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房沐浴一番,休整半日,岑可宣終於卸去一身疲倦,琢磨著喚豆嵐給自己去泡碗安神茶來。[]這兩天折騰得厲害,隔日便要啟程離開,繼續北上,她需要安定一下心神才對。正打算開口,四下一看,才發現豆嵐那丫頭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房間,不知去向。


    她歎了口氣,出門在外,與其事事倚靠於豆嵐,還是自己親曆親為來得實在些。端坐在銅鏡前梳了梳頭發,又理了理衣服,這才站起身來,正欲出門,外麵叩擊聲適時響起,她輕輕應了一聲,門便隨之開啟,竹馬端著青瓷茶盅緩緩入門。


    岑可宣奇道:“這是什麽?”竹馬笑嘻嘻道:“這是特地給姑娘準備的安神茶。”岑可宣不明所以,那竹馬幹笑一聲,道:“是那位姓白的公子命我準備的。他還特地囑咐過我們,要等到岑姑娘休息過後才可送來,免得打擾到姑娘。”


    這姓白的公子,自然不會是白景楓了。岑可宣想到可能的人,心中不自覺泛起一股暖意,正想說上幾句閑話,突然聽聞外麵喧嘩不斷,便問道:“外麵那麽吵鬧又是怎麽迴事?”


    竹馬道:“岑姑娘,客棧最近可不大太平,姑娘夜間最好還是在屋內呆著,免得招惹上一些是非。”


    岑可宣皺眉道:“是發生什麽事了?”


    竹馬尷尬地笑了笑:“前日住了幾位鏢局的大爺,夜裏守在院中也不睡覺,竟是跟不知何處而來的黑衣人打了起來。[.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黑衣人?”


    “對,黑衣人,隻有一人。”竹馬比劃著補充道。


    “那結果呢?”


    “黑衣人恐怕是想來盜取鏢局押送之物……”竹馬說完後,大抵怕人嫌他這客棧不太安全,看了看岑可宣的臉色,見她並無表現不滿,這才嘻嘻笑道:“話雖如此,但那黑衣人怕是……功虧一簣了。”


    見岑可宣低頭不語,竹馬又道:“我說岑姑娘,前些日子小人遲鈍得厲害,不知曉姑娘的來曆,若說錯了什麽話,您可別往心裏去。再說,莫寅公子那樣的人同您一路,您又何必擔心呢。”


    這小子,到底是個機靈人。岑可宣眨眼笑道:“這麽說,茶也是他讓你送的羅?”竹馬低頭一看,才驚覺自己還端著茶,於是將茶盅放在桌麵上,為她盛了一碗,隻說道:“姑娘好生歇息。”便欠身退出了屋去。岑可宣目送竹馬離開,立馬就端起碗來嚐了一口,初覺澀澀,入口轉甜,一股清新之氣蔓延開來,頓覺神清氣爽。


    她抱著茶盅出神,腦中隱隱浮現出白莫寅的身影,臉頰微微發起熱來。直到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咳嗽,她才終於迴過神,放下茶盅轉身朝床邊走去。竹馬離開時非常貼心的扣好了門,隻有窗戶半開,日光微斜,屋內無法抵達之處,稍顯暗淡。


    岑可宣停了一會兒,終於拉開屋內的床幔,偏著頭道:“你想搶人家鏢局押送之物?”


    床幔被拉開,床榻上,一個黑衣男子合衣躺在上麵,身側放著深黑的唳血劍,冰冷幽暗,他的衣袖間沾了些血跡,因為穿著黑衣而看不分明,麵色略顯蒼白,低著頭不言不語。她又問道:“是宮主的意思?”那人皺了皺眉,用手稍微壓了壓自己的肩膀,想必是受了傷,但仍未迴答。


    岑可宣終於低慍道:“就外麵那幾個人就能把你打傷?你武功什麽時候這麽差了?”她的語氣中已經帶上了焦急。那個人似乎沒有料到她會如此跟自己說話,眼中流露出驚訝,抬起頭來看了岑可宣一眼又緩緩移開視線,眸光漠然,屋內一時寂靜無言。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終於,岑可宣歎了一口氣,蹲到床邊握住他的手,放緩聲音道:“楚離哥哥,到底怎麽迴事?”他的手和他的人一樣,冰冷異常。想起年幼時還曾十分怕他,經過這麽些年,才漸漸明白,大家都是無家可歸的人,尋不到親人,隻能相互取暖。


    楚離看了她好一會兒,才稍微移動一下身子坐正,低聲說到:“他們所說的那個黑衣人不是我。”


    “你是說還有別人?”


    楚離沒有迴答她,隻是搖了搖頭。靜默了一會兒,他突然道:“可宣,你最好……提防著白莫寅。”說完這句話,他似是猶豫了一下,想再繼續說點什麽,最後卻還是作罷。


    她搭在他身上的手瞬間幾乎滑落,又用了很長的時間來分辨此話的來由,最後抬起頭緩緩問道:“為什麽?”她忽然想起自己離開紫雲宮之前,曾好奇的問過楚離,可知道傳說中的莫寅公子?那其實是在她見過白莫寅兩次之後的事情,當時楚離坐在窗邊,抱劍垂眸,聽了她的話,轉過臉來道:“為什麽對他的事感興趣?”


    她即時尷尬地解釋道,這一路都要同他相處,今後免不了朝夕相對,提前了解一下總好過一無所知。


    其實這話一出口,她便發現了其中的漏洞百出,借口委實拙劣至極,既已經用出了“朝夕相對”這個詞,她居然都沒有提及她那個即將下嫁的夫君,實在可笑。


    但當時的楚離並未拆穿她,他很快便將視線移開,淡淡地道:“我曾聽一位醉酒之人提起過他。”岑可宣皺眉,深感荒謬:“醉酒之人?”楚離點了點頭,隨即如同陷入迴憶般,緩緩說道:“那一年正好是中原武林同西涼閣大戰,我奉宮主之命前往查探,在沙州的驛站裏遇見一個少年人,於是暫做停留,同他喝了一夜的酒。”


    他依然記得,那個少年身著單薄的青衣,騎在馬背上,目光清冷堅毅,獵獵風沙吹亂了他本就鬆散紮起的頭發,橫豎看來不過十六七歲,卻膽敢不帶任何兵器,披風浴雪,自西北而下,獨自朝西南邊境趕去。那個明明瘦弱的身影,卻在圓月之下,風沙之中,堅挺如雪鬆,遼闊如鴻雁。


    他對楚離說:“既然難以入眠,不如共飲一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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