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中之聖,緙絲之精”,這東西,李定安研究的都不愛研究了。


    就像四爺的陀羅尼經被,絕世之珍中的絕世之珍,他“喀嚓”就是一剪刀。


    所以,肯定不會認錯的。


    乍一眼,除了沒有金絲,這一塊的品相好像比陀羅尼經被還要精美:羽是羽,尾是尾,啄是啄……構色秀麗、織工巧絕,生動活潑、惟妙惟肖……


    隻是一隻鴨兒,仿佛要活過來一樣。


    再仔細看……好家夥?


    正麵是一隻鴛鴦,把紙片兒……哦不,把錦片兒翻了過來,反麵還是一隻鴛鴦,就如鏡像。


    一般的織綿,哪能繡成這樣?


    定州陰陽戧!


    “好像是繡的?”於徽音好奇的瞅了瞅:“還挺好看?”


    何止是好看?


    李定安唿了一口氣:“這是宋代定緙陰陽錦,靖康之變之後織法就失傳了!”


    “啊,宋代緙錦?”於徽音直愣愣的,“山裏有大墓?”


    李定安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婦人一衣,終就一歲……一寸緙絲一寸金。這東西之所以貴,關鍵在於太難織,普通人別說用,見都不一定見過。


    就像這隻鴛鴦:啄是紅的,眉是白的,頸是黃的,腹是灰的,羽是藍的,尾是黑的……隻是半隻手掌寬的一小片,就有六種顏色,這要抽多少次梭,換多少次線才能織得成?


    而這隻是其次:保存的這麽好,顏色還這麽豔,絲質還這麽柔韌……如果不是大型墓葬的陪葬品,還能是從哪來的?


    他舉起錦片,看了又看,然後撲棱著眼睛,四處亂瞅。


    宋代緙錦,這地兒又是漠北,如果有墓,隻可能是蒙元時期的王公墓。


    這種身份,下葬之前肯定會請術士看山定穴,但就說這定穴的地方:斷子絕孫的絕龍之地……


    這是有多大仇?


    “你看我幹嘛?”


    “你這嘴開過光!”


    “看吧,都說了有大墓……從哪刮過來的?”


    “不知道。”


    李定安舉起手試了試,但風不大,風向不是很明顯。


    隨後,他又摘下於徽音的幅兜,一根呆毛堅強的豎了起來,不停的往南飄。


    “壓這麽久都沒壓塌……怪不得這麽傻?”


    “你才傻……什麽風?”


    “北風!”


    “那就是從那座山上刮過來的……要不要找一下?”


    “當然……這可是宋代緙錦,說不定還是宮庭院畫,舉世就隻有十來幅……就這一小片,就這隻鴨子,少些也值好幾萬……”


    李定安歎了一口氣,“十有八九是大墓,但應該被盜開了,不然吹不到這兒來……”


    “哈哈……我也去……要不要叫他們?”


    “先找一找,找不到再說……你慢點……鑽紮拿著當手杖……”


    兩個人下了山峰,但沒往營地這邊來,反而向北去了。


    王永謙想了想,放下了手機。


    好不容易不忙了,也該給李定安一點私人空間……


    ……


    走的越遠,李定安就越奇怪:


    石丘挨著石丘,怪石摞著怪石,一叢叢,密匝匝,似群蜂歸巢,又如百鳥投林。


    放眼眺望,除了黑色的石山,就隻有蒼莽戈壁,和不見盡頭的沙丘。


    河穀寬而闊,還多,縱橫交錯。但早已幹涸了幾百年……


    拋開地勢,隻說山形:


    郭璞《葬經》:五害不親,童、斷、石、獨、過。


    草木不生,山岺光禿,脈竭土枯,此謂童山。


    山勢橫斷,群峰淩亂,無形無脈,此謂斷山。


    峞岩崢嶸,怪石突怒。蓋頑惡之石,為地之怨氣,此為石山。


    無疆護拱持,城郭不完,單山獨龍,四顧不應,謂之獨山。


    五不葬,這裏占了四樣,而且是每一座山。


    如果安寺立廟,李定安保準叫聲好,但要說立墳……沒有八十年的腦梗,誰敢把祖先埋這兒?


    所以,就挺想不通。


    他更佩服於徽音:她說這兒有墓,還真就有墓?


    感覺那麽多的風水知識,全白學了……


    腦子裏冒著奇奇怪怪的念頭,兩個人漫無目的逛。李定安還好,於徽音眼睛瞪的跟燈泡似的,眨都不敢眨一下。


    走著走著,她一聲驚唿:“李定安,快看……有東西在反光?”


    沒有啊?


    估計是角度不對。


    於徽音蹦蹦跳跳的跑了過去,從地上撿起一小片石頭一樣的東西。一道光掠過,李定安下意識的眯了眯眼。


    好像是瓷片?


    很小,比雞蛋稍大點,還帶著弧度,明顯是什麽器物的一部分。


    釉麵不是很亮,但很潤,有點“似玉非玉”的感覺。


    色澤素雅自然,但顏色很怪:藍不藍、綠不綠、青不青?


    別說,李定安還是第一次見這種釋色的瓷器。


    “這是什麽瓷?”


    “我看看!”


    於徽音遞了過來,他仔細的瞅了幾眼:還是開片瓷?


    既然有宋代的緙錦,估計這一塊也是宋代的瓷器。就是這顏色……像天上蒙了一層紗?


    嗯?


    刹那間,李定安的腦海裏突然冒出了兩句詩:雨過天青雲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


    我了個去……這是汝瓷?


    仔細再看:色澤青翠華滋,釉汁肥潤瑩亮,……


    再摸一摸:有如堆脂,潤如古玉,又細又膩……


    這不是汝瓷是什麽?


    廣廈千間,不抵汝瓷一片……這是古代。


    看看現在:世界公認存世的汝瓷隻有六十七件:故宮十七件,灣島故宮二十三件,滬上博物館八件,大英博物館七件,天津博物館一件。


    剩下的十一件在私人收藏家手裏:香港羅氏一件,美國五件,日本四件,英國一件。


    但時不時的,各大拍賣會上就會冒出來一件,聲稱是存世的第六十八件,起拍價低的離譜:貴的幾千萬,偏宜的才七八百萬,關鍵的是每次都能成交。


    至於真假,天知道。


    但按照呂本之和何安邦的說法,如果是真汝瓷,一件下了五億,把他們腦袋割下來。


    真瓷片倒是拍過:2012年澳門中信拍賣,兩百一十多件汝瓷片,拍了三千八百萬。


    之後,幾乎是一年一個價,至2020年賭王去世之後,何氏子弟一次性拿出來二十多片,拍了一千五百多萬。


    所以就於徽音手中這一片,換輛大奔輕輕鬆鬆。


    但說實話,這地方能碰到汝瓷,真就跟見了鬼一樣。


    蒙古王公能弄來這樣的東西?


    換成皇帝還差不多……


    “這是汝瓷……於兒,你發財了……”


    “呀……能帶出去?”


    “當然,上稅就行!”


    隻要李定安不講,誰敢說這是汝瓷?


    “再找找!”


    兩個人順著山丘,一圈一圈的往下轉。


    但快轉到山腳,再什麽都沒找到。


    “會不會不在這兒?”於徽音想了想,往北指了指,“在那座山上?”


    “怎麽可能?”李定安不由失笑,“緙絲能吹過來,瓷片也能吹過來?”


    所以如果有墓的話,隻可能在這座山上。


    “哦對!”於徽音點點頭,“但怎麽沒有盜洞?”


    所以說,就很怪。


    不說瓷片,就說那塊緙錦,之前肯定埋在土裏,不久前才挖出來的,不然早被曬成灰了,不可能這麽新,顏色還這麽豔。


    但山這麽光,基本沒有遮擋視線的東西,兩個人又是一圈一圈轉下來的,不說盜洞,連個腳印都沒發現……


    “會不會在那些比較難走的地方,比如哪塊石頭後麵?”


    “有可能……算了,先迴去吃點東西,然後叫他們一塊來找。”


    “打電話,讓他帶點吃的來不就行了?”


    李定安拿出手機:“哪有信號?”


    於徽音才發現,他和李定安已經翻過了兩座山頭。


    直線距離並不遠,可能也就一公裏多,但附近全是鏡鐵磁礦類的黑石山,有信號也被幹擾了。


    “走吧,咱們從河穀裏上去!”


    “嗯。”


    李定安抓著於徽音的手,慢慢的往下溜。


    走了大半,快到穀底的時候,腳下“喀嚓”的一聲。


    聲音很脆,李定安也沒在意,隻以為踩斷了樹枝之類的東西。


    於徽音卻停了下來:“李定安,你踩到了什麽?”


    “樹枝吧?”


    “這兒哪來的樹枝?”


    咦,對啊?


    這鬼地方別說樹,連草都見不到幾棵。


    但他很確定,剛才踩到的,就是木棍之類的東西。


    一是觸感:圓骨碌冬。


    二是聲音,很響很脆:如果是石頭,不會是“喀嚓”,而是“咯嘣”!


    他又走了迴來,低著頭找了找,撿起兩截木棍似的東西。


    然後,眼睛慢慢睜大:根部有牙印,應該是被什麽東西咬斷的。


    關鍵是木質……這難道不是檀木木雕?


    通身渾圓,木質細膩,隱見兩道豎棱……這分明就是手腕處的那兩根筋。


    手掌缺了一半,三根手指不知蹤影,就隻剩食指和小拇指,指根向前,指尖微微踡曲。


    自然而然的,腦海中浮現出另外三根手指的造型:一手持瓶,一隻拈柳枝,拋灑甘霖……這要不是木雕觀音的拈花指,李定安敢抱著這隻胳膊啃著吃了。


    再看雕工:指形纖長而圓潤,紋路細膩而柔和……唏……怎麽這麽眼熟?


    刹那間,他突然就想起了渾善古城,想起了蕭綽本像:水月觀音?


    木雕佛像,遼代的?


    “咚”


    心裏像是擂鼓,心髒狠狠的跳了一下,腦子裏亂哄哄,嗓子裏幹的冒煙,


    哈哈……真就見了鬼了?(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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