粉弄到你身上,令師既然替你將骨粉消去,問題隻怕不是出在你身上。”


    葫蘆立即接上口:“我沒有到過涿鹿的骨坑,也沒有跟穀辰打過交道。”


    天母追問:“也沒有跟穀辰動手?”


    “我隻是飛劍一擊,想助師父一臂之力,哪知道險些傷了師父。”


    “你那把劍呢?”


    “被穀辰吹一口冷焰,化作飛灰了。”


    “那飛灰你沒有收迴?”


    “收迴來幹什麽?”葫蘆奇怪。


    “斷虹子沒有告訴你劍對劍主人的重要?”天母微喟。“你跟了斷虹子那麽多年,資質又不壞,應該已練到人劍合一的境界,雖然劍亡人未必亡,但劍上必然已藏著人的精靈,穀辰當時沒有追上去,隻怕就是因為你的劍落在他手上。”


    “那已變成了飛灰。”


    “有什麽分別?劍就是灰飛煙滅,劍魂還是會存在的,若非劍與劍主人魂意相通,也不能以意禦劍,而以你的修為,就是看見劍並未消散,落在穀辰手中,要將劍魂滅去還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他真的是因為那把劍知道我們的下落?”葫蘆的信心開始動搖。


    天母沉吟著。“隻怕沒有其他原因了。”


    “沒有補救的辦法?”葫蘆惶然追問。


    北霞冷哼一聲。“那個穀辰已經追蹤到這兒來了,如何補救?”


    葫蘆轉望秦采歌。“師兄——”


    秦采歌這片刻好象想通了很多事,很冷靜的接上話:“我們的本領雖然有限,但支持片刻,應該可以的,以天母前輩的修為……”


    天母揮手截住了他的話。“穀辰有備而來,無論我跑到哪裏去他總會追上來的。”


    北霞懷疑的接問,“那他早該便找到來了。”


    “之前他也許根本不知道有我這個人,現在既然知道了,當然便不會輕易放過。”天母笑了笑。“長樂指點他們到這兒來,不惜一死,總有他的見地,他們的師父斷虹子也是的,當然他們還是不太明白。”


    北霞聽著搖頭:“我也是不太明白。”


    天母目光一轉。“穀辰要找到這兒來總要一段時間,但你們也得小心記好我的話,隻怕我沒有時間再說第二遍的了。”


    “師父——”北霞脫口叫出來。


    “傻丫頭,時也命也,隻要你們能夠把握機會離開這兒找到五金之英,將穀辰除去,師父便瞑目的了。”


    北霞當然聽得出天母的決心,怔在那兒。


    “前輩——”秦采歌歎了一口氣。“我們本領有限才無可奈何,前輩——”


    “我們之間有前後輩之分,可是天地之間我們卻隻是一個人,人力有限,又如何與天抗命?”


    “天——”秦采歌仰首向天,由心寒出來,他當然聽得出天母那種無可奈何的悲哀。


    “大家因為我居住天母峰,以天母稱唿,因而觸犯天怒亦未嚐沒有道理。”天母突然一聲苦笑。“人到無可奈何的時候難免就有許多如此這般的懷疑。”


    北霞忍不住又問:“以我們三個再加上大師兄的力量,難道也不能夠阻擋穀辰片刻?”


    “片刻是沒有作用的。”天母亦抬首向天。“說來這實在有些可笑,九星連珠,天象大變,天地雙尊推測到火龍又將會降世。”


    “火龍——”秦采歌三人都顯得非常奇怪。


    “那是傳說中的東西,千百年難得一見,據說以地肺流火為食物,所過之處,盡成焦土,唯一能夠殺它的就隻有五金之英。”天母沉吟著。“所以天地雙尊必須先取五金之英,再煉成雌雄雙劍。這雌雄也就是陰陽,不將之分開來,煉成雌雄雙劍很難發揮最大的威力,天地五金之英原就有限,當年黃帝取自昆吾,誅殺蚩尤之後,唯恐日後生變,化成千絲萬縷,再結為天羅地網,將蚩尤一族的屍骨盡網在其中,埋在涿鹿,據說穀辰亦在其中,要收集那五金之英,必須先找到天羅地網的線頭,天地雙尊要向我打聽的就是那線頭的所在。”


    北霞接問,“師父告訴他們了?”


    天母淡然一笑。“他們其實也不難推測到的,天南地北,隻要找到至南至北的一點,便不難找到天羅地網的線頭,將五金之英織成的羅網一絲一縷的抽出來,陰青陽紅,不難一一分開,再煉成雌雄雙劍。”


    秦采歌不由問,“他們難道完全沒有考慮到弄開了天羅地網會有什麽後果?”


    “蚩尤一族已盡成白骨骷髏,又有哪一個想到在那邪惡之源深藏著一個妖屍穀辰,待機而發?”天母嘟喃著。“我也是九星連珠之後發現涿鹿那邊黑氣衝天才知道又有事發生,不對付火龍天下間將無一片樂土,但對付火龍,穀辰出世,又要殺盡炎黃子孫,果然福無重至,禍不單行。”


    秦采歌三人相顧一眼,垂下頭去,連天母也如此歎息,他們又還有什麽話說?


    天母接上話:“天地雙尊推斷火龍在極北出現,準備了無數火焰鳥,又從地肺引出了火種,以祈將火龍引進千萬載玄冰當中,再將雌雄雙劍封鎖出口,七七四十九天之後看火龍如何才決定放或殺,這說來已經複雜,真正執行起來困難可想而知,隻怕事成之後,他們既無力殺龍,更談不上取迴五金之英,重放涿鹿以防不測。”


    秦采歌懷疑地。“連他們兩位前輩若是也有心無力,我們縱然找到五金之英,又有什麽作為?”


    天母目光從秦采歌北霞麵上掃過。“你們一個金童,一個玉女,之前還不覺,走在一起便光彩照人,乃我一生所見至陰至陽的兩個人,要控製那雌雄雙劍除了你們沒有更適合的人了,所以我才要你們趕到極北之巔找天地雙尊取雌雄雙劍,對付穀辰。”


    秦采歌北霞不由相顧一眼,當然什麽也看不出來,葫蘆一樣看不出什麽,但對天母的說話卻是毫不懷疑,接上口:“那我留在這裏可以了。”


    天母搖頭。“他們往極北,你便往極南,不能夠留在這裏。”


    葫蘆居然明白。“穀辰追蹤的是我,隻有我才能夠分散穀辰的注意,好讓他們趕到天地雙尊兩位前輩那兒。”


    天母接問:“你知道穀辰發現你在幹什麽會有什麽結果?”


    葫蘆點頭。“那麽多人可以犧牲,為什麽我不可以?”


    天母笑笑。“你明白便是。”


    葫蘆很平靜的接一句:“也許我現在便該動身了。”


    天母搖頭。“這是假局,假局總要假得像,所以穀辰一定要找這兒來,那才是你們離開的時候。”


    她的目光迴到秦采歌北霞麵上。“你們知道責任重大,要盡量把握機會,不可有失。”


    秦采歌北霞不由雙雙跪倒在天母麵前,各叩了一個頭,葫蘆看著不敢怠慢,忙亦叩了一個響頭。


    也就在這時候,他們麵前的地麵裂開,泥土下陷同時一個人冒出來。


    “大師兄——”北霞也有些意外。


    那正是天母的大弟子東雨,隨即在天母麵前拜倒。“師父,地道已弄好了。”


    天母點頭,迴問秦采歌三人。“你們知道為什麽沒有發覺東雨在挖地道?”


    秦采歌接上話。“是因為前輩的功力令我們完全不覺察地道那迴事。”


    天母又點頭。“但離開了天母峰我便無能為力的了,穀辰一定會發覺,但東雨與葫蘆一定要被穀辰察覺。”


    葫蘆望一眼東雨。“這晚輩——”


    “你功力有限,一個人更會引起穀辰的疑心。”天母目光再轉向秦采歌。“將你的列缺劍交給東雨。”


    秦采歌完全明白天母是要以東雨代替自己,與葫蘆上路,也唯有如此才可以避免穀辰的疑心。


    他立即將列缺劍解下,送到東雨麵前。“辛苦了——”


    東雨微微一笑。“彼此——”將劍接過。


    天母隨即揮掌在列缺劍與秦采歌當中一劃,秦采歌一陣失落的感覺,他知道那把列缺劍已完全與他脫離關係,不再屬於他所有。


    也隻有這樣才能夠在穀辰找到葫蘆東雨,發現東雨的偽裝後也不能夠隻憑列缺劍便找到他的所在。


    東雨跟著弄散了頭發,那使他看來更像秦采歌,到他的真氣運行,手中列缺劍光華流轉,裹住了他的身子,劍魂與他的心意相繼會合。


    天母這才一聲:“你們可以下去了。”


    東雨向天母叩了一個響頭,當先引路,向那條地道一躍而入,葫蘆也不慢,秦采歌北霞知道事態嚴重,也收拾心情,相繼躍進去。


    天母看著他們離開,麵容變得很落寞,她到底還是一個人,難免有那種生離死別的感覺。


    在她麵前的地麵也就在這時候緩緩迴複原狀,她輕舒秀發,亦迴複若無其事的樣子。


    天地間與之同時暗下來,沒有雷霆,但閃電飛舞,奇怪的就是沒有閃電的光華。


    那些天母峰的假像也就在閃電中一一消失,在真正的天母峰之前又看見了海。


    一條海路接連遙遠的陸地,穀辰也就從那邊的陸地踏著海走來。


    他沒有消除旁邊的天母峰假像,這並不是一件易事,弄出那樣的一條海路他已經費煞思量,最後才想到利用閃電截斷那些鏡子的光源。


    隻憑感覺他已知道天母的存在,也知道天母並沒有離開,不消除假像卻是難以肯定。


    到眼前的天母峰沒有消失,他當然肯定這才是真正的天母峰,所以他根本沒有再理會其餘的假像。


    上了天母峰,他藏在體內葫蘆那把劍便動起來,向岸那邊移去。


    望向那邊天母峰假像重重,根本看不見葫蘆的所在,可是他並不在乎,隻要劍在手他要找到葫蘆的所在易如反掌,當前他要做的是解決天母。


    他直覺隻要解決了這些人,一切便變得簡單,而事實這些人比他的感覺,一個比一個難應付,若是聚集在一起,即使不能夠對他造成相當的傷害,也會帶給他不少的麻煩。


    此外他還有一種感覺,就是這些人好像在進行著一件什麽事情,那當然是對他有害而無利。


    他再次出世,滿腔怨毒,要殺盡炎黃子孫,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非常順利,但涿鹿一戰印象猶新,他絕不敢輕視那些一脈相承的炎黃子孫。


    當然他仍然有一定的信心,憑自己的聰明智慧將那些炎黃子孫一一解決。


    多年來他埋葬在罪惡之本,邪惡之源,集天地邪惡罪孽於一身,那所謂聰明智慧當然不是玄門正宗能及。


    現在他唯一畏懼的隻是上天。


    再次出世之前他一直咒詛著上天的不公,也隻有他那種遭遇才會明白永不超生的恐怖。


    之前他的處境正是永不超生,萬劫不複。


    他也不明白上天為什麽會突然再讓它出世,但他仍然找到一個很好的原因,那就是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所以要他出世去殺一個痛快。


    當然,他本來還有些懷疑,一直到他殺得很痛快,上天也沒有阻止的征象,才放開懷抱。


    追殺到這兒來,他的力量又已增強了很多,這種漸近的增強當然不容易察覺,隻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原來的力量有多大,故一直以來,當真是心想事成,無論他企圖怎樣表達他的威力,都能夠滿足他的欲望,以他所要表達的方式表達出來。


    現在他以海為地,踏著海水步向天母峰,所過之處,海浪滔滔,左右翻開,千萬層往外飛卷,就是這氣勢已驚天動地。


    天母看著他走來,完全明白斷虹子長樂為什麽都難逃此劫。


    穀辰的威力實在她意料之外。


    眼看著,海浪越卷越高,當真是排山倒海,轟轟發發的,聲勢之強勁,匪夷所思,穀辰還未到,海浪已高卷至天母峰頂,水珠迸射。


    這股浪碎開,穀辰已上了峰頂,正向著天母,口張處,一陣驚心動魄的笑聲漫天蓋地而來。


    天母不為所動,冷靜地看著穀辰,在她周圍的鏡子笑聲晃動,光華四射,天母峰周圍的山峰假像同時一陣搖擺,當真是天搖地動,風雲也仿佛變了顏色。


    笑聲停下來,穀辰的目光便閃電一樣射在天母的麵上。“你可以走的。”


    “走到哪兒有什麽分別?”


    “沒有,我還是會找到去,你還是難免一死。”穀辰口氣大極了。


    “既然沒有分別,為什麽要走?”天母仍然是那麽冷靜。


    “你真的不怕死?”


    “生死有命,沒有什麽可怕的。”天母故意打量著穀辰。“長樂以靈蛇丹元之氣施於秦采歌葫蘆二人身上,但他們仍然難以擺脫你的追蹤,實在不簡單。”


    “你知道是什麽原因?”


    “我雖然不能夠肯定,總有一個應該很成功的辦法。”天母很自信的,隻看表麵,應該看不出她已經明白穀辰的手段。


    穀辰的確看不出天母的心意,也仍然感覺到那把劍與葫蘆之間的聯係,而目光所及,葫蘆離開的地方劍氣盤旋,正是列缺劍所散發出來。


    也所以他很放心,但表麵卻是沒有事似的。“倒要看看那是什麽辦法。”


    “你若是能夠看到,那就不是成功的好辦法了。”


    “可惜你看不到結果。”


    “你不覺得自視太高?”天母的神態仍然是那麽祥和。


    “那個獨孤長樂你看怎樣?”穀辰提到長樂難免有些洋洋得意的表示。


    天母沒有迴答,在她周圍的鏡子開始移動,與之同時,天母峰周圍的假像亦移動起來,那些假像既然都是由鏡子反射出去,鏡子移動,當然亦跟著移動。


    穀辰那刹那突然有一種感覺,天母是要利用這種假像掩飾秦采歌葫蘆的行蹤,他當然不知道天母是故意這樣做令他生出這種錯覺。


    移動的假像迅速將他的來路堵上,他迴頭望去,在他走過之後空蕩蕩的來路又已是重重迭迭的天母峰假像。


    他雖然看不到列缺劍的光華,但仍然感覺到葫蘆的移動。


    “你以為這些假像能夠將我困在這兒?”他笑問,裝作完全不明白天母的心意。


    “這些假像對你若是能夠起作用你根本不能夠來到我這兒。”天母冷冷的迴答,並沒有讓那些鏡子停下來。


    那些鏡子移動著開始轉向不同的角度,假像也跟著移動,逐漸轉移到半空中,仿佛隨時都會倒向天母峰。


    穀辰不為所動,隻是看著天母。


    眼看著,在天母周圍的鏡子一麵接一麵的向天母靠近,四麵八方,隨著那些鏡子的靠近,周圍的天母峰假像逐漸縮小消淡,代之而替是天母的假像。


    穀辰不明白天母是怎樣利用那些鏡子將假像反射出來,而雖然明白那是假像,還是不能夠避免假像在眼前出現,他隻有盯穩了眼前的天母。


    他有絕對的信心不會讓天母的真身在眼前消失,而隻要確定天母的真身所在,在適當的時候他便會采取適當的行動,這當然他是有絕對的信心將天母毀滅才會這樣做。


    殺這些玄門正派的高手,炎黃子孫的嫡傳後代,在他來說已然是一種享受。


    他要看天母如何應付他,如何擺脫他。


    天母峰的假像終於完全消失,代之而替是無數天母的假像在天母周圍飄舞,天母就是在飄舞,鏡子反映,周圍才出現這種假像。


    天母飄舞的姿勢非常美,也非常飄,這所謂飄也就是迷幻,連她的真身看來與幻象並無分別,看來並不真實的了。


    穀辰有這種感覺,抬手一股冷焰從中指指尖射出,疾射向天母,到底忍不住要一試那到底是否天母的真身,是否已經在他不覺中起了變化。


    他這邊手一動,那邊天母的假像便移動,天女散花般紛落,擋在她身前。


    冷焰射至,假像當然毫無反應,一穿而過,射進一片虛無中。


    穀辰立即肯定天母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也隨即明白天母要捕捉的就是他動手的那刹那,乘那刹那的混亂擺脫他的注視。


    那刹那的確就是刹那,無論他是否能夠再找到天母的下落,已經是敗了一著。


    千萬個天母漫天飛舞,根本已分不出真假,他也沒有再出手,隻是默默的感受。


    他絕對肯定天母仍然留在天母峰上,好像天母那種高手,無論她如何行動,總不能夠掩飾她本身所修練的那股能力。


    那些假像的動作事實亦已經不一致,本來是與天母真身的動作一模一樣,現在卻是各有各的動作,但都是伸手去捧起一麵鏡子。


    每一個予穀辰的感覺都已像是天母的真身,天母非獨將能力分開,而且非常均勻,要做到這一點實在不容易,穀辰不明白天母為什麽要這樣做,即不能不承認,天母的功力猶在長樂之上。


    他繼續靜觀其變。


    那些天母舞鏡而飄飛,乍看似並無規則,細看之下顯然都甚有分寸,到她們停下來,人與鏡赫然就是按照九宮八卦而排列。


    穀辰看得出,隻是問:“這有什麽作用?”


    天母以行動迴答,八卦九宮陣再動,那些鏡子隻是稍為移動,便正好將旭日的光輝承下,折射向穀辰。


    那些鏡子無疑都是特別設計,正好將光線束成一股反射出來。


    那股光束就像是劍光,但比劍光更輝煌奪目,旭日的光輝雖然輕柔,束成一股便灼熱如火柱,落在地麵上便燒出一個洞,焦煙嫋嫋。


    那麽多鏡子同時反射,光束便織成一張奇大的光網,罩射向穀辰。


    日光的威力當然是不比一般,穀辰終於發出了再生以來的第一聲驚唿,一個身子倒飛了出來。


    光網灑過,地上多出了無數個圓洞,焦煙迷漫。


    穀辰倒飛出他認為安全的範圍,再看天母那邊,隻是一團灼熱的光。


    天母的聲音跟著傳來。“到底是邪魔外道,光天化日之下不敢抬頭。”


    “難怪他們要到來找你,果然是更在長樂之上。”穀辰試探著。“你要他們去找的又是哪一個,又有什麽本領?”


    “你能夠活著離開這裏,自然知道的。”天母這樣迴答,當然明白穀辰的心意,也正好順水推舟,誘穀辰入局。


    “我也知道問也是多餘,你們這些炎黃的子孫全都是活膩了。”穀辰大笑著迫前。


    那時天母隨即移動鏡子,光網交織,迎向迫前來的穀辰。


    越接近,光網的熱力便越淩厲,穀辰開始有不舒服的感覺,不由停下來。


    天母的語聲跟著又送至。“日出日落,你何不等到日落之後才再采取行動?”


    語聲還是那麽柔和,一番好意似的。穀辰聽來卻是充滿了嘲弄的意味,他發出了也是再生以來的第一聲怒吼,向前疾撲。


    那些天母的鏡子同時移動,光網交織,向穀辰當頭罩下來。


    穀辰的行動無疑迅速,但要在光網落下之前衝到那些天母的麵前還是不可能,而最成問題的就是他還未能確定哪一個才是天母的真身。


    這所以他的身形立即下沉,直沉進海裏。


    光網跟著落在海麵上,一陣滋滋聲響,海麵熱煙彌漫,無數水泡湧現。


    那些天母也就讓光網停留在那兒。


    海麵的水繼續沸騰,濃煙彌漫,水泡的爆破聲與海水的沸騰聲混在一起,聲勢也實在淩厲。


    穀辰就像已葬身海底,沒有再現身,好像他這種妖屍,當然不可能這麽容易被消滅,也所以天母並沒有將鏡子轉動,靜觀其變,等穀辰現身。


    那不過片刻,穀辰終於再現身,隨著一股巨浪從海裏冒出來。


    那的確是巨浪,一湧而起,壁立如削,甚至高逾天母峰。


    在倒向天母峰之前那股巨浪已然冰結,倒向天母峰的已不是巨浪,而是一座冰山,穀辰也就藏在這座冰山內,他利用本身的至陰至寒將海水凝結成冰山,挾雷霆萬鈞之勢倒向天母峰當然是經過一番仔細的考慮。


    光網雖然火熱,但要在那麽短促的時間內將那座冰山完全熔化是沒有可能的事,眼看著冰山一麵倒向天母峰一麵冒著煙熔化,在還未熔化到穀辰藏身的地方時,距離那些鏡子已經很近。


    天母不能不閃避,擺著鏡子飄飛半空,這一個閃避,固然避開了壓下來的冰山,鏡子的方位卻因為變化而不能夠再折射旭日的光輝。


    光網刹那散失於無形,與之同時那座冰山便爆開來,穀辰當中飛出,一股股冷焰接從指尖射出來。


    每一股冷焰都正好射在鏡子上,那些鏡子如何抵受得住,紛紛在冷焰中爆碎。


    那些鏡子爆碎同時,擺著鏡子的天母亦消失於無形,片刻間消失了半數。


    這半數之中天母的真身並不存在,其餘的半數隨即撿迴適當的位置,鏡子再將旭日的光輝折射,但已經不成陣勢,也不能夠組成一張完整的光網。


    天母也心中有數,讓那些假像自由飄舞,隻要將鏡子折射陽光射向穀辰。


    雖然隻剩下半數不到,但為數也不少,一束束亮光交錯射向穀辰,沒有光網的緊密,要從當中閃過也不是一件易事,穀辰卻是做到了。


    他從光束中閃射而過,一麵將冷焰射向那些鏡子,那份迅速就是天母亦不能不自歎不如。


    她仍然盡力而為,到所有的鏡子所有的假像都被穀辰毀滅。


    最後的一麵鏡子破碎,捧著鏡子的那個天母並沒有消失,這當然就是天母的真身。


    天母峰上也就隻剩下這一個天母。


    穀辰這才停下來。“你還有什麽伎倆?”


    天母輕歎了一口氣,她的樣子已因為真力消耗得太多而變得有些憔悴,已沒有方才的明豔照人。


    “雙尊錯了。”他歎著氣嘟喃一聲。


    “什麽錯了?”穀辰聽不明白。


    “這才是人間的大禍。”天母自言自語地。“難道真的福無重至,禍不單行?”


    “除了我難道還有什麽禍患?”穀辰追問,多少從天母的說話有所領悟。


    天母沒有迴答,隻是問:“你為什麽還不動手?還等什麽?”


    穀辰搖頭。“到殺你變成舉手之勞的時候,殺你這件事便很乏味的了。”


    天母淡念一聲:“是麽?”


    “好像你這種炎黃子孫到底還有多少?”穀辰不由又提出這個問題。


    “炎黃子孫千千萬萬,人盡皆知。”


    “始終會被我殺盡的。”穀辰笑了。“但我還是先要除掉你們這一種,秦采歌葫蘆也會繼續替我引路。”


    “是麽?”天母完全提不起興趣的。


    “隻因為你並沒有發現其中秘密。”


    “不是氣味是什麽?”天母故意這樣問。


    “告訴你也沒用,為什麽要告訴你?”穀辰笑問:“你不想死不瞑目?”


    天母沒有迴答,穀辰接上話。“這種好事我是不會做的,瞑目不瞑目對你也沒有分別,死在我手上的人無不是形神俱滅,永不超生。”


    天母仰首望著天,眼神帶著疑問,修道中人最恐懼的無疑是形神俱滅,萬劫不複,永不超生,她當然恐懼,但恐懼之餘難免有些疑問,為什麽會有這種遭遇?


    長樂斷虹子她雖然不清楚,但絕對相信,好像他們那種修道中人應該不會做任何的壞事,一如她自己,以免遭天譴。


    但一個好像她這樣的修道中人也竟然難逃這一劫,令她難免對修道這迴事,有些失望。


    在秦采歌葫蘆到來之前她已經仔細思量過這一生以來到底有沒有做過什麽違背天理的事情,答案卻是否定的。


    然後她考慮到傳說中天理循環遠至前世,再前世,前世再前世做過了壞事,後世就是怎樣為善,亦難逃一定的報複。


    果真是這樣,她現在這一生便變得毫無意義,隻有寄望來生再得善報。


    但看情形她卻沒有來生,形神俱滅。


    一個人到了毫無希望的情形下,對天理便難免有所懷疑的了。


    以穀辰展示的威力看來,她應該是毫無希望,除非出現奇跡。


    到現在為止她卻是非獨完全沒有奇跡出現的感覺,而且深深感覺到死亡的威脅。


    穀辰顯然看透天母的心意,那句話終於又來了。“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


    “是麽?”天母不敢肯定。


    “你活於天地之間,天地待你不薄,可是你對天地做過什麽?”


    天母迴答不出來,也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一個人活於天地之間,享受天地之間的一切資源就像是天公地道的一迴事,又有哪一個會考慮到如何迴報天地的恩惠?


    替天行道在某種情形下已變成笑話,但天道是什麽又有哪一個能夠明白,能夠肯定?


    穀辰看見天母這樣子,對自己那一套理論更肯定。一陣狂笑,風起雲湧,天愁地慘。


    天母被他這一笑氣勢幾乎無存,那種在天地之間的孤立無援,彷徨無助不覺間浮露出來。


    “無話可說了?”穀辰再問。


    天母淡然迴答:“你可以出手了。”人再次飄舞起來,隨著她的飄舞,散落在地上的破鏡碎片紛紛飛舞而起,閃閃生輝,萬千點光雨般飛舞在天地間。


    穀辰口吹著冷焰,一口接一口,綿綿密密的燃燒在體外。


    光雨飛閃著突然暴灑向穀辰,有如千萬枚銀梭,若是能夠射在穀辰身上,穀辰是必被碎成千萬片。


    在他體外的冷焰也就在這時候奔騰起來,截下了所有的光雨,迴向天母卷至。


    天母完全沒有閃避的餘地,她化身無數,真氣已消耗過半,方才的一擊,已是傾盡所能。


    迴卷的光雨迅速將她包裹起來,就像是一隻巨大的雞蛋。


    這當然是一隻已碎裂的雞蛋,碎片與碎片之間閃動著冷焰,在外麵看來已覺得可怕,在內被冷焰包圍著的天母的淒慘可想得知。


    巨蛋在天地間旋轉,穀辰的身軀亦在天地間壯大,那隻巨蛋也就像把玩在他的一雙巨手中。


    冷焰繼續從他的口中吹出,燒煉著那隻巨蛋,到他的嘴唇閉上,一切已到了極限。


    巨蛋終於爆破,冷焰流星般四散,光雨飛灑,當中已空無一物,天母非獨真身,連三魂七魄都已被煉化,煙消雲散。


    穀辰也就在這時候離開天母峰,隨即繞著天母峰飛旋,有如一股龍卷,他旋轉一匝,天母峰的光華便弱一分,然後生機盡絕,變成了一片死地。


    這一片死地跟著開始崩塌,一片片刮落,沉沒於大海中,消失不見。


    穀辰這才離開,疾風般越過海麵,所過之處,浪濤洶湧,又是一番動地驚天的氣勢。


    到了東海之濱他才停下來,以他的速度,一時半刻要追上葫蘆並不是一件難事,但他沒有這樣做,他還要利用葫蘆秦采歌追尋炎黃的嫡傳子孫。


    他深信天母的所謂辦法並未發生作用,隻因為天母並未清楚他是憑葫蘆的劍追尋葫蘆的下落。


    接連的成功令他已有些心高氣傲,不知道已墮入天母的圈套。


    葫蘆雖然在那邊,與他走在一起的已不是秦采歌,而是天母的徒弟東雨,在他們南下同時,秦采歌北霞正在趕程北去。


    為了將穀辰引得更遠,葫蘆東雨全力趕路,日以繼夜,東雨手中秦采歌那把列缺劍並未入鞘,目的隻是要穀辰深信他是秦采歌。


    列缺劍雖然不能夠與五金之英相比,到底也是萬中無一的寶劍,不在鞘內,劍氣衝霄,穀辰既然曾經與秦采歌交手,自然老遠便一眼認出來。


    他隻當秦采歌一路上如臨大敵,準備隨時應變,所以劍不入鞘,怎也想不到掌劍在手的並不是秦采歌。


    葫蘆對他當然也有一定的影響,那既然是真正的葫蘆,他又怎會想到在葫蘆身旁的已不是真正的秦采歌。


    他知道葫蘆兩人趕得很急,更加肯定他們要去找的人隻有在天母之上。


    事實那若非在天母之上,天母也不會指點他找到去,穀辰雖然不能夠肯定那個人的功力,卻有足夠的信心在葫蘆找到去同時對那個人采取行動,正如對付天母一樣,出其不意,攻其無備。


    除非知道他真正的實力,否則就是知道他迫近,作好了應有的防備是沒用的,這個妖孽的功力已不是他們所能夠預料得到,那所謂防備與沒有防備並沒有多大的分別。知道他真正實力的勉強來說就隻有秦采歌、葫蘆二人,北霞東雨都沒有見到穀辰出手。


    他們卻絕對相信師父的判斷,追隨天母多年以來,他們還是第一次看見天母那麽緊張。


    天母大限已到,山峰崩塌,他們雖然不在天母峰附近,親眼目睹,仍然感覺得到。


    東雨那刹那的思想突然就像一下子被抽空,到現在仍然是有所失落的。


    葫蘆看出他心神恍惚,卻沒有問,知道問題是出在自己的劍上,這個戇直的青年也難免很內疚,但在將穀辰誘到遙遠的地方好讓秦采歌北霞有足夠的時間找到天地雙尊,其他一概不問。


    東雨也是這個意思,一直到他再生出不安的感覺。


    “穀辰要來了。”他的腳步並沒有停下來。


    “我們有什麽不妥?”葫蘆不由追問,他自信一路上都沒有露出破綻。


    “不一定是時間的問題,可能是他的耐性。”東雨的語聲接近耳語。


    “那我們——”


    “必須找到天地雙尊。”東雨的語聲突然提高。“唯有天地雙尊才有辦法對付這個妖孽。”


    葫蘆呆一呆,但立即明白東雨的意思。


    他們正走在一條獨木橋上,河水倒映,穀辰正推一團黑雲追在他們後麵。


    他所以追得這麽近當然是已開始動疑,事實上東雨葫蘆時間已消磨得差不多。


    而問題也就是出在他們身上。


    他們一路上走來挑的都是荒僻的小路,主要的原因就是擔心更多的炎黃子孫遇難,這會兒穀辰追蹤得實在很沒有意思,很不痛快。


    之前他追蹤秦采歌葫蘆到天母那兒,一路上大開殺戒,尤其是接近天母峰的範圍更遇上天母的兩個得意弟子西煙南霧,完全是接近一個高手的感受。


    又正如追蹤到長樂那兒,雖然經過窮穀那樣的地方,走在深山之內,但沿途都不難發現經過長樂修整過的痕跡,還有在夜間長樂修練的那股劍氣直衝霄漢,穀辰老遠便看見。


    現在他都是一無所得,不知不覺地逐漸迫近,到他發現空氣的震動,葫蘆東雨在說話,更加接近,一直到他能夠清楚聽到的距離。


    他並不知道他帶來的壓迫感,也沒有發現自己的倒影出現在河麵上。


    ——天地雙尊到底是什麽人,憑什麽對付我?


    他立時振奮起來,大有不枉追蹤到現在一番苦心的感受。


    他更加迫近,但仍然在適當的距離,以免驚動葫蘆東雨,推著的黑雲同時加厚。


    東雨葫蘆都已清楚穀辰的所在,看見黑雲將穀辰掩去,亦猜測到穀辰的心意。


    “天地雙尊兩位前輩已到了天人的境界,能人所不能,要收拾這個妖孽還不簡單?”東雨接來這種說話,目的也就是要穀辰追蹤下去。


    “他們住得未免太偏僻。”


    “否則又怎能安心靜修。”東雨故意歎息著。“我們得趕快,否則被穀辰追上來可就不好了。”


    “他怎知道我們往這個方向跑。”葫蘆亦故意打了一個哈哈。“要是知道我們的去向,早便追上來了,到現在仍然未見影蹤,可見得還未能夠弄清楚。”


    “我原以為你身子肥胖,會落後很多,想不到跑起來也快得很。”


    “這叫做人不可貌相。”


    “幸虧如此,否則不難被穀辰發現我們的行蹤。”東雨心口胡謅,怎也想不到破綻就出在他這句話上。


    穀辰這句話入耳便一呆,他這邊停下,推著的黑雲亦停下。


    東雨仍在留意著河麵的倒映,那刹那不由心頭一凜,他突然有一種感覺,穀辰是有所發現。


    那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們的說話出現了漏子,他沒有考慮到底是哪一句,隻是伸手輕拍葫蘆的肩膀。


    葫蘆轉望東雨目光接觸,亦好像看出來。輕聲問,“是哪裏錯了?”


    東雨搖頭,腳步不覺加快,到了河對岸,手中列缺劍一翻,穀辰推著的那團黑雲便出現在劍鋒上。


    那團黑雲突然裂開,穀辰當中射出,箭也似飛射過長空,從他們的頭頂上射過,消失在他們麵前不遠的一座高山後。


    葫蘆目光一轉再轉。“怎樣了?”


    東雨劍高舉,列缺劍光芒畢露,遮住了他的麵部,“能夠拖得了多久便多久。”


    葫蘆搖頭。“看來又是我錯了。”


    東雨這才想一想。“我可是聽不出來。”


    語聲未落,穀辰龐大的幻象便從那邊高山上冒出來,跨過了高山,來到了東雨葫蘆的麵前。


    東雨劍仍然遮著麵貌,葫蘆雙手擺開了架勢,劍指並起來,雖然對穀辰這完全起不了作用,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束手待斃。


    穀辰腳未停下,語聲便閃電也似轟下來。“你們知道我是憑什麽追蹤你們。”


    東雨沒有作聲,葫蘆冷笑。“還不是我們的氣味。”


    “這個時候還說謊。”穀辰冷笑起來。“你們已知道完全是因為這把劍。”


    葫蘆那把劍隨即從他的口中吐出來,正落在葫蘆的麵前。


    “果然是我這把劍。”葫蘆叫起來,伸手便抓向那把劍,才握上劍柄,那把劍便碎了,粉屑般散落在地上。


    葫蘆呆一呆,很自然的一句。“還我劍來。”


    穀辰沒有理會那把劍。“天母告訴我她有另外一種方法令我追蹤不到你們的下落,表麵上好像不知道問題是出在這把劍上,我也相信了。”


    葫蘆立時明白過來。“都是我該死,不該胡亂說話。”


    “你們說完全是因為你們跑得快。”穀辰的語聲顯得憤怒。“那隻有一種可能,就是天母說謊。”


    東雨微喟。“葫蘆,錯不在你的說話,是我。”


    葫蘆搖頭。“不在你也不在我,我們也不能夠指責任何人,大家欠缺默契在所難免,被發現也隻是遲早的問題,今天跑得了,明天未必跑得了。”


    東雨雙手握劍更緊。“拚了——”


    葫蘆接一句。“拚了——”


    穀辰的語聲隨即又閃電般轟下。“你們為什麽要說謊,到底在掩飾什麽?”


    “你現在才問這些會不會太遲。”葫蘆大笑。“什麽妖孽,原來隻是一個笨蛋。”


    穀辰盯看東雨,突然問。“你到底是什麽人?”


    東雨雖然利用列缺劍遮著麵部,劍光雖然輝煌,但細看下來,穀辰還是看出大有問題。


    東雨知道瞞不下去,劍移開,朗聲迴答。“天母座下弟子東雨!”


    穀辰眼中立時燃燒起冷焰。“秦采歌呢?跑到什麽地方去了?”


    葫蘆大笑。“當然是尋找可以消滅你的法寶,你現在才發覺,太遲了。”


    “他去了找天地雙尊。”穀辰追問。“天地雙尊又是什麽東西?”


    “可以解決你的前輩,你跑不了的了。”葫蘆索性吹起大牛來。“他們隨便一根指頭便足以要你的命。”


    “廢話!”穀辰冷傲的仰天大笑。“天下間沒有人能夠對付我,我受命於天,一定會殺盡炎黃子孫。”


    “那還有天理?”葫蘆衝口而出。


    “天要殺盡炎黃子孫,所以才讓我再生。”穀辰語聲充滿了自信,但事實,亦難免有些顧慮,再生以來,隻有秦采歌葫蘆等人墜入他的圈套,而現在,受騙墜入圈套的卻是他。


    這一次追蹤他不能不承認失敗,他不敢再低估天母等炎黃子孫的智慧,而他們這樣做不惜犧牲去掩護秦采歌的行蹤,秦采歌去找的人必是他們信賴的人,功力也自必然在天母之上。


    那就是天地雙尊,他們到底有什麽本領。穀辰怎也想不透。


    東雨好像看進穀辰的思想深處。接一句。“你開始害怕了。”


    “胡說!”穀辰喝問:“天地雙尊在哪兒?”


    東雨冷笑。“你可以殺掉我們,可不能夠要我們迴答什麽了。”


    穀辰怪笑。“你們不要命了?”


    “若是擔心這件事,我們根本不會走在這兒。”葫蘆挺起了胸膛。


    東雨接上話。“我們完了,你也完了。”


    穀辰是冷冷的看著他們。“天地雙尊真的有這種本領?”


    東雨葫蘆不由相顧一眼,葫蘆隨即一句。“要不是怎稱得上天地雙尊。”


    “天地之間至高無上,當然有相當的本領。”東雨話跟著接上。


    穀辰仍然冷冷的看著他們。“你們不說這些我或者會相信,現在可弄巧反拙。”


    東雨葫蘆不覺一怔,穀辰的語聲接又轟下來。“沒有人能夠肯定天地雙尊可以對付我,在未肯定的情形下你們應該連天地雙尊的名堂也不會泄漏出來,這唯一的可能就是即使真的有所謂天地雙尊,能夠對付我的並不是他們。”


    東雨葫蘆不由又相顧一眼,穀辰的聰明實在太出他們的意料之外。


    “你們到底在掩飾什麽?”穀辰接問。


    不等他們迴答,他的話又接上。“秦采歌不惜將心血交修的寶劍交出來,可見他此行的重要,天母不惜一死,不惜入拔舌地獄也要說謊,可見得她要秦采歌找的人對我有一定的威脅。”


    東雨立即一句。“你害怕了。”


    “這是小心,當年蚩尤一族就是因為不小心以致一族永淪苦海,不得超生。”穀辰的語聲轟下來。“你們告訴我事實,我饒你們一命。”


    “廢話——”葫蘆東雨異口同聲。


    “我以天地為誓。”


    “好像你這種東西,為禍天地之間,竟然以天地為誓,不是笑話?”東雨大笑。


    葫蘆亦大笑起來。“天地之間多的是炎黃子孫,不在乎多我們兩個,蚩尤一族就隻得你這個妖孽。”


    穀辰沒有再說話,半身一探,一隻巨手淩空抓下來,當頭抓向東雨,東雨一陣窒息的感覺,列缺劍急迎上前,劍光火星般閃射。


    那雖然不是他性命交修的劍,但以他的修為亦不難將寶劍的威力發揮出來。


    劍刺在穀辰那隻巨手上,那隻巨手輕煙般散開,但隨又凝聚,抓在東雨的腰身上。


    巨手散開同時,東雨以為隻是幻影,很自然的盯著穀辰,看他有何伎倆,完全忘記了那隻手,到發現那隻手凝聚抓來,已經無從躲避。


    他有被抓住的感覺,揮劍劈去,那隻手一些變化也沒有,劍一劈而過,顯得是那麽不真實,可是那種被抓住的感覺卻並未因此消失。


    他知道雙方功力的距離實在太遠,一口真氣運行,隻看如何作最後的一擊。


    穀辰抬手將東雨舉起來,“我不再饒你們性命,你們還是要將事實說出來。”


    東雨顯然有些明白,真氣運行,劍光暴漲,再切向穀辰的巨手。


    也就在這時候他突然發覺穀辰的眼睛冷芒暴閃,仿佛要射出冷焰來。


    那兩股冷焰卻未射出眼睛便轉動,像兩個漩渦的要將什麽拉進去。


    他有那種被拉進去的感覺,好像整個身子,又好像隻是魂魄。


    他總算有些見識,脫口大唿。“移魂大法——”真氣再運行,人劍便要掙紮出去。


    穀辰的手完全不受影響,右眼盯穩了東雨,左眼卻是盯著葫蘆。


    他的左手亦已將葫蘆抓著舉起來。


    葫蘆那種被吸進穀辰眼窩去的感覺更強烈,聽得東雨大唿,不由問。“到底是怎麽迴事?”


    “別望他的眼睛,他要占據我們的靈魂,追尋我們思想的秘密。”東雨是這樣叫,可是連他也不能夠將視線移開,葫蘆又怎能夠。


    “那怎麽是好?”葫蘆竭力叫出來。


    東雨沒有迴答,他開始感覺到靈魂好像已離開他的身體,投進穀辰的眼窩,那刹那他當機立斷,反手揮劍,砍向自己的脖子。


    穀辰冷不提防,要阻止已經來不及,眼看著東雨的脖子迎劍而斷,頭顱衝天飛起來。半空中爆碎,魂魄亦同時被劍氣迫降。


    那刹那穀辰難免一陣失落的感覺,揮手丟掉東雨的無頭殘身,合力對付葫蘆。


    葫蘆亦明白到底是什麽迴事,雙手劍指一起,反插向自己的咽喉。


    穀辰的另一隻手就在這時候抓來,按住了葫蘆的雙手。“沒有劍,你能夠這麽容易找死?”


    葫蘆掙紮著。“放開我——”


    穀辰笑了。“好——”雙手果然鬆開,葫蘆的身子卻沒有淩空掉下來,相反迅速被吸進穀辰的大眼眼窩。


    葫蘆狂叫著雙手亂抓,不求穩定身形,隻想迅速了斷自己的生命。


    穀辰當然看透他的意圖,妖力增強,葫蘆的四肢被牽得筆直,風車般繼續旋轉,連手腳也不能夠屈曲,他又如何結束自己的生命?


    到他想到咬斷舌頭的時候,非獨舌頭,連他的思想亦已變得麻木起來,他想得很慢,要實行更慢,舌頭才伸到齒邊,思想已抽空。


    穀辰就像是咀嚼桑葉的不停在咀食著葫蘆的思想,將他的記憶一絲絲的抽出來。


    這當然需要一段頗長的時間,除了白癡,每一個人的思想都非常複雜,葫蘆雖然不太喜歡動腦筋記東西,腦子裏載的東西已經夠多的了,穀辰一麵將他的思想抽出,一麵分析自己的所需,到他完成這件事,葫蘆記憶已然被他抽空,一無所有。


    這已是三個時辰之後的事。


    葫蘆的身子仰臥在地上,人雖然醒來,卻像是一個白癡似的呆視著穀辰。


    那刹那他什麽記憶也沒有,連穀辰是什麽東西他也醒不起來,卻隻是刹那,他突然又有了記憶,一生所有的記憶,一下子穀辰完全送迴他腦子裏。


    那就像是千萬根尖針同時刺進去,不由他狂叫起來。他雙手捧著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到他醒起什麽迴事,穀辰的冷焰已吹到他身上。


    狂烈的冷焰將他整個身子冰封,然後千絲萬縷的裂開,那種痛苦絕不是言語文字所能夠形容。


    到他的身子真的開始破裂他才知道什麽才稱得上痛苦,那種痛苦卻一直持續到他的感覺完全終止。


    最後毀滅卻就是他的感覺。


    一個人這樣被殺滅當然就是魂魄無存,永不超生,到葫蘆的感覺終止,地上已隻剩下一堆粉屑也似的東西。


    穀辰已經不在,一個身子推著疾風迅速掠向北方,他要趕在秦采歌北霞之前找到天地雙尊,找到那五金之英鑄成的雌雄雙劍。


    他現在總算明白他之所以能夠再生完全是因為天地雙尊拿走了五金之英。


    這五金之英當年在涿鹿既然能夠誅殺他們蚩尤一族,將他們的靈魂鎮壓在骨坑,當然亦可以將他再殺一次,這一次亦可能是他最後的一切。


    他雖然不敢肯定,卻也不敢冒這個險。


    天母的不惜殉死,東雨葫蘆的表現已足以證明那並非故弄玄虛,五金之英在他來說也不是傳說,涿鹿的一戰,印象猶新。


    他也不懷疑龍的存在,涿鹿的一戰,各種山精海怪應有盡有,龍亦是其中的一種武器,當然那是好龍,站在黃帝那邊。


    當年的黃帝現在已不存在,炎黃的子孫不少已變得不像是炎黃的子孫,龍本來就已有多種,現在已變成怎樣,當然更就難以肯定。


    能夠對付龍那麽神異的東西拿來對他這種妖孽,以常理推測,也應該有相當的效果,何況那種東西當年更就是蚩尤一族的克星。


    再生以來,穀辰這是第一次發急,第一次惶恐,他必須盡全力趕去製止秦采歌北霞的行動。


    風吹當然迅速,穀辰卻不能夠化作疾風,隻能夠借助風吹,若真是三五七天,他推風而去,追上秦采歌北霞不足為奇,但相距已是十天以上的遙程,已是遠遠超出他的能力以外。


    他當然不會罷休,就是還有一線希望他也不會放手,就是明知道沒有機會,沒有希望他也會全力爭取,到最後一刻,到他倒在雌雄雙劍之下,灰飛煙滅。


    不管他怎樣,天母這一個計劃總算是成功了,在這種情形下成功當然要付出相當的代價。


    秦采歌北霞並不知道成功的機會有多少,離開了天母峰便往北而去,竭盡全力,不眠不休,極盡本能所能,真元的消耗已根本不能估計。


    他們的速度當在葫蘆東雨之上,葫蘆的功力遠比東雨弱,與他走在一起,東雨不能不慢下來,北霞與秦采歌的功力卻是相當的。


    越北便越寒冷,到了冰天雪地,穀辰仍然未追上來,他們的心稍微放下,卻一點也不快樂。


    離開天母峰不久他們便感覺到天母峰崩塌的震蕩,這之前北霞亦感覺到天母的毀滅,她的眼充滿了淚水,被風吹幹了,又湧現,可是她並沒有停下來,隻因為她早已明白停下來並無好處。


    秦采歌也沒有,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一直到現在,看見了黑夜中的一點光。


    閃動著的光,在這冰天雪地,除了天地雙尊拿來誘火龍上當的那一點火種還有什麽火能夠發出那樣的光華?


    那點光在高處閃動,極高的高處,秦采歌北霞一路走來已是走在高地上,那極高的高處就說是極峰亦不會過甚其詞。


    “看那兒的光。”北霞的語聲帶著沙啞,難掩心中那一份喜悅。


    “應該是火光。”秦采歌嘟喃著。“除了火種沒有什麽能夠在這種環境仍然這樣燃燒的了。”


    “兩位老前輩不知道是否仍然在那兒?”北霞難免有些擔心。


    “在事情未解決之前他們應該不會離開的。”秦采歌話是這樣說,心中其實也有懷疑。


    也就在這時候一聲沉實的吼叫從那邊傳來,天地為之震動。


    “龍吟——”秦采歌脫口叫出來,腳步一快,急急向那邊掠去,他從來未聽過龍吟,可是那刹那不免有那種感覺。


    北霞的身形亦快起來,她也是未聽過龍吟,但亦有那種感覺,希望能夠看看龍的樣子。


    那一聲龍吟之後,天地間又迴複寂靜,秦采歌北霞狂趕了一會,北霞終於忍不住嚷。“怎麽不再叫了?”


    秦采歌應聲。“我們一路走來,就隻有聽到這一聲,兩位要是殺龍,早便已殺了,若是已將龍囚起來,叫天不應,叫地不聞,當然提不起興趣再叫下來。方才的一聲,隻怕是悶得無聊。”


    北霞點點頭。“不知道兩位老前輩是否還留在那兒?”一頓話又接上。“即使不在那兒,龍依然仍在生,那雙劍是必仍留在龍那兒。”


    秦采歌沉吟著。“劍若是留著鎮壓那條龍,將劍拔走,龍得以脫身,是必又為禍天下。”


    “那怎麽是好?”


    “兩位前輩若是在那兒,總會商量出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法。”


    “若不在那兒,我們又沒有足夠的時間去尋找他們——”


    “那隻有一個辦法。”秦采歌一字一頓的。“取劍。先殺龍。再滅妖!”


    北霞想了想,“隻有這個辦法了。”


    語聲再落,一聲龍吟又傳來。北霞聽後心頭一涼,“你可有這種感覺,那條龍好像知道我們有殺它的意思。”


    秦采歌歎一口氣。“這是因為龍是四靈之首,傳說中是一種神物,我們要殺它,內心難免有不安的感覺。”


    北霞嘟喃著。“一種神話了的東西。”


    秦采歌淡然一笑。“也許你又有這種感覺,很想看看這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東西。”


    北霞不由頜首。“這種東西有機會看見的人的確是不多,就是家師也從未曾見識,引以為憾。若是可以抽身,一定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秦采歌突然好像醒起了什麽的歎一口氣,北霞應聲目光一轉。“你在想萬不得已要殺掉那條龍,也是一件很令人遺憾的事情。”


    “我從來沒有想到那也是一種災難。”


    “那到底是傳說中的東西,見過的人既然不多,知道它的底細的人當然有限。”


    “兩位前輩不惜動用五金之英,可見得之前所得到的數據非獨有一定的可靠性,而且知道後果嚴重,權衡利害才不惜一切做這種事。”


    “他們真的仍留在極峰上才好。”


    “對處理這件事,我想他們總會有一些有用的建議,給我們一定的幫助。”


    龍吟聲這時候又傳來,秦采歌聽著奇怪,不由又一句。“一直不叫的,現在卻接連吼叫三次,莫非又出了什麽問題?”


    北霞搖頭。“再出亂子,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的身形更加迅速,秦采歌也沒有慢下來,上了冰峰再掠向更高的冰峰。


    越上積雪便越少,他們終於上到了極峰,放目望去,盡是玄冰,反映藏龍穴透出來的火光,七彩繽紛,完全不像人間所有。


    龍吟聲一下接一下從藏龍穴中傳出來,震耳欲聾,驚心動魄。


    看到了那個冰洞他們便看見交錯插在那之上的雌雄雙劍,也看到冰洞前不遠盤膝坐著的天地雙尊。


    劍光仍然是那麽輝煌,天地雙尊卻已沒有了當日那種神采。


    以他們的修為雖然在極峰之上,已應該沒有所謂寒冷的感覺,但囚龍一戰,實在耗損了他們不少的真元,現在多少已感到寒冷。


    可是他們仍然要堅持下去,一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拔劍把龍放走。


    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是否一如傳說火龍已沒有火氣,不會再為禍人間,他們不敢肯定,當然亦難免顧慮一點,就是證實了火龍氣焰已盡之後,他們仍然有拔劍的能力。


    否則,除非有轉機,沒有的話,那條火龍便不免葬身冰洞內。


    他們正麵向著秦采歌北霞的來向,睜著眼,看著秦采歌北霞走來,眼中卻沒有變化,兩顆眼珠子仿佛已凝結成冰珠子。


    他們的身子亦仿佛已冰結,一動也不動。


    秦采歌北霞當然立時肯定了他們的身分,一直來到他們的麵前。


    他們還是沒有反應,北霞仔細打量了他們一遍,迴望秦采歌。“你看他們怎樣了?”


    秦采歌尚未迴答,天地雙尊的鬢發便無風自動,冰屑紛落。


    他們的眼眶也好像有冰雪掉下來,然後終於轉動,又有了生氣。


    北霞看在眼內,連忙上前。“兩位前輩。”


    他們找天母打探五金之英下落的時候,已跟北霞會過麵。


    “天母峰出事了?”天尊隨即問,他們既然並沒有離開極峰,看見天母的徒弟找到來,難免有這種感覺。


    北霞垂下頭。“家師隻怕已去了。”


    天尊沒有意外的反應。“到底是哪一個上了天母峰?”


    “穀辰——”北霞急不及待的。“蚩尤一族最小的一個再生了。”


    天地雙尊相顧一眼。“沒有了五金之英鎮壓,這等邪惡之徒便得以出世。”


    地尊接上口。“難怪令師要我們考慮清楚,那五金之英果然是動不得。”


    天尊接問。“除了令師,還有什麽人遇難?”


    “斷虹子前輩一門上下便隻剩下秦大哥一個,還有獨孤長樂前輩。”


    天尊一怔。“長樂也去了?”


    地尊問。“那個穀辰真的是那麽厲害?”


    秦采歌點頭。“隻怕很快便會找到這裏來,除非他完全不知道我們往這兒走。”


    天尊目光上下打量了秦采歌一遍。“你是斷虹子的徒弟?”


    “正是——”秦采歌接著將事情經過扼要的說出來。


    天地雙尊聽到最後不約而同齊歎一聲。“我們兩個當真是難辭其咎,顧此失彼。”


    秦采歌苦笑一下。“涿鹿無疑是罪孽之淵,邪惡之源,但那麽多年的一具屍體竟然會複活,又有哪一個會考慮到?”


    天尊點點頭。“若是有什麽異動,我們也不會盡起五金之英。”


    “火龍的出現早有預兆,大禍當前,當然是先行解決,我們也是將龍囚在冰洞之後才發現南方黑氣衝霄,行將大禍臨頭,卻是怎也想不到問題出在我們的身上。”地尊目光轉向那個冰洞,又歎一口氣。


    北霞不由躍過去,未到冰洞已感覺劍氣森寒,抬頭望下去,一團火種仍然在燃燒,那條火龍也就盤繞在火種的周圍,不住的顫抖。


    龍身已沒有火焰繚繞,代之而替,一抹薄冰,一刹那化作煙飛,但片刻又凝結。


    它的頭正向著那團火種,開叉的長舌對著那團火種吞吞吐吐,卻不敢將那團火種吞下去,唯恐火種熄滅,僵硬在冰洞內。


    它的眼神異常複雜,一種接近無可奈何的神態,充滿其間,舌伸縮至倦便發出龍吟。


    北霞在冰洞外聽著不很舒服,她雖然看不到那條火龍的心態,卻聽得出龍吟聲中絲毫的歡欣也沒有,甚至有一種悲傷的感覺。


    天尊目光由冰洞轉到北霞麵上。“它已經靜下來三天,一直到你們接近才發出聲響。”


    北霞不由問。“有什麽不妥?”


    天尊目光再轉到秦采歌麵上。“天母無疑是選對了人,一個金童,一個玉女,天造地設一對。”


    北霞看看秦采歌,俏臉微紅,秦采歌隨即問。“是不是我們才可以將劍拿到手?”


    “正要是你們才可以發揮雌雄雙劍的最大威力,那是至陰至陽的兩把劍,由純陽之身純陰之體才能夠將最大的威力發揮出來。”天尊仰首歎了一口氣。“有時我實在不明白。”


    地尊接一句。“天到底在打什麽主意?”


    天尊點點頭。“火龍降世,我們必須去五金之英降龍,沒有了五金之英妖屍便再生,為禍天下,卻在這時候又讓金童玉女生在一起,來解決這些困難,安排得是這麽好,但期間卻已無數生靈塗炭,而他們又顯然並沒有做過什麽錯事。這仔細想來,就好像是悶極無聊的一個遊戲。”


    秦采歌苦笑。“畢竟天意莫測。”


    地尊沉吟著。“有時我實在懷疑就是天也不能夠作主,受某些因素影響。”


    天尊搖頭。“我卻是考慮到這個天會不會也有它的性格,譬如偶然也開開玩笑。”


    “這種玩笑未免太大了。”


    “在我們無疑是大了,在它卻可能隻是一件小事,因為到底在它能力控製的範圍。”天尊苦笑了一下,突然一句。“口孽口孽。”


    地尊亦一聲苦笑。“你這樣說天,的確是口孽,萬一觸怒了它,事情不是又來波折?”


    天尊長歎。“我們取五金之英趕到這兒來不是興高采烈,現在卻是覺得毫無意思。”


    “也許我們這些修道中人知道得太多,又找到了一些門徑,上天卻無意接納我們,唯一弄些變化來將我們這些人抹去。”地尊仰首望著天,眼神充滿了疑問。


    “不甘心也得甘心。”天尊垂下頭。“我們沒有能力與上天作對,也沒有能力抗拒上天的安排。”


    “你們真的這麽相信?”北霞再問。


    “一生順遂的人可以說絕無僅有,隻要受過挫折,經過苦難,不難會發覺有些事的確無關努力與否,冥冥中一切自有安排。”天尊有些無可奈何的。


    北霞仍然是一麵疑惑之色,她到底年輕,也從未經過什麽挫折,自然保持年青人應有的衝動自信。


    地尊隨即歎息著接上話。“修練到我們這般境界,劫難臨頭總會有些驚覺的,原以為應在這條龍身上,到現在才發覺是穀辰才對,而且還是因為我們拿走了五金之英,穀辰才得以再生。”


    “所以死在穀辰手下的人可以說是間接死在我們手上,我們可以說罪孽深重,莫說再奢望成仙,就是死在這裏也是應有此報。”天尊亦歎息。


    “這應該怎樣說?”北霞想想。“你們以為這是上天安排的一個陷阱?”


    天地雙尊相顧一眼,沒有作聲。


    北霞沉吟著。“可是,你們已推測到火龍為禍,若是不想辦法製止,到火龍真的為禍天下,是不是也要負上責任?”


    天尊點頭。“所以我們亦想到火龍為禍與穀辰的再世並不是上天的安排,上天對處理這些事也是有心無力,唯有借助我們這些人,犧牲小部分的人命來挽救大眾生,然我們,能挽救大眾生,亦應不枉此生。”


    北霞看看天尊又看看地尊。“你們卻是很懷疑這個可能性。”


    天尊嘟喃著。“這些年來我們身上發生了很多事,令我們多少都有一種受命運支配的感覺。”


    北霞目光接向秦采歌,她很想聽聽秦采歌的意見。


    秦采歌目光與她接觸,稍微停頓才移向天地雙尊。 “我們不知道兩位前輩之前的遭遇,隻是知道穀辰現在為禍天下,要借助兩位前輩才能夠將他消滅。”


    天尊點頭。“這是目前必須解決的問題,我們當然會盡我們的所能。”


    秦采歌移步走向冰洞那邊。“龍怎樣了?”


    天尊仍然坐在那裏。“要七七四十九天火氣才能夠盡消,否則脫出冰洞,烈日之下很快便複原,到時候再要把它囚起來又要費一番心思的了。”


    “現在還有多少天?”北霞追問。


    “二十一天。”天尊很肯定的迴答。


    北霞迴問秦采歌。“我們有沒有可能等二十一天?”


    “東雨雖然拿著我的劍又有葫蘆在身旁,但穀辰乃是天下至邪重惡,雖然有這個耐性追下去,長時間下來亦沒有可能毫無發現,以他的修為,二十一天之內趕到這兒來並不是一件沒有可能的事。”


    “他未必知道我們的去向。”


    秦采歌沉吟著。“他應該有他的辦法的,葫蘆東雨落在他手上,它不會好受,相信亦不難從他們的口中將我們的行蹤追問出來的。”


    “他們不會說的。”北霞說得很肯定。“大師兄是寧折不屈的脾氣。”


    “我隻是擔心葫蘆。”


    “以我看他不是那種貪生怕死的人,絕不會將我們的行蹤泄露給穀辰知道。”


    “這是事實,但他的功力有限,實力不足也是事實。”秦采歌微喟。


    北霞目光一轉。“你的意思是為防萬一,隻有先殺龍取劍,再對付穀辰?”


    秦采歌點頭。“隻有這個辦法了。”


    天尊突然截住秦采歌的說話:“龍乃四靈之首,殺之有傷天理,我們再想想,也許有其他的辦法。”


    秦采歌搖頭。“隻怕等不及。”


    北霞接上話。“由我們動手,兩位前輩大可以不必擔心。”


    天地雙尊相顧一眼,天尊打了一個“哈哈”。“我們已經這麽一把年紀,死不足惜,也沒有什麽顧慮的了,隻是可惜你們一雙金童玉女。”


    地尊隨即補充。“將龍囚在這兒,我們已損耗真元過半,那要相當時日補充才再有能力拔劍殺龍,並不是擔心天譴。”


    天尊隨又接上口。“事到如今,隻好辛苦你們了。”


    “這條龍無疑也是通靈之物,知道大劫降臨,在你們接近不由發出悲鳴。”地尊搖頭歎一口氣。“它本來就不屬於這個地方,不該跑到這個地方來的。”


    天尊仰首望天。“隻怕它也是身不由己,到這兒來也是命運安排。”


    秦采歌抬頭望望那條火龍,一聲:“得罪了——”身形拔起,上了冰洞的頂,北霞亦掠了上去,不約而同,與秦采歌伸手握住了那露出冰外的一雙劍柄。


    天地雙尊沒有阻止,隻是搖搖頭,秦采歌北霞齊喝一聲,用力拔劍,雙劍卻紋風不動,他們齊聲再喝拔劍,還是一樣。


    天尊這才開口。“這雌雄雙劍長逾數丈,這二十多天下來,玄冰已將劍鋒緊鎖,沒有我們當日的功力,是難以將劍拔出來。”


    地尊接上話。“若非如此,火龍也不能夠困在冰洞內,以火龍的狂勁,不是玄冰,早已被它將冰洞震碎,脫身飛出天外,雙劍根本起不了作用就因為是玄冰,堅不可破,這洞口便變成唯一的出口。”


    秦采歌北霞聽著怔在那裏。


    天尊看著淡然一笑。“你們也不用擔心,天母叫得你們到來,當然早有分寸。”


    地尊亦笑了。“隻有你們這一雙金童玉女才能夠發揮雌雄雙劍的最大威力,我們剩下的餘力卻不足以將劍拔出交給你們,除非我們的功力集中一起。”


    北霞不由問。“如何集中?”


    天尊微喟。“以你們的修為根本不能夠將內力完全輸出,那唯一的辦法就是我們將剩餘的功力輸進你們體內,增加你們的功力。”


    北霞點頭。“好啊,將龍殺掉,除去妖屍之後,你們才將功力收迴好了。”


    地尊笑笑。“我們若是能夠將功力收迴,當然能夠將你們的內力引進自己體內。”


    秦采歌有些奇怪。“這其實應該不是一件難事。”


    “的確不是一件難事,問題隻是在你們兩個不是一般人,我們的內力輸進去,到轉為你們所有,必須一個頗為複雜的過程,之後是不可能分離的了。”


    地尊笑接。“這未嚐不可以說亦是天意,要造就你們這一雙金童玉女。”


    秦采歌北霞麵麵相覷,正不知如何是好,天地雙尊已雙雙淩空拔起來,落在冰道出口上北霞秦采歌麵前,齊喝一句。“還等什麽?”


    北霞秦采歌當機立斷,也不知什麽感應,北霞右手與秦采歌的左手很自然的相抵,然後伸出空下來的一雙手迎向天地雙尊。


    天地雙尊亦是一手相抵,另一雙手迎向秦采歌北霞伸前來的手。


    四個人內力也就這樣相通,衣衫無風自動,天地雙尊奇長的鬢發亦飛舞在天地間。


    他們一個鬢發俱白,一個鬢發俱黑,肌膚光澤,雖然在囚龍一戰損耗過半的真元,但仍然保持一種仙風道骨的形象,現在卻是明顯的顯露出一種衰老的情態。


    他們麵上的皺紋逐漸增加,肌膚的光澤逐漸消失,變得幹癟,鬢發亦逐漸變得稍黃,顯得與一般的老人並沒有分別。


    最後連他們的眼神也沒有了那種既輝煌又驚人的神采,然後飛舞的鬢發停下來,枯草一樣散下,連半分高手的神態也沒有了。


    北霞秦采歌不忍卒看,卻又不能不看。


    他們恰好相反,與之同時逐漸顯得神采飛揚,肌膚也逐漸變得晶瑩,光彩流轉,仿佛有火焰在內燃燒,秦采歌開始紅光滿麵,北霞卻是碧光閃亮。


    那兩種光華繼續散發,包裹著他們整個身子,再往外伸展,將天地雙尊震飛出去。


    眼看著,這曾經叱吒風雲的兩個玄門正宗高手紮手紮腳的飛摔出數丈,再在雪地上打了幾個滾才停下來。


    北霞秦采歌要搶救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他們好像脫胎換骨的,隨便一動,已到了天地雙尊身旁,異口同聲。“前輩——”


    天地雙尊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眼神一種難以言喻的傷悲,一聲。“老了——”


    北霞秦采歌不約而同齊聲一句。“多謝兩位前輩成全。”


    天地雙尊一齊搖頭。“天意——”


    秦采歌很認真的接上口。“一切平靜下來,晚輩兩個會想辦法將內力還給兩位前輩的。”


    天尊幹笑。“生命總有盡頭,老活不死,並不是一件樂事。”


    地尊目光一轉。“你們的決定無疑是對的,別再猜疑,快拔劍屠龍。”


    天尊秦采歌北霞目光不由移向那邊,隻見黑暗的空中一團黑影已向這邊移來。


    秦采歌脫口一聲。“穀辰來了。”


    天尊點頭:“果然厲害,隻看這聲勢已不是一般可比。”


    地尊沉吟著:“看情形總要一段時間,那隻是他趕得急,將雲先趕來。”


    天尊點頭。“這黑雲必須一段時間才到這兒來,還有時間準備。”


    地尊目光一轉,看見北霞秦采歌仍然站在那兒,心裏一急,喝出口。“還不取劍?”


    天尊亦急喝:“快,否則天一亮,天日之下要殺火龍不容易,你們必須在穀辰到來之前將龍殺掉,殺不掉便後患無窮的了。”


    秦采歌北霞不敢怠慢,手握劍柄,衝天而起,這一次拔劍與之前完全是兩種感覺,就像將劍從鞘內拔出來,隻是劍特別長,那種拔劍出鞘的感覺也長遠很多。


    劍脫出了玄冰,立即光華流轉,看來已不像是劍,隻是兩道光華,一青一紅。


    那條龍果然是通靈之物,封住冰洞出口的那雙劍被拔走,立即有反應,半身環繞著一轉,頭向著冰洞的出口,那長長的尾巴揮舞,便將火種擲來,正好落在它的頭前,它的舌頭正好伸出,輕而易舉的將火種擲進口內,眼看著那團火種一直滾進它的腹部,仍然散發著光華,好一會才四散開去。


    與之同時它身上的冰封盡化作白煙飄飛散失於無形,鱗片之間光華閃動,仿佛又有火焰噴射出來,充滿了活力生氣。


    它似乎也知道外麵危險,並沒有立即飛出去,四爪爬動,一步一步的往外爬,蓄勢待發。


    秦采歌北霞劍在手,在洞外也是蓄勢待發,隻等那條龍飛出來便雙劍交擊。


    那條龍到了冰洞附近便停下來,雙睛光華流轉,顯然在等機會。


    秦采歌北霞隻有在等,他們不明白那條龍的特性,殺龍在他們來說到底是第一次。


    他們選擇的位置無疑是恰到好處,隻要那條龍從冰洞中飛出來,雙劍合璧,一定可以將那條龍刺殺劍下,他們也預算到那條龍飛出來的速度會非常驚人,電光火石之間,一個抓不住便消去。


    他們當然也有一定的信心。


    那條龍既然通靈,當然亦感覺到危機四伏,一個不小心衝出去,九死一生,所以隻是在等候機會,那團火種進了體內,已令它舒服很多,來到了冰洞的出口附近,沒有劍氣的壓迫,外間的空氣也沒有冰洞內的森寒,當然不在乎等上多久。


    它能夠在冰洞內支持那麽多天,在現在沒有那麽惡劣的環境,自然更能夠支持下去。


    秦采歌北霞的耐性不是沒有,隻是想到穀辰快要到來,難免有些著急,在他們來說,一刻的等待有如一個時辰。


    他們而且還要目不轉睛,提防那條龍突然飛出來,精神特別緊張。


    天地雙尊那邊已走近來,看在眼內,不禁搖頭。


    “到底是通靈之物,知道危險,怎也不肯飛出來,隻是在等候機會。”天尊歎一口氣。“我們並沒有考慮到這方麵,現在可是麻煩了。”


    地尊沉吟著。“沒有穀辰的迫近,事情還可以從容解決,等上三五七天也無妨。”


    天尊又搖頭。“錯了,即使穀辰不到來,也不可能等上那麽多天,我們雖然有四個人,能夠拿劍殺龍的隻是他們兩個,不能夠輪流休息,又能夠支持上多少天?”


    地尊想了想,歎息:“也不能進冰洞內,除了那條火龍,其餘的生物進去,隻怕立即便凝結成冰。”


    秦采歌北霞並不懷疑他們的話,他們雖然在冰洞外,又有那麽好的內力,可是稍為接近,亦覺得森寒徹骨,那條冰道又是那麽深遠,除非他們一進去便能夠將龍殺掉,否則隻怕連離開的機會也沒有。


    那條火龍在洞口附近顯然亦隨時準備退迴去,以它行動的迅速,能夠擊中它的可能性並不大,一擊不中,它退迴洞底,再要誘它出來可沒有那麽容易的了。


    秦采歌北霞遲遲所以沒有出擊就是這個原因,他們劍在握,心靈也好像相通,無須說話知道對方的心意,一麵等一麵盤算辦法。


    天地雙尊又等了一會,忽然相顧一眼。“隻有這個辦法了。”


    秦采歌北霞不由迴頭望去,隻見天地雙尊肩並肩走在一起,向冰洞的出口走來。


    與之同時,他們看見那邊的黑雲排山倒海般湧來,從他們頭頂上空滾滾湧過,無窮無盡的。


    那必是穀辰的趕來,即使千萬裏,也應該一時半刻便趕至,穀辰那樣趕是必緊跟在黑雲的後麵,雲過盡,穀辰便會到來,到時候龍仍然未被殺掉,前後夾攻,秦采歌北霞又如何應付得來。


    天地雙尊雖然沒有迴頭望,但是雲從頭頂滾過,聲勢浩大,又怎會毫無所覺。


    他們佝僂的身子不約而同挺起來,齊聲大唿。“你們準備好了?”


    北霞一怔。“兩位前輩——”


    天尊笑笑。“那條龍既然通靈,當然記得是什麽人將它誘進冰洞,仇人見麵,份外眼明,不難一衝而出,這是你們唯一的機會。”


    北霞點頭隨即醒起了什麽。“但兩位前輩……”


    地尊截住了她的話。“這件事總有些人要犧牲的。”


    天尊亦笑接。“我們已活到這個年紀,死不足惜,再說葬身龍口,便化作飛灰,魂魄不受影響,化為元嬰,又可以再轉世為人,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倒死在穀辰手下卻是不難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地尊打了一個哈哈。“我們所以選擇這樣做,未嚐不可說是有些私心。”


    秦采歌北霞不能不承認天地雙尊所說的也很有道理,相顧一眼,有些無可奈何的點點頭。


    天地雙尊接一聲。“兩位好自為之。”一齊再舉步,向冰洞的出口走去。


    他們的功力已所餘無幾,但將接近冰洞,反而越覺得舒服,那條火龍也就等候在冰洞內,蓄勢待發,一點餘溫令周圍都溫暖起來,那所謂溫暖,當然亦可以說是沒有那麽寒冷。


    那條火龍對天地雙尊果然印象深刻,看見他們接近,眼睛便亮起來,當真是仇人見麵,份外眼明。


    天地雙尊立時感覺到那條火龍的敵意,由心一寒,到底是生死關頭。


    他們並沒有停下來,繼續接近,那條火龍同時倒退,退迴丈許。


    看見火龍倒退,天地雙尊不由心裏發急,若是那條火龍退迴冰道深處,他們便無能為力,即使他們忍受得住冰道的嚴寒,那條火龍在冰道中將他們吞噬,秦采歌北霞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幸好那條火龍倒退了丈許便停下來,身子緊接立起,就像上了弦的箭,一觸即發。


    天地雙尊兩顆心這才放下來,一麵繼續迫前,一麵露出揶揄的神色。


    那條火龍眼中的敵意更濃,一個身子拉得更緊,開叉的長舌吐著,若是體內仍然有足夠的火焰早已噴射而出將天地雙尊燒為焦炭。


    天地雙尊再前進三步,不約而同探手一招,誘那條火龍衝出。


    那條火龍沒有立即衝出,憤怒的發出一聲龍吟,一雙前爪抓緊了地麵,那本來是堅不易破的玄冰,這下子在那條火龍的一雙硬爪下也裂開來,發出了一陣陣迸裂的聲響。


    天地雙尊入耳驚心,卻也知道成功在望,探手再招。


    那條火龍終於忍耐不住,一個身子終於離弦箭矢也似射出。


    天地雙尊有些驚恐的轉身奔逃,他們的功力所餘無幾,速度當然有限,那條火龍一追而上,其快無比,也是準確無比的一口咬下,正咬在天地雙尊的兩顆頭顱上,一團烈火同時噴出來。


    天地雙尊立時全身著火燃燒,頭顱斷口噴灑出來的鮮血也變成火血,三魂卻在那刹那已脫出來,有如六個小人,一閃不見。


    秦采歌北霞的雌雄雙劍並沒有錯過這個機會,一剪而下,將那條龍齊腰剪為兩截。


    那條龍那刹那也知道危險,但一個身子已是離弦箭矢,直去無迴,一發不可收拾,不可轉折之勢,勉強一折,腰身已兩斷。


    秦采歌北霞的動作固然快,那約丈長的雌雄雙劍也將斬殺的時間縮短了很多,當真是電光石火迅快無比。


    龍身齊中而斷,分兩截奔騰起來,噴射出來的不是血,是血紅色的火。


    火龍悲鳴,兩截身子掉咬向秦采歌北霞,北霞雌劍迎上了龍尾,齊中一開為外,那截龍尾立時爆碎,血亦飛灑漫天,迅速化成了飛灰。


    秦采歌的雄劍同時迎上了龍頭的一截,劍到處,龍亦裂,化作飛灰,隻剩下那顆丹元所在的珠子,光華依然閃射,飛躍在半空中。


    秦采歌探手接在手中,一陣灼熱的感覺,極峰上的嚴寒刹那完全不再感覺到。


    那些飛灰落在玄冰上仍然帶著火焰,一時間白煙嫋嫋,冰麵上卻出現了無數的紅點,也不知是龍血還是龍的魂魄,一直往深處沒下去。


    北霞秦采歌看著怔在那兒,也不知過了多久,北霞才脫口一聲:“我們殺了一條龍。”


    “這絕非夢境。”秦采歌手抓著那顆龍珠走向北霞:“可是仍然像在夢境裏。”


    北霞感覺到那顆龍珠的溫暖,人更加清醒,有些奇怪的:“這顆珠子是那條火龍的精華所在?”


    秦采歌點點頭:“我在想,有了這顆珠子,我們大可以不必擔心抵受不住穀辰吐出來的冷焰。”


    北霞沉吟著:“能夠離開這個地方跟穀辰交手,對我們總是有利的。”


    “不錯,那穀辰乃是陰寒之物,在這極峰嚴寒的地方自然更有利。”秦采歌仰首天望。“可是,我們不想留在這兒也不成了。”


    奔馬也似的黑雲一直沒有停頓,但一團更亮更黑的黑雲已然在遠方湧現,他們有一種直覺,穀辰正從那邊趕來,已經接近了。


    北霞目光一轉,盤膝坐下來,手中雌劍化為一道劍光,包圍著她的身子,驅散了寒氣,也燃燒著她的鬥誌,令熱血奔騰起來。


    秦采歌亦接著坐下,雄劍化成劍光繚繞,那顆龍珠同時離開了他的左手,盤旋起來。


    極峰這嚴寒的地方在雌雄雙劍與龍珠的影響下,嚴寒逐漸消失,所以穀辰一到,秦采歌北霞馬上便察覺,他推著黑雲而來,令天地昏暗,也帶來了另一種難以言喻的陰寒,令極峰更森寒。


    秦采歌北霞不約而同在黑雲停頓的同時抬頭望去,正好看見在雲層中湧現的穀辰。


    他是那麽的巨大,猙獰,恐怖,悶雷也似的語聲猛烈擊下。“都在這裏了。”


    秦采歌北霞沒有作聲,真氣運行,控製著雌雄雙劍,靜待其變。


    穀辰從天而降,接問。“天地雙尊呢,跑到哪兒去了?”


    秦采歌這才應一聲。“他們要出現的時候總會出現的,當然,那也就是你的死期。”


    “這種話我聽得太多了,可是那所謂死期總是你們這種人的死期。”穀辰的笑聲跟著閃電般滾滾而下,令人聽來由心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秦采歌沒有再說什麽,全心禦劍,雄劍火紅的劍光繼續體外盤旋。


    北霞本來是一個很輕率的少女,這時候亦變得異常冷靜,與秦采歌全心禦劍同時亦全心全意的控製著那把雌劍,蓄勢待發。


    他們的心意已經互通,也已與雌雄雙劍結合在一起,再無雜念,隻有除妖。


    穀辰感覺到雌雄雙劍的寒氣,對這兩把劍他當然完全陌生,也沒有五金之英的感覺。


    那五金之英經過天地雙尊性命交修,也變成了另外一種東西,雖然更厲害,卻不在表麵,不像五金之英那樣,一眼看來已是非常霸道。


    陰陽和諧,這是必然的道理,穀辰並不曉得,而一生防範五金之英,不見五金之英,自然滿腦子疑問,但他仍然看出那雌雄雙劍絕非一般東西。


    然後他留意到那顆龍珠,一怔,怪聲怪氣的問。“你們殺了那條龍?”


    當年涿鹿一戰,黃帝方麵有應龍助陣,雖然為雨師風伯擊退,也總算有過相當表現,穀辰當然印象深刻,對這種東西有一定的認識。


    秦采歌北霞並不意外,一口真氣運行,不約而同一齊點頭。


    穀辰仍然有所懷疑的。“龍乃四靈之首,你們難道不知道?”


    秦采歌冷笑。“要取迴五金之英隻有將龍殺掉,何況這條龍應該不是一條好龍。”


    “人有好壞,龍不會有的。”穀辰搖頭。“你們將這樣的一種靈物殺掉,一定會遭到上天的報應。”


    秦采歌又是一聲冷笑。“我們在來這裏之前已經不準備活的了。”


    北霞接上口。“我們殺龍取劍,迫不得已,上天若是因此而降禍,亦隻有認命。”


    “那你們受死好了。”穀辰張口一股冷焰吹出,正吹向北霞,在他的觀感,北霞應該是功力較弱的一個。


    秦采歌與北霞卻不約而同靠在一起,那顆龍珠正好在當中。


    冷焰吹到,那顆龍珠光華突然大盛,好像有火焰射出來,秦采歌北霞完全不感到冷焰的森寒。


    那股冷焰隨即由濃而淡,迅速消去,在穀辰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他不知道那是一條火龍,在死前又曾將火種吞進肚子裏,令那顆珠子更陽更剛,它完全是因為那顆珠子在千載玄冰當中那麽多天仍然能夠生存。


    穀辰的冷焰當然不能夠與千載玄冰相提並論,秦采歌北霞在那顆火珠的保護下當然不受影響,隻是冷焰迎麵而來的聲勢,亦令他們為之心驚魄動。


    秦采歌北霞心意相通,有意一試穀辰冷焰的威力以及那顆火珠的作用,感覺火珠果然有抗拒冷焰的功效當然精神大振。


    他們的真氣仍然在運行,緊握著雌雄雙劍,隻要有機會立即出擊。


    機會就是確定穀辰的真身所在,在他們的眼前,穀辰身高數十丈,與變動的風雲結合在一起,不停在變幻,他們雖然有雌雄雙劍在手,但未能確定穀辰的真身所在,出擊也沒用,一個不小心,反而予穀辰可乘之機。


    他們知道一有錯失,殺不了穀辰,反而為穀辰所乘,後果便不堪設想。五金之英都已在他們手中,縱使天下間還藏著更多的五金之英,沒有人知道可以對付穀辰,也是沒用,而他們手中的五金之英落在穀辰手上,是必然又是一種災禍。


    當然穀辰能否以邪惡之身支配五金之英也是一個問題,但小心為上始終是上策。


    他們也就因為心意相通,無須說話都明白大家應該怎樣做。


    穀辰的真身的確不停在變動,一股冷焰噴出,便已在另一個位置。


    他當然看出那顆火珠的作用,卻仍然有些不甘心,再噴出一股冷焰,正噴向那顆火珠,這一次的冷焰非常猛烈,便如斷虹子的修為,若是被冷焰噴中,亦不難全身冰封,裂為粉屑。


    那顆火珠卻是更輝煌,將冷焰拒在尺外。


    穀辰冷焰繼續噴出,一團接一團,終於將那顆火珠包圍起來。


    那顆火珠周圍就像是多了一個繭也似的霧團煙團,終於看不見光華。


    與之同時秦采歌北霞亦感覺到了冷焰的森寒,卻不至於難過的階段,秦采歌雄劍立時向冷焰來處射去。


    劍光未到,冷焰已停止,秦采歌明白穀辰已經不在那個位置,仍然讓劍光繼續射前去。


    北霞的雌劍同時飛旋,護在秦采歌與她周圍,以防穀辰突然偷襲。


    一股冷焰果然實時從另一個位置湧來,正射在北霞護身的劍光上,迅速消去。


    秦采歌的雄劍同時折向那邊,劍光過處,並無所有,他的反應雖然敏捷,穀辰的反應也非常迅速。


    秦采歌不敢怠慢,急收劍光,順勢以劍光將裹著龍珠的那個氣繭割開。


    穀辰的冷焰也跟著噴至,這一次秦采歌北霞立即雙劍齊出,在冷焰未射到龍珠上之前,一齊射向冷焰射來的方位。


    雌雄雙劍到底是天下五金之英,威力有甚於一般的五金,再加上秦采歌北霞的功力,已足以開山裂石。


    穀辰當然看出其中厲害,立即已改變了位置,這個妖屍移形換位,已到了化境,而無論他怎樣移動,那個巨大的幻影假像始終不變,口不停張合,冷焰也看似始終是從那兒射出來。


    秦采歌北霞都有那種錯覺,所以他們索性不用眼睛,隻憑感覺判斷,但他們的眼睛仍然張大,好像在看著穀辰那個幻影。


    在未接受天地雙尊的真氣之前,他們當然非獨不能夠這樣做,也沒有那種那麽直接的感覺,但即使這樣,他們仍然不能夠隻憑這種直覺與動作迅速配合,在感覺到穀辰真身所在的同時雌雄雙劍亦射到。


    那雌雄雙劍與他們之間到底仍缺乏一種聯係,未能與他們的心意結合為一。


    那需要一段時間修練,他們承受天地雙尊的真氣到取得雌雄雙劍時間實在有限,能夠將雙劍化為劍光也已經是他們的極限。


    秦采歌北霞完全明白他們的弱點,雖然知道隻要心劍合一,意到劍到便有很大的機會誅殺穀辰,卻沒有辦法做到這一點。


    之前他們都有過心劍合一的經驗,可是那都是他們性命交修的兵器,已追隨他們多年,到了不能分離的地步,而且有一定的長度。


    現在這雌雄雙劍卻是長逾數丈,為了殺龍而煉出來,即使天地雙尊也隻能執劍而舞,未能以意念來控製,而他們得天獨厚,天造地設一雙金童玉女,本應正好與雌雄雙劍配合,才能夠化劍為光,否則數丈長劍,揮舞何等困難,根本對付不了穀辰。


    他們也知道越心急便越難以以心禦劍,可是冷焰四方八麵而來,不由他們不緊張起來。


    當然,隻要將穀辰的假像毀去也一樣能夠發現穀辰的真身所在,可是那假像在劍光下兀立不變,要將之毀去,不明白其中秘密,亦束手無策。


    他們的意念不停在轉動,到底是經驗所限,想來想去也是差不多的東西,毫無幫助。


    穀辰也一樣煩惱,他清楚記得秦采歌是怎樣的一個人,沒有可能對自己有任何威脅,否則在涿鹿的骨坑他早已將秦采歌殺掉。


    現在秦采歌卻像是脫胎換骨的,而且還能夠控製那樣的一把劍,他不敢肯定秦采歌是否還有什麽進展,隻覺得不將這個人消滅,後患無窮,北霞給他的感覺也是這樣。


    所以他最後決定還是趁兩人功力未足的時候除去,周圍的森寒空氣令他的冷焰更加狂烈,逐漸變成了冰火,他一心殺敵,盡力而為,功力施展到極限。


    冷焰也因此極其形象化,冰球也似的掉下,那種燃燒的聲響也似冰塊迸裂一樣,幹硬而刺耳。


    極峰上都是玄冰,千百年積壓下來,堅硬如鐵石,隻有從地肺取來的火種才能夠將之熔化,燒出那樣的一條冰道,到火種進入了玄冰深處,還是起不了作用,但現在穀辰吐出來的冰火冷焰,竟然令極峰表麵的玄冰蛛網般裂開來。


    那是天地間與火種那種極陽之威完全相反的另一種極陰之火,發揮至盡與陽火同樣淩厲,燒幹了空氣令玄冰也為之迸裂。


    秦采歌北霞不得不離開地麵,他們的功力雖然今非昔比,但若是沒有那顆龍珠,亦不難被穀辰的冷焰冰火將肌膚燒裂。


    他們的身體淩空,劍光立即補上他們與地麵之間空隙,整個身子就像是裹在光球當中。


    穀辰的冰火冷焰果然貼著地麵燒上去,就因劍光阻擋,不能夠燒到他們的身上。


    他們的身子很自然的緊靠在一起,雌雄雙劍的光氣結合在一起,青紅兩種光華流轉,變成另一種輝煌的光氣,保護著他們。


    那顆龍珠亦因為兩人緊靠在一起更能夠發揮作用,一種溫和的白光緩緩散發出來與劍光結合在一起,隨著劍光將秦采歌北霞包裹起來。


    兩人原有的一點森寒感覺也因此蕩然無存,精神更振奮。


    冷焰四麵八方湧來,穀辰無疑在繞著他們打轉,企圖找到適當的位置空隙。


    光球卻是?尷犢尚跡推著秦采歌北霞升得越高,而光華不蚢髯,越來越輝煌?br>  穀辰看在眼內,終於有點恐懼,他再次出世以來,遇到的高手一個比一個厲害,都有解決的辦法,現在眼前這兩個青年男女功力都顯然在那些高手之上,更奇怪的是秦采歌一個本來功力有限的人現在竟然功力突飛猛進,完全是另一個人似的。


    還有天母口中的天地雙尊,到現在仍然還未出現,到底又在打什麽主意?


    還有五金之英。


    再想到這些問題,穀辰更覺得不安,冰火冷焰一收,脫口叫道:“天地雙尊,還在等什麽?都上啊。”


    秦采歌北霞沒有作聲,全心全意再將真氣運行,追尋與五金之英鑄成那雌雄雙劍之間的聯係,他們都有一種感覺,那已經很接近。


    這是他們第一次用那雌雄雙劍,由有些吃力到揮灑自如,到現在的陰陽調和,雙劍逐漸結合為一,已經是不同的幾個層次。


    然後他們都有一種感覺,這並非極限,還有更高的境界,而他們正在向更高的境界走去。


    他們亦發覺那與那顆龍珠多少有些關係,主要當然是看見那顆龍珠散發出來的光華與雌雄雙劍的劍光逐漸結合在一起。


    事實,天地雙尊取五金之英,乃是引取地肺的火種使那五金之英熔化,分開陰陽,再鑄成雌雄雙劍,那是黃帝當年引五金之英鑄成昆吾寶刀的方式,隻是當年時間短促,也沒有那種需要,黃帝並沒有將五金之英分出陽與陰。


    另一方麵亦未嚐不是本著一點好生之德,無意誅盡蚩尤一族。


    當然,亦未嚐不可以說是天意如此。


    傳說中要鑄造陰陽雙劍,也必須天地二火,然後才能夠令陰陽調和,天地雙尊雖然知道,亦難免遇上當年黃帝同樣的問題。


    一來是時間不容許,火龍將降世,二來是沒有那種必須,隻要將五金之英分出了陰陽兩部分,鑄成雌雄雙劍已足以對付那條火龍。


    他們並不知道火龍以外,還有一個妖屍穀辰再生。


    當然,他們甚至不知道什麽是天火,一直到看見那條火龍飛舞在半空,龍鱗之間火焰飛揚,周圍的空氣亦繞著火龍燃燒,還有那顆從龍肚裏吐出來的珠子,燃燒著火焰的龍珠子。


    他們雖然知道火龍帶來的就是天火,卻沒有時間將這些告訴秦采歌北霞,能夠在穀辰到來之前將功力轉移到秦采歌北霞身上,秦采歌北霞能夠順利取劍殺龍,他們已經心意滿足。


    他們並不知道天火對雌雄雙劍的影響,對穀辰的影響,當然,火龍那顆珠子在吞下了火種之後才能夠發揮最大的作用也是他們的知識以外。


    秦采歌完全在無知的情形下將那顆龍珠子接下,到穀辰到來,才知道那顆珠子能夠抗拒冰火冷焰,到現在才知道那顆珠子能夠將雌雄雙劍的光氣結合在一起。


    然後他們感覺到另外還有一種變化,他們現在正等待這種變化。


    穀辰見他們沒有作冷,亦發覺他們的神態有異,仿佛在等待什麽,很自然的有一種錯覺,他們是在等待天地雙尊的降臨。


    在他來說最好當然是速戰速決,先解決秦采歌北霞,到天地雙尊到來,再予以解決。


    天地雙尊理想當然比秦采歌北霞兩人更高明,可是他現在仍然未有一個妥善的辦法將秦采歌北霞解決,除非用更激烈的手段,那難免會有些損傷,暫時他還不想冒險。


    也要保留足夠的精力對付天地雙尊,也隻有死過複生的人才知道死亡的恐怖,他不能再死,除非再死之後能夠迅速再生,亦不會再遭遇接近永不超生的痛苦,再陷入那種萬劫不複的境界。


    他並不知道,就在這猶豫的時候錯失良機,令自己已真正陷入危險中。


    一直到那顆珠子爆開。


    他繞著秦采歌北霞轉動,再問了三個問題,都是有關天地雙尊的下落。


    秦采歌北霞沒有迴答,神色越來越凝重,他們有爆炸的感覺,這種感覺來得很突然,一來在他們還未轉過念頭的時候,爆炸便發生了。


    是那顆龍珠爆炸,發出一陣令人為之目眩的白光,隻是光,其他什麽也沒有,那顆龍珠爆炸之後,便像是化成了白光,四麵射散,但隨即又四麵收迴,再聚在一起,卻隻是一團觸目的光華,不再是一顆珠子。


    那團光華才凝聚便飛射出去,穿過了秦采歌的心窩,再射入北霞的心窩,一閃而出,射進雌雄雙劍的光氣中。


    秦采歌北霞那刹那隻覺得一股強大的力量穿過身體,卻沒有任何疼痛感覺或被撞擊的感覺。


    在那股強大的力量經過身體之後他們便發覺那股力量已為自己所擁有,但意念卻同時那股力量牽引,穿出了體外,與雌雄雙劍的光氣結合在一起。


    然後,白紅青三股光都變得非常強烈,非獨秦采歌北霞就是穀辰也有目眩的感覺。


    到他們的視力迴複本來,雌雄雙劍強烈的青紅光華已然消失,隻見兩股奇白的劍光飛旋,時分時合。


    秦采歌北霞知道什麽時候分,什麽時候合,那完全是由於他們的心意影響。


    那兩股劍光分開的時候,當中隱約可見淡淡的青紅光華,不用說,那顆龍珠化成的白光就像是藥引子,將雌雄雙劍的青紅光氣結合在一起。


    雙劍以地火煉成,所缺的乃是天火,龍珠既然是天火所聚成,現在化入雙劍當中,正好補足雙劍所缺的東西,自然能夠合而為一。


    雙劍合一,威力又何止增強一倍,最重要的是將秦采歌與北霞的功力也合而為一,已遠超出天地間任何一個玄門高手之上。


    他們也感到那種威力,穀辰也不例外,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壓力。


    他知道自己已錯失良機,現在秦采歌北霞雙劍合璧,那股劍光對自己有一定的殺傷力,絕不是自己所能夠禁止得來。


    眼看著,光氣盤旋了四十九匝,便迴到秦采歌北霞體內,那兩股光氣已完全不見劍形,五金之英竟然化成了光氣,與秦采歌北霞的身體同化。


    那刹那,秦采歌北霞都亮起來,就像是兩團光,到光芒消去,他們的身體仍然像是有一抹光澤,容光煥發,尤其是眼睛,更加光亮。


    他們隨即有一種感覺,劍仍然存在,卻是在他們的心裏,與他們的意念結合為一。


    這正是心劍合一,意到劍到的至高境界,一般的劍長隻三尺,雌雄雙劍長逾數丈,要修煉到心劍合一,意到劍到的地步談何容易。


    秦采歌北霞實在懷疑,卻又不能不承認他們已經做到了這一點。


    周圍的冰火冷焰對他們已沒有影響,一些森寒的感覺也沒有,劍在心中,人如劍一樣堅強,天地雙火也是在心中,還有什麽能夠令他們有寒冷的感覺?


    他們也就在冰火冷焰當中落在地上,攜手看著穀辰,神采飛揚。


    穀辰仍然是那麽巨大,語聲也仍然是有如閃雷般,“你們怎能夠這樣?”


    他始終有些懷疑。“你們的本領本來有限,突然像變了另一個人似的,是否天地雙尊的關係?”


    他繼續問:“是天地雙尊將他們的功力轉給你們,所以你們才脫胎換骨的?”


    連他也奇怪,怎麽突然有這種念頭。


    秦采歌終於迴答。“多謝天地雙尊兩位前輩成全,我們才有現在的成就。”


    北霞接上口:“你已經錯過了機會,現在是一些機會也沒有的了。”


    穀辰的語聲變得很激蕩。“你們這些炎黃子孫其實都很卑鄙。”


    北霞搖頭。“正邪不兩立,你一意要殺盡炎黃子孫,我們炎黃子孫當然不能夠束手待斃,隻有想盡辦法求生,不惜犧牲。”


    “我來的時候感到兩股強大的力量在這邊,除了天地雙尊,沒有別的了,要非一心先找天地雙尊,提防天地雙尊,你們哪活得到現在?”


    “這是廢話。”秦采歌冷笑。“你何嚐沒有毀滅我們的意思,隻是力有未逮。”


    “你難道不明白你已經到了末路?”北霞接上話:“方才你不能殺我們,現在更隻有等我們如何來殺你。”


    穀辰大笑,“天意要我殺盡炎黃子孫,現在才是開始。”


    “若是如此,你應該早已發現我們的行蹤,我們也不可能殺龍取珠,再將龍珠寶劍合而為一。”秦采歌仰首向天。“天意也許知是你留在涿鹿骨坑中,遲早終成大患,所以讓你出來,早日解決。”


    “廢話,若是天助你們,也不會有這麽多人死在我手下,不是說上天有好生之德?”


    “我們隻是凡人,莫測天意,一切隻有順其自然。”秦采歌突然又想起了師父斷虹子,那麽多的師兄弟,還有長樂天母等都是死在穀辰的手下。


    對天意,他實在感到有些無可奈何,隻是那麽多人犧牲了,目的都是在解決穀辰,這個責任既然已落在他身上,總要完成。


    北霞完全感覺到秦采歌的心意,她一樣有這種無可奈何的感覺。


    穀辰看著他們,好像多少都明白他們的意思,終於仰首向天。“我殺掉他們,再殺其他的炎黃子孫。”


    天上黑雲翻滾,間中閃電飛舞,一直配合穀辰的行動,現在卻連穀辰也不能夠肯定,到底是他令天空變成這樣還是上天的意思,以壯行色。


    北霞秦采歌當然明白穀辰的心意已然在動搖,但他們的心意也一樣不穩定,以穀辰這樣的一個妖屍,一樣以為是由上天主宰,對上天有一定的畏懼。


    他的殺盡炎黃子孫也一樣以為是上天的主意,也所以有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德以報天,非殺不可的論調。


    然後他不停的殺到現在。


    這難道也是天意?秦采歌北霞又怎能不迷惑,然後他們想起來天下間的許多不平,許多壞事,做壞事的人不少逍遙快活,做好事的人未必有好報。


    然後他們想起來那種三世宿命的論調。


    沒有人能夠清楚自己的前世,若是前世作惡多端,今世便做盡好事也未必得好報,唯有寄望來生,那就是說今生是沒有指望的了。


    一個人明知道今生沒有指望,仍然積極為善,要多大決心才能夠做到?


    但若是不積善德,來生便又完全沒有希望,大徹大悟之下還是要為善的。


    要大徹大悟當然不是一件容易事,無論如何,為惡總比為善快活。


    再說,那種沒有指望的生活也實在不容易接受,在那種沒有指望的生活下,自然很多人都忍受不住,不惜鋌而走險,希望能夠改變一下,活得舒服一些。


    在漫長的人生當中即使是聖賢也難免有出錯的時候,又何況是一般人,能夠斷絕七情六欲的人到底是絕無僅有,也沒有人能夠孤獨而生存,隻要與其他人有接觸,亦難免沾染其他人的罪孽。


    一個人若是每一天都戰戰兢兢的,難免一些情趣也沒有,要做一個瀟灑的人便得擺脫一切束縛,也就是一切隻憑自己的喜惡,無視天地鬼神的了。


    所以有些人索性否認命運的存在,這種人當然不多,有些人之所以否決更是由於恐懼。


    秦采歌北霞沒有否認,甚至已學會接受,雖然除感到那種無可奈何的悲哀,他們並沒有放棄,甚至很積極的去做,隻因為做下去他們還有希望,一放棄便什麽希望也沒有的了。


    這美其名就是天助自助,一個人連自己也放棄,還有什麽能夠支持下去?


    當然,這種所謂天助自助,多少是因為發現還有些希望。


    秦采歌北霞現在雌雄雙劍在握,當然是另一種感覺,對命運卻仍然懷著一定的懷疑。


    對上天他們也仍然懷著一定的恐懼。


    穀辰語聲未落,電閃便仿佛多起來,翻滾的黑雲也仿佛壓得更低。


    秦采歌北霞都有這種感覺,心底的恐懼不由又湧上來。


    他們不免有些擔心上天會突然改變主意,然後他們的雙劍不約而同一齊射出來,那已是兩條白虹,閃亮而奪目,劍心合一,他們劍指才動,白虹便已從指尖射出,那種速度已是匪夷所思。


    兩條白虹隨即交纏在一起,暴漲起來,就像是一麵光牆,撞向穀辰的幻象。


    穀辰終於發出了驚唿聲,劍光的壯大無論他藏身在幻象的哪一部分亦難以避免被攻擊。


    也就在他的驚唿聲中,幻象終於消失,他的真身同時現出來,劍牆中急拔而起,十指冷焰交織,有如一張巨網般將天上翻滾的黑雲網下來,當頭罩向秦采歌北霞二人,黑雲中的閃電也同時給網下,聲勢當然是淩厲。


    秦采歌北霞雖然意外,但沒有退避,心念轉動同時劍光亦轉動,光牆旋轉著迎向壓下來的黑雲。


    閃電射在光牆上折迴,變得更綿密更曲折多變,聲響也就更恐怖。


    光牆隨即更急勁的旋轉,壓下來的黑雲也隨著轉動,聚成了一股龍卷,盤旋著直衝天上,消失不見。


    黑雲消散,電閃亦消失,旭日中天出現,照耀在光牆上,更加輝煌。


    穀辰不由得怔住,光天化日之下,他不由有一種赤裸的感覺。


    秦采歌不是第一次看見穀辰的真身,但現在看來,仍然有一種陌生的感覺。


    穀辰的真身其實一直在變動,給人那種邪惡的感覺也一次比一次重。


    唯一不變的也許就是他的高度。


    北霞看著不由笑了笑。“我以為你本來也很高大威猛的。”


    穀辰發出了一聲怒吼,他最憎恨就是拿他的高度來說笑。


    雖然迴複真身,他的語聲仍然是閃電般令人為之魄動心驚。


    秦采歌北霞這種魄動心驚的感覺當然是不大,劍指一動,光牆旋轉著向穀辰壓去。


    穀辰不得不閃避,玄冰上飛閃,那些玄冰凹凸不平,迎上光牆,突起來的不免都被削去。


    那雌雄雙劍果然是盡取五金之英,再加上天地二火交修,無堅不摧。


    劍光未到,劍氣已令穀辰渾身不舒服,他知道不能夠禁受得住這劍光,被擊中不難灰飛煙滅,消失於人世,甚至永不超生。


    他想不到應付的辦法,隻有逃命,這是他再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念頭。


    動念間他矮小的身便箭矢也似倒射出去,秦采歌北霞不約而同一收劍牆推劍追前去,就像是兩枚光梭,緊追在穀辰身後。


    他們也是在動念間,那種速度完全在他們的意料之外,劍與人簡直有如一道光虹。


    旭日仿佛也同時移動,緊追在他們後麵,經過的地方,陽光普照。


    晴空瞬息萬裏,自穀辰再生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天地間也顯然因此生機再盛,不再受邪惡的影響。


    天地間越明亮,穀辰那種不舒服的感覺便越甚,他很想停下來咒詛,後麵的殺氣卻是那麽緊迫。


    山野在他的下麵飛逝,冰雪過盡,是青蔥的原野,陽光下是那麽鮮明。


    他討厭這種鮮明的色彩,可是他所帶的森寒那麽迅速經過,已經不能發生多大的影響。雖然痛恨他亦隻有急速經過,隻望能夠找到一個適當的地方,先避開秦采歌北霞的鋒芒,日後再報複。


    秦采歌北霞感覺到穀辰的恐懼,精神更振奮,追得更急更近。


    穀辰的冷焰隨即射出來,但都被秦采歌北霞的護身劍光擋下,雖然如此,總算將距離再拉遠。


    秦采歌北霞事實上也不能不分神應付射來的冷焰,那到底有一定的殺傷力。


    “他到底要到什麽地方?”北霞不由問。


    “若是要借助什麽對付我們,便是去找那什麽,但到此為止,他都是孤身一個。”


    “若是有什麽能夠幫助他,早便已動用了,我看他是要躲到什麽地方,等機會對付我們。”


    “好像他這種東西,無論跑到什麽地方,我們都不難找到去的,他應該很明白。”


    “天下之大,也許仍然有他認為安全的地方。”


    “這種地方相信隻有一個。”秦采歌叫起來。“涿鹿的骨坑,之前他埋身的地方,據說那也是罪惡之淵,邪惡之源。”


    “我們是否可以抄快捷方式趕到那兒去?”


    “他現在正是直往那個方向,沒有更短的路程的了。”秦采歌終於留意到這一點。


    “骨坑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地方?”北霞追問。


    “當年涿鹿一戰,蚩尤一族以及請來助陣的邪魔妖孽盡被誅殺,埋屍涿鹿,堆積如山,日久肌肉銷蝕,隻剩下骨頭深埋在泥土內,當日穀辰再生,泥土盡翻,放目盡是白骨,陷向穀辰埋藏之處,有如一個深穀,那是一個人骨弄成的深穀。”


    北霞機伶伶打了一個寒噤。“那麽多骨頭,一定很恐怖。”


    “可以說已不是恐怖這兩個字能夠形容。”


    “很臭?”北霞這句話出口,鼻子已有一陣很不舒服的感覺。


    “不臭,隻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氣味,嗅到那種氣味就感覺到邪惡的存在。”


    “你能夠忍受得來,我應該也能夠的。”


    “這不是問題,以我當日的功力,尚且可以忍受得住,現在當然更從容的了。”


    “不是說穀辰曾經利用骨灰追蹤你到昆侖山?那些骨頭可是他的親友。”


    “殺父殺母殺阿羅漢,流佛家之血破和合三室,一般邪惡之徒無所不為,對生者尚且如此,又何況死者,又何況那並非一般的邪惡之徒?”


    北霞點頭。“無論那是什麽地方,為了將這個妖屍消滅,我都會去的。”


    她說得很堅定,秦采歌也絕不懷疑她的勇氣。“這應該是最後的一戰了。”


    “他不會躲到巴蛇藏身的地方吧?”北霞再提出這個問題,到底是女孩子,對蛇一類的東西有一定的畏懼。


    “巴蛇隻是龐大,遠沒有這個妖屍的恐怖,隻是那個地方是否還有什麽他可以利用的,我不知道,到了那兒小心應付就是。”


    “我會小心的,不因為怕死,是因為我們若是有什麽錯失,這個妖屍為禍天下,不知再有什麽人,再有什麽方法能夠收拾他的了。”


    秦采歌也想不出來,他與北霞盡量將速度提高,但因為穀辰的冷焰不時襲來,始終不能夠縮短距離。


    穀辰也絕無疑問以涿鹿的骨坑為目標,所走的也是最短的路程。


    到這個地步,他隻有寄望在骨坑能夠收得更多的邪惡力量,再與秦采歌北霞決一死戰。


    他也相信這已是最後的一戰,隻要解決了秦采歌北霞,天下間再沒有人能夠對付他,然後他又可以繼續他的心願,殺盡天下的炎黃子孫。


    一路上他不停在詛咒,到了這個關頭,上天已成為他詛咒的對象,也不再可敬可畏。


    無論白天黑夜,天上都在沒有黑雲,也沒有電閃雷霆,白天旭日照耀,黑夜一輪明月,那日光月光的照耀下,都令他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他再生的時候聲勢浩大,殺人的時候也是,現在卻像是一條野狗,而且在逃命。


    骨坑中是否有令他再改變的邪惡力量?


    無論如何那到底是他的老窩。


    秦采歌北霞追到骨坑的時候,又是黑夜,他們看著穀辰消失在骨坑的深處,迅速被骨頭淹沒,之後也沒有那種穀辰已逃出骨坑範圍的感覺。


    他們感覺到一股邪惡的力量存在骨坑內,仿佛隨時都會發動。


    淒冷的月光下,那些骨頭特別明顯,也特別光白,那種白色令人有接近死亡的感覺。


    北霞這種感覺尤其尖顯,她有生以來從未到過一個這樣可怕的地方,可是她仍然追隨秦采歌踏著白骨走下去。


    劍在他們的心內,一觸即發,散發出來的劍氣保護著他們的身子,在他們經過同時,滋生在骨堆中的蛇蟲鼠蟻,無一幸免,盡被劍氣摧殺。


    沒有風,除了蛇蟲鼠蟻的叫鳴聲,爬行聲便沒有其他聲響。


    北霞一麵走著一麵奇怪的問:“這個地方對他能夠有什麽幫助?”


    秦采歌沉吟著。“我們用不著等上多久總會有所發現的,除了這個地方,沒有其他地方更適合他的了。”


    “這個地方的確令人有邪惡的感覺。”北霞的身子很自然的再靠近秦采歌。


    他們的手不由自主拉在一齊,劍指動處,兩股劍光射出來,在骨坑中盤旋一圈。


    劍光過處,蛇蟲鼠蟻盡絕,那都是生命力怎樣強抵抗力也微弱與體積成正比的東西。


    到劍光重迴他們的體內,骨坑已一片死寂,可是那種邪惡的感覺仍然存在。


    秦采歌北霞不約而同,施展天視地聽的本領,沒有了蛇蟲鼠蟻發出來的聲響,他們完全不受幹擾,視聽得更遠更深。


    開始的時候仍然是死寂,然後他們聽到了骨頭碰撞的聲響,很多很急,不是一處,好像整個骨坑的骨頭都在互相擠撞。


    北霞突然問:“聽到了?”


    秦采歌點點頭。“好像有什麽在骨坑底下移動。”


    “穀辰?”


    “應該不是,除非他能夠利用本身的妖力令骨坑所有的骨頭都移動。”


    “他應該有這種本領。”


    “但這種聲響不像是這迴事,完全是不均勻的移動,就像他本身在骨坑底下穿來插去,但範圍這麽大,除非他化身千百。”


    “你的意思是有些東西在骨坑下移動。”北霞機伶伶的打了一個寒噤。“是什麽東西?”


    秦采歌搖頭。“若是知道我們就不會有恐懼的感覺。”


    “你也有恐懼的感覺?”


    “就因為你也感覺到恐懼,所以並沒有發覺我這種感覺的存在。”


    北霞點頭。“我從未見過一個這樣的地方。”


    秦采歌微喟。“我雖然第二次到來,但對這個地方知道的還是很少。”


    說話間,那種骨頭在擠撞的聲響更強烈,然後他們終於發覺,骨坑的骨頭在浮動,不是一處,是整個骨坑,甚至他們立身的地方。


    要同時令到整個骨坑的骨頭浮動並不是一件易事,穀辰的功力顯然增強了很多。


    “難怪他要迴到這兒來。”北霞嘟喃著。“那些骨頭既然是他的兄弟所有,當然會聽由他來支配。”


    秦采歌搖頭。“那些骨頭所以移動隻怕是受另一些東西影響。”


    “什麽東西?”北霞不由追問,她已經嗅到一股奇怪的腥臭氣味。


    “巴蛇——”秦采歌這句話出口,前麵不遠處的一堆骨頭便爆開,一條奇大的巴蛇當中冒出來,一雙眼睛就像是兩盞燒著了的紅燈籠。


    其他巴蛇跟著從骨坑中冒出來,位置不同,但勢力無不淩厲,一時間白骨骷髏翻滾,霧氣淒迷。


    秦采歌北霞身子不由淩空拔起來,與之同時,一條巴蛇亦從他們置身的地方一衝而出,張口便噬,隻差一點便把他們咬個正著。


    他們隨即盤旋在半空,不過片刻,骨坑內已盡是巴蛇,大大小小,穿來插去,骨頭的碰裂聲,群蛇的遊竄聲,混成一片,令人聽來毛骨聳然。


    女孩子對蛇蟲鼠蟻一般都比較敏感,北霞沒有例外,打從心底寒出來,若不是秦采歌抓著她的肩膀,早已掉進骨坑裏。


    “這些巴蛇怎麽都跑到這裏來。”她語聲也是在顫抖著。


    “絕不疑問是穀辰驅使他們,看來,穀辰早已知道他們的存在,深淵的蛇窟與骨坑必然相連。”


    “我們怎樣應付?”


    “不將他們殺掉,我看我們是找不到穀辰的了。”秦采歌話才說完,一條更巨大的巴蛇從群蛇當中冒出來,蛇頭上一個人形的東西手執頂角立著,正是穀辰。


    月光下他渾身綠光閃射,笑語聲更沉慢。“我們就在這裏了斷。”


    秦采歌喘過一口氣,他擔心的隻是穀辰以群蛇掩護,趁機逃去。


    群蛇的聲勢事實已足以影響他們的心神,那刹那穀辰已可以離開他們心神感覺範圍,他們即使能夠立即發覺穀辰離開,又立即可以脫出群蛇的包圍,但未必能夠找到穀辰的正確去向。


    穀辰卻沒有想到這一點,天下之大,除了骨坑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地方適合他棲身躲藏,秦采歌北霞追得那麽緊貼令他這個躲藏的希望也破滅,他隻有利用骨坑的一切全力一戰。


    骨坑之內除了白骨骷髏便隻有巴蛇,那些巴蛇原是在骨坑內滋長吃盡了蚩尤一族與追隨他們的那些怪物的屍肉,才從坑底的通道遊竄到深淵去。


    他們生長在罪孽之淵,邪惡之源,當然不會離開天下這個獨一無二的地方。


    既然是同一類邪惡之物,穀辰意念所至,群蛇便紛紛遊竄上來,那種聲勢絕不是長樂的蛇穀那些蛇群所能夠比得上。


    就連穀辰也有這種感覺,有群蛇為助,已足以與秦采歌北霞一戰,所以他隨即隨著蛇王從骨坑深處衝出來。他邪惡的力量,亦已散布到群蛇內,群蛇已不是一般的可比,從口裏吐出來的毒霧也比原來強烈數倍。


    秦采歌也就是發現冒出來的巴蛇與當初不同聯想到穀辰方麵。


    事實證明沒有錯,他也沒有退縮,看著北霞,雖然沒有說,北霞已感覺到他的勇氣和決心,點點頭,真氣運行,消去了吸入的腥臭氣味,再看秦采歌。


    兩人劍指隨即指向穀辰,劍由心生,兩股白虹暴現,射向穀辰。


    穀辰一聲尖嘯,與蛇王往下疾沉,旁邊的一條巴蛇同時衝向射來的兩股劍光,也就在劍光中一斷為二,血雨飛灑。


    其餘的巴蛇並沒有退縮,似乎反而因此大受刺激,一條條疾往上冒起來,也就一條連接著一條,射向半空中的秦采歌北霞。


    那些巴蛇每一條都長逾十丈,皮堅肉厚,實力尤其強勁,北霞秦采歌雖然人在半空,亦大受威脅,他們揮劍而飛,穿梭於群蛇當中。


    那雌雄雙劍雖然無堅不摧,但要刺殺一條那麽粗大的巴蛇亦要花費一些氣力,所以他們雖然知道隻要將那些巴蛇完全刺殺,穀辰一定會現身出來,與他們一決死戰,但他們的真元亦會消耗很多,而且穀辰也不會讓他們順利將巴蛇刺殺,一定會伺機襲擊。


    明搶易擋暗箭難防,又何況伺機暗算的又是一個穀辰那麽可怕的對手。


    所以他們隻是穿梭在群蛇當中。


    穀辰果然在等著機會,看準了便騎著那條蛇王一衝而出,蛇王的威勢再配合冷焰,若是被他擊中,傷得也絕不會輕到哪兒去。


    群蛇也配合得很好,不停的向北霞秦采歌襲擊,替穀辰製造機會。


    北霞秦采歌天視地聽的本領施展至極限,雖然兇險,到底還是閃避過去。


    他們既然要應付群蛇,能夠及時閃避穀辰的襲擊已經不容易,當然談不上反擊了。


    “不殺群蛇,根本不能夠將穀辰迫出來。”北霞到底忍不住,劍光飛射。


    一條巴蛇首當其衝,身首異處,北霞劍光再遠,又斬殺了一條巴蛇,然後不能不將劍光收迴,這片刻之間,其他的巴蛇已四方八麵襲來。


    她劍光若是不收迴,分心兩用,不難為其他巴蛇擊中,穀辰亦同時襲來,幸而秦采歌保持冷靜,拉著北霞及時閃開。


    “這麽多巴蛇,要一一殺掉,並不容易,除非找到他們的弱點。”秦采歌說著拉著北霞又往上升高了數丈。


    居高臨下,他們清楚看見骨坑到處巴蛇翻騰,那些血紅發亮的眼睛就像是無數的燈籠在飛舞,給人的卻隻是恐怖的感覺。


    “眼睛——”北霞秦采歌看著突然一驚而醒的脫口一聲。


    眼睛是否巴蛇的弱點所在他們不敢肯定,但一般來說,眼睛都是比較敏感脆弱的部位。


    他們的劍光不約而同射出來,分襲向兩條巴蛇的眼睛,既急且準確。


    那兩條巴蛇顯然也知道劍光向眼睛射來,不約而同退縮閃避,到底快不過那兩股劍光,他們的眼睛也顯然比身體脆弱很多,劍光所及,波的一聲便爆開,然後他們便發狂的翻騰,亂咬亂撞,旁邊的巴蛇立時大亂。


    秦采歌北霞不由喜出望外,擁著劍光向其他巴蛇的眼睛飛射過去。


    他們根本無須花費多少氣力,劍光所過,稍為接近眼?Γ那些巴蛇便已有些忍受不住,急急閃避,一接觸9猓眼緋惚潘欏?br>  眼看著,本來是紅光點點的骨坑逐漸點點熄滅,那些瞎了眼睛的巴蛇不再向秦采歌北霞襲擊,橫衝直撞,一片混亂。


    那無疑極其痛苦,群蛇痛狂之下不由自主的自相殘殺,骨坑中的骷髏白骨到處亂飛,那些聲響混合在一起,何止恐怖,簡直要將天地驚碎。


    秦采歌北霞到底忍受不住,雙雙掠上了骨坑的邊緣,隻看群蛇自相殘殺之後又是什麽局麵。


    他們同時看見穀辰騎著那條蛇王當中穿來插去,似乎要阻止群蛇自相殘殺。


    就是看見穀辰那樣他們相信穀辰經已到了絕路,也不準備離開這個骨坑。


    那實在慘烈,一片血雨腥風,到群蛇傷亡殆盡,一切逐漸平靜下來,骨坑的恐怖已不是任何言語文字所能夠形容。


    然後骨坑當中穀辰騎著那條蛇王冒出來,他的身子挺得筆直,那條蛇王更具氣勢。


    北霞秦采歌看著他們,感受到那股悲壯,知道穀辰已決定舍命一搏。


    穀辰也事實是這個意思,他沒有再望天,無論天意如何他都已不在乎,他有被玩弄的感覺,也感覺到怎樣也沒用,要擺脫上天的安排,要不被玩弄,隻有走最後的一條路,這也是他唯一能夠自主的路。


    ——死路!


    那條蛇王無疑也已通靈,無論生死也已不在乎,隻要麵對秦采歌北霞,討一個公道。


    要討這一個公道,無疑要付出相當的代價,他們所能夠付出也就隻有生命。


    秦采歌北霞完全感覺到那種視死如歸的氣勢,他們沒有退縮,蓄勢待發。


    穀辰也沒有任何改變,直向秦采歌北霞進發,蛇王過處,兩旁蛇屍白骨紛飛。


    秦采歌北霞相顧一眼,並肩攜手,劍氣交流,一觸即發。


    天地間就隻有那條蛇王前進所引起的聲響,突然間一下霹靂,閃電疾擊而下,天地間一亮。


    大家都嚇一跳,抬首望去,月亮更大更圓,仿佛要壓到骨坑裏,閃電也就盤繞著月亮閃逝。


    穀辰突然叫起來。“不用催促,我再生就你意思活了這麽多天,急在這一時半刻?”


    秦采歌北霞聽得很清楚,也很明白穀辰這說話的意思,由心寒起來。


    他們深覺得自己的渺小,也寒心命運的支配,很多事他們都不明白,也知道永不會明白,隻知道他們現在要做的隻是殺掉穀辰,若是不理會穀辰,即使他們能夠離開骨坑,違背天意的結果,也許就隻有增加更多人的傷亡。


    他們當然不能夠忍受事情演變成這樣,那隻有順從天命安排,將穀辰殺掉。


    穀辰仿佛也明白他們的心意,目光轉迴他們這邊,搖頭。“太沒有意思了。”


    秦采歌微喟。“就是再沒有意思,還是要做的。”


    北霞接問。“在開始報複,要殺盡炎黃子孫時候你有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


    “沒有——”穀辰迴答得很爽快。


    北霞歎息著。“這就是了,得意的時候什麽都是好的,不得意的時候便什麽都變得沒有意思了。”


    秦采歌接上口:“一切都像是已有了安排,隻是我們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安排。”


    “沒有人能夠明白的。”北霞仰首望天。“就正如沒有人能夠抗拒。”


    “不一定。”穀辰亦仰首天望。“它雖然安排了我要死在你們的劍下,但要毀滅自己還有其他的方法。”


    秦采歌搖頭。“錯了,它也許隻是安排了你的死亡,無論你用什麽方法,也沒有分別的。”


    穀辰一怔,突然笑起來。“既然沒有分別,還是死在你們劍下罷了。”


    笑語聲中他騎著那條蛇王繼續前進,那種視死如歸的氣慨畢露無遺。


    秦采歌北霞有那種感覺,再相顧一眼,劍氣已迫到指尖。


    電閃這時候又來了,盤繞著那一輪明月,不停的飛閃,光亮而森寒。


    穀辰的相貌形態霍霍電閃中更顯得猙獰陰森,他的冷焰終於噴出來,筆直射向秦采歌北霞。


    這與之前他噴出的並不相同,以前的非常形象化,現在的卻是活的,不停地飛舞,千絲萬縷,要鑽入秦采歌北霞的靈魂深處。


    秦采歌北霞雙劍同時射出,兩股劍光一射出便會同成一股,迎向射來的冷焰。


    穀辰也就在這時候淩空升起來,騎著的那條蛇王立即竄前去,獨角撞向北霞秦采歌,眼睛仍然睜著,充滿了悲憤,秦采歌北霞令他的子孫親友相殘,這個仇當然要報的。


    北霞秦采歌的身子立時往上升,那條蛇王從他們的腳下竄過,一頭撞進骨堆裏,身子亦隨著沒入,又是一片混亂,但很快又從另一堆骨頭裏穿出,再撞向秦采歌北霞。


    劍光這時候已將冷焰裹起來,秦采歌北霞的身子很輕鬆的再往上升高,蛇王便變了向穀辰撞去,它一心報仇,眼中隻有秦采歌北霞,並沒有理會穀辰。


    穀辰連忙閃避,那條蛇王一衝而過,撞入骨堆中,迅速被骨頭淹沒,但隨即又從另一堆骨頭中冒出來,一股劍光,同時從他的眼旁掠過。


    在穀辰閃避同時,北霞秦采歌已然有足夠的時間將一股劍光抽出來對付那條蛇王。


    那雖然對他們沒有太大的影響,到底令他們不能夠全神對付穀辰。


    劍光無堅不摧,那雖然是巴蛇中的王,亦難以抗拒這淩厲的劍光,何況劍光又是攻擊它最弱的部位。


    “波波”的兩聲,蛇王的眼睛在劍光下迸裂,立時瘋了也似的在骨坑內翻騰。


    穀辰原就沒有寄望那條蛇王什麽,看情形立即向骨坑的邊緣移動,不想再受那條蛇王的影響。


    他的冷焰繼續噴出,在秦采歌北霞將一股劍光抽出對付蛇王的時候原已奪得優勢,現在,又因為那一股劍光迴到原位喪失。


    劍光迅速的再將冷焰裹起來,那股冷焰便變了在劍光中燃燒,冷焰越盛,劍光也就越輝煌,反而變了助長劍光的威勢。


    穀辰知道這樣下去冷焰隻有燃燒至盡,他當然想將冷焰從劍光中抽出來,可是無論他怎樣移動,劍光仍然將冷焰緊束。


    他也知道當冷焰燃燒至盡的時候就是他灰飛煙滅永遠在人間消失的時候,可是他既不在乎,也無能在乎。


    他索性停下來,將體內的冷焰完全噴出,毫無保留,隻希望能夠衝破劍光,將秦采歌北霞燒毀。


    他到底失望了,劍光在冷焰燃燒當中越來越輝煌,與劍光輝煌同時冷焰自然便越來越黯淡了。


    劍光跟著擴張,所及之處,骨頭粉碎。


    那條蛇王瘋狂翻滾而來,迎上劍光,血肉橫飛,他似乎知道那是仇人的東西,以為那就是仇人的所在,翻滾著繼續衝前,不顧一切。


    眼看著,那麽大的一條蛇王在劍光中變成血粉,那血粉隨即又化作煙霧般飛散。


    劍光隨即迫向穀辰,與劍光推進同時,穀辰的冷焰開始逐漸消散。


    看著劍光逐漸迫近,穀辰並沒有閃避,也仍然繼續將冷焰噴出。


    他明白已到了末路,也決定了不再退縮,全力作最後的一戰。


    他的冷焰越來越淡薄,看來並不是因為劍光太強盛,倒像是已經差不多噴盡了。


    這也是事實,冷焰越淡薄,劍光便越強盛,雖然不能夠立即將冷焰消盡,在與冷焰抗衡同時,左右包抄過去,要連接成一個光球也似的。


    穀辰看出這劍光的趨勢,沒有理會,也無能理會,頂天立地的站在那兒。


    劍光繼續包圍過來,穀辰眼中最後隻看見劍光,整個身子已裹在劍光中。


    與之同時秦采歌北霞突然有一種感覺,與心合一的雌雄雙劍,有脫心而出的趨勢。


    這種感覺才出現,兩股劍光已然從他們的指尖脫出來,一齊投向穀辰那邊,然後亮光暴閃,劍光已聚成了一個光球,一個完整無缺,渾圓無暇的光球。


    他們下意識手再外伸,都有一種要將劍光收迴的企圖,可是他們雖然有這個念頭,劍光卻不再受支配,在他們的麵前,就隻有一個光球光華流轉。


    “怎會這樣的?”北霞叫出來,由心劍合一到心劍相分的變化實在太突然,難免有一種強烈的失落感覺,一時間她實在難以接受。


    “這五金之英煉成的寶劍好像已不屬於我們所有。”秦采歌亦懷疑看著那空白的雙手。


    “我們不是心劍合一?”


    “這也許隻是暫時屬於我們所有,隻有這樣才能夠追截穀辰,現在沒有合的必要,我們便再也留不住了。”


    “你是說我們隻是暫時的劍主人?”


    “威力那麽強大的雙劍似乎不可能存在於人間,否則有什麽錯失,又是不可收拾的局麵。”


    “我們會有什麽錯失?”


    “聽說,我們到底隻是人,難免有人的弱點,連上天也難免出錯,又何況人?”


    “我並不在乎,隻是覺得奇怪,一切都好像由不得我們作主。”


    “本來就是的。”


    “與我們的心意結合的是寶劍要離開便離開,到底有靈性的是劍還是人?”


    “也可以是劍,也可以是人,劍若非已通靈,不可能與我們的心意結合成一。既然已通靈就不能當作是死物,也當然能夠自做打算。”


    “我感覺我們隻是一種工具,用來對付穀辰,到穀辰死亡,便再沒有利用的價值。”


    “我們的目的不就隻是對付穀辰?隻要能夠達到目的,又何必計較價值?”


    北霞點點頭。“我隻是感覺失落,當然也難免有些悲哀。”


    秦采歌笑了。“這比起之前的無能為力,不知如何消滅穀辰不是好得多?”


    北霞苦笑了一下。“說到底那雙劍本來就不屬於我們所有,現在我們隻是迴複本來。”


    秦采歌點頭。“所以從來沒有得過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要看透得失成敗總要一些勇氣。”


    北霞不由靠著秦采歌。“幸好有你與我一起來承擔。”


    秦采歌那刹那一陣難以言喻的溫馨,他們空著的雙手不由緊握在一起。


    那片刻光球轉動得更急勁,也越來越圓滑,與天上的一輪明月看來並沒有多大的分別。


    光球當中,穀辰並沒有轉動,口中已沒有冷焰噴出來,已噴出來的在他體外盤旋,正在抗拒迫近來的光氣。


    那些冷焰逐漸在劍光中消失,到冷焰完全消散,光球中便隻有穀辰的屍身。


    這個妖屍現在與方才再生的時候並沒有分別,幹癟的肌膚就像破敗的布條般一條條垂懸著,有些地方可以看見森森白骨,一些生氣也已沒有。


    他淩厲的眼睛也沒有了神采,事實他已一無所有,劍光那麽輝煌,那麽接近,他最後看見的已隻是光,然後便連光也看不見。


    那種要墮進地獄深處的感覺又襲來,卻隻是很短促,隻因為他很快明白絕不會再墮進地獄去。


    萬劫不複是一種感覺,灰飛煙滅又是另一種感覺,他現在的感覺就是後一種。


    他雖然連光也看不見,仍然感覺到光的存在,感覺到那些光正進入他的體內,開始將他的身子蒸發,然後他有一種要爆炸的感覺。


    這也是他最後的感覺。


    劍光聚成的光球終於爆炸,光華四射,由骨坑當中四射開去。


    那實在非常光亮,秦采歌北霞那刹那隻覺得眼前突然一亮,什麽也看不見,到他們的眼再看見東西,骨坑已經在燃燒。


    燃燒的聲響也非常怪異,就像什麽東西在呻吟,又像是幽冥鬼魂的咒詛。


    秦采歌北霞的身子不由淩空去得更遠,他們都明白穀辰已經在劍光中煉成灰燼,甚至連灰燼也無存,所以天地之火煉成的雌雄雙劍也再變成火焰,天地雙火交替,將骨坑所有的白骨骷髏燒為灰燼。


    傳說中,這涿鹿的骨坑乃罪孽之淵,邪惡之源,這一次的燃燒,是否就要將這罪孽燒盡,使之不再在世間存在?


    秦采歌北霞都不敢肯定。


    “好像有什麽不妥。”北霞突然有這句話。


    秦采歌看著她。“我也有這種感覺。”這句話出口,他的目光更顯得怪異。“我不知道你有這種感覺。”


    “我也不知道。”北霞有些迷惘的。“我們心劍合一的時候,心靈也互通,無須說話大家也知道對方的心意,所以行動才能夠一致,控製先機。”


    “是不是劍沒有了,我們的心意也同時沒有了聯係?”


    “看情形就是這樣。”北霞忽然笑了笑。“這也不是一件壞事,我不以為我們心意互通,除了對付穀辰還有什麽好處。”


    秦采歌點點頭。“每個人總要有些屬於自己的秘密,若是一些也沒有,除非大家在任何一件事上都是同一觀點。”


    “這是沒有可能的事,每一天發生的事情那麽多,大大小小,若是觀點全都一樣,便變得很沒有意思的了。”


    秦采歌嘟喃著,終於忍不住說出了一句話。“無論如何,我都是喜歡你的。”


    北霞呆一呆,一張俏臉紅起來:“我……”


    她沒有說下去,秦采歌細看著她。“現在我倒是希望心靈再相通,這最低限度,我無須問你也明白你對我又是什麽感覺。”


    北霞的俏臉更紅。“我以為這種事總是猜著好。”


    秦采歌笑了。“那我是猜對了。”


    北霞看著他。“你倒是很自信。”


    秦采歌又笑了,“就是這句話我已經猜著你的心意,看來,還是猜著的好。”


    北霞目光一轉。“由現在開始,我們大可以去做一些我們愛做的事了。”


    秦采歌目光亦迴到燃燒著的骨坑。“天下本已太平,就是穀辰再生,又掀起災禍。”


    北霞沉吟著。“在穀辰再生之前,雖然多少總有些事發生,但的確都不是太壞。”


    “人總有好壞的,有時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壞事也未必是壞事,最低限度,總不至於穀辰再生之後,到處屠殺生靈那麽嚴重。”


    “那些壞事與穀辰所做的比較起來,的確不算得是一些壞事,所以我才想到,迴複那樣子,其實已經是很好很好的了。”


    “我現在亦明白到什麽叫做身在福中不知福。”


    “對,身在福中不知福。”北霞看著那仍然在燃燒的骨坑。“就讓這火將真正的邪惡罪孽消去。”


    秦采歌不由伸手輕擁著北霞的肩膀。


    也就在這時候,他們突然又生出了另一種感覺,不約而同眉宇輕蹙,也不約而同轉頭對望一眼。


    “又好像有些不對了。”北霞突然打一個寒噤。


    “你不知道是什麽不對?”


    北霞搖頭,秦采歌也搖頭。“我隻能說那是一種不祥的感覺,好像來自骨坑那邊。”


    他們的目光不由再移向骨坑那邊。


    骨坑仍然在燃燒,青藍色的火焰越來越熾烈,逐漸聚合成一團奇大無倫的火球。


    “到底怎樣了?”北霞秦采歌不約而同脫口這一聲。


    語聲未落,那個火球便爆炸開來,千萬縷青藍色的火線四麵八方散射,迅速的消失在黑夜中。


    秦采歌北霞呆了一會,不約而同地衝前。


    骨坑內什麽也沒有,連骨灰也沒有。


    秦采歌叫出來:“我明白了,邪惡罪孽根本不能夠消滅,那股所謂正義的力量隻不過將之分散開來,散播到不同的地方。”


    他不明白怎會突然明白,突然這樣叫出來,北霞雖然沒有也一樣不明白。


    若說那些骨灰就是邪惡所在,數目實在難以計算,分散天下,這天下又將會是怎樣的天下?


    ——天


    北霞秦采歌由心寒出來,哀嚎著跪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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