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覺寺就那麽點金蓮子,隻有慧字輩以上的和尚分了一些,真真是有銀子都買不到的好東西。不,有權也不行。便是最上頭那個,也不會拿皇權來壓大覺寺的。


    六十年前太祖落難托庇於大覺寺,玄悲大師被前朝厲王虐殺在金蓮池邊。太祖成事之後大覺寺被奉為國寺,隻是聖池金蓮從那時起就再沒開放過。


    現在開了,還結子了,結的子還怪好吃的。


    紀真抓了一把又一把,荷包塞滿了,罐子也空了。


    一個木魚飛過來,正中後腦勺,紀真瞬間撲地。


    慧海踩著小徒弟的腰把荷包捏起來,往罐子裏一倒。


    紀真慘叫:“師父,給留幾顆!還想不想弟子給你養老送終把幡摔盆捧骨灰盒了!”


    慧海腳上加了三分力氣,用力一碾。


    紀真就爬不起來了,腰扭了。


    慧海帶著寶相莊嚴慈悲笑幫小徒弟推拿了幾下。


    幽深的禪院裏傳出一陣陣殺豬般的慘叫,隨著秋風,傳出好遠。


    紀真趴在c黃榻上指揮著木樨給貼跌打損傷的膏藥,悲傷極了。師父又小氣又兇殘,想做一個好徒弟太難了。


    木樨瞅著自家少爺後腰上一片青紫心疼壞了,含著兩包淚,湊過去吹了吹。


    紀真:“……別吹,冷。”


    木樨在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


    紀真默默地歎了一口氣。兩個小廝,聰明的帶不出來,帶出來的又太傻,唉!


    紀真在大覺寺養了兩天腰,山下送來了消息。


    二老爺紀安三年任滿,迴京述職,不日歸家。


    紀真隻好收拾了行李跟著下山了,走之前趁慧海做早課摸了半罐子金蓮子,還把那朵一直花開不敗的小蓮花不小心偷偷忘記帶迴去了。


    紀真走後沒多久,太子帶人進了慧海的禪院,一眼就見到了房間正中央擺著的金蓮。


    太子扭頭問身後那人:“這就是與紀三有緣的那朵花?”


    薛世子麵無表情上前幾步,拿起花瓶,往懷裏一抱。


    太子單手握拳置於唇邊幹咳一聲,強壓笑意,說:“阿凜這是何意?”


    薛凜幹巴巴幾個字:“紀三的,我的。”


    太子:“……”


    慧海:“……”明明是小徒弟留給他的!


    迴了侯府,紀真重新坐上了輪椅,先去榮禧院請安。


    正趕上紀敏姐妹幾個伴著老太君說話,見完禮,紀真先給了紀敏兩粒金蓮子,說:“拿去泡茶,對身體極好的。泡幾次水沒了味道也別丟掉,吃掉是一樣的。”


    “多謝三哥惦記,慧海大師的方子極好,我現在身子已經好多了。”紀敏雙手接了,心裏隻覺得難受得厲害。


    老太君笑眯眯地看著兄妹兩個,說:“你們兄妹同一天生日,難得的緣分,合該多親近親近,別生疏了。”


    紀真這才發現自己隻給了紀敏金蓮子卻把老太君給忘了,隻好又摸了兩粒出來,說:“這是老太君的,還有兩粒是給父親的。蓮子不多,我這幾粒還是趁師父做早課的時候偷偷摸來的。下次再見到師父,怕是會挨揍呢!”蓮子不多,來之不易,剩下的人都不用開口了,要也不給。


    二房姑娘紀瑩笑了笑,說:“三哥是有佛緣的,大姐姐有三哥惦記著,我們姐妹卻是沒那個福分了。”


    紀真聽得牙疼,當即扶著腰站起身,說:“老太君,我要迴去貼膏藥了,先走了。”


    紀真轉身就走。


    紀瑩漲紅了臉,又氣又恨,尷尬極了。


    紀敏抿了抿嘴唇,攥著裝了蓮子的小荷包,到底不想送出去,也跟著告辭走了。


    又過了幾日,紀府開了大門,紀安迴來了。


    同時也開了角門,抬進四台軟轎。


    紀安連續外放六年,帶迴四房小妾,三個庶子,兩個庶女。


    紀真狠狠崇拜了一下他這個戰鬥力驚人的便宜二叔。


    接風宴上,紀安把三個小兒子都抱了過來給大夥看了看。


    接風宴後,紀安嚴肅著一張方正臉把一群子侄挨個訓了一遍。


    紀真轉頭看了看紀曜。


    紀曜衝紀真笑了笑,臉色十分淡然。


    紀真瞬間就在心底給這個便宜二叔打上了標簽:假正經。


    第28章


    迴了雲霽院,想起紀曜淡然的表情,紀真笑了笑。


    他這個堂哥還不錯,這才多久,早前從他這裏截人時的急切和浮躁就都已經不見了。尤其是秋闈落榜以後,整個人都沉穩了下來。不是以前那種裝出來的沉穩,而是從裏到外的沉穩。而且線裝書那麽大的誘惑都能推開,顯見品行也是不錯的。最起碼,比紀暉的漠然持重和紀暄的天真純善都要好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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